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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迫暮，下班高峰，云石小区往来都是人。
几个警察守在B栋楼前，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向其投去八卦目光。
而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一个小时前市局接到了一位女士的报警电话，称其老公惨遭杀害，横尸家中。
莫芄，市局特聘犯罪心理顾问，跟在几位刑警身后一起上了楼，在受害者门前站定。
接着，掏出发绳将一头长卷发扎成低马尾，套上鞋套和手套后才走进屋中。
玄关处不通风，她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怪味。
因空气不流通产生的夹带着灰尘的霉味；空气清新剂的甜腻味；以及，肉质腐烂产生的硫化氢味。
几种味道混杂，令人作呕，莫芄面色不变往里走。
客厅味道更明显。
尸体腐烂，产出以腐胺和尸胺为主的恶臭。不好受，但闻惯了还可以忍受。
莫芄虽没系统学过法医，但混迹市局刑侦队多年，基础知识多少会点。能产生尸臭，可见死亡已有一定时间。
青芜市法医研究和鉴定中心的法医米樊，以及他的两个徒弟兼助手先市局众人一步来到现场，已经完成了一些基本的尸检工作。
莫芄和米樊打了个招呼，视线在屋内大致扫过一遍之后，才将目光移到尸体上。
尸体直挺挺躺在客厅沙发与茶几之间的空隙上。
她走近了看，只见男尸眼睛大睁，双目浑浊，口鼻间有绿色液体流出。
双臂垂放在身侧，裸露肌肤上布满深紫色斑块。
最显眼是男尸脖子右侧颈动脉上一道狰狞口子，切口平滑，皮肉外翻，伤口长深，脖子周围的血已干涸成固体小碎屑。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就是这伤口导致了男子的死亡。
莫芄只简单扫了一眼尸体，便转身观察起房子来。
屋内物品摆放还算齐整，墙上零散挂几幅书法作品和绘画作品，阳台上种有几盆月季。
此刻，粉白花朵正裹着暗金色夕阳，兀自开得闲适。
茶几上则放着一套颇为风雅的茶具和两个茶杯，杯中清晰可见早已干涸的茶渍。
米樊正给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何承汇报初步尸检情况：“我们刚刚测了肛温，23摄氏度左右，基本与外界室温相同。
“尸僵已经有稍微缓解，双目浑浊不能透视，腹部稍微膨胀，尸体右下腹出现了尸绿。
“综合各种状况来看，初步推测尸体死亡是在个小时之前。”
莫芄在一边旁听，于心中换算了一下。这么说，男子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上周六下午，与现在差不多的时间。
“具体的还要等进一步尸检……”米樊说。
青芜市局刑侦一支队的支队长何承点点头：“辛苦了，你们先把尸体运回去吧。”
米樊法医于是招呼来他的俩徒弟，把尸体装进了裹尸袋。
莫芄回想尸体模样，脑海中逐渐勾勒出嫌疑人画像。
颈动脉右侧伤口一刀毙命……凶手可能是左利手，但不排除伪装可能。
伤口很深且基本呈水平划开……可见凶手臂力不小，可暂定为男性且身高与死者基本一致甚至更高。
死者眼睛大睁死不瞑目……死者死前可能很震惊——震惊什么？
是为来自死亡的威胁而震惊，还是为对方的行为而震惊？
死者，认识凶手吗？
凶手行凶前又是怎么确定只有死者一人在家？他从哪里获知的死者个人动态信息？
现场发现的血迹很少，除去尸体所在地颈部流出血液较多外，其余地方基本没有。
凶手应当具备较强的反侦察意识，杀人后清扫过现场，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谋杀。为财，还是为情？
屋内其他地方均无明显翻找痕迹，看屋内摆设屋主生活水平尚可，但绝对称不上有钱……大概率不是为财。
莫芄缓步走进卧室。
卧室床头与大多数人家一样，挂着男女主人的婚纱照。照片上的男人就是刚刚的男尸，另一位显然就是他的妻子了。
卧室里有一个阳台大小的狭窄隔间，里面放了一张桌子和一个书柜，桌子上是一台开着的台式电脑，书柜里摆满了书籍。
从《楚辞》到《生物化学教程》，从《史记》到《分子生物学》，从《高考满分作文大全》到《植物动物生理学》……跨度很大。
看来男女主人其一或者两个都从事与教育科研有关的行业，她在心中推测。
且从书籍种类来看，如果是老师，极大可能分别是高中老师和大学老师。
莫芄又看了看小书房四周。
奇的是，这里并没有像客厅那样挂着书法作品，而是几幅后现代风格强烈的画——画主要由游丝、摆轮等手表器械和存储卡、一些电子元件等组成。整个是黑色调的，用以连接的电线铜丝杂乱无章。
空间扭曲破碎，给人以直观的感受便是不舒服。再加上放置于狭小空间，更显压抑。
何承在她身后走进来：“发现了什么？”
“何队，你看这几幅画……”莫芄双手插兜，垂眸凝思。
何承环视一下四周，也皱起眉：“压抑。”
“对……先出去吧。”
两人又来到了客厅，莫芄忽然问道：“女主人呢？”报警电话便是女主人打的。
“在外头呢，小婷陪着。”
莫芄：“我去看看。”
两人于是一同来到门外走廊。
舒小婷和另一名小警员正一边询问女子，一边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
女子双眼红肿，声音哽咽，显然是一时难以接受现在的情况。
舒小婷抬眼看了看二人，何承示意她继续。
“我……我前两天有一个学术研讨，周六上午便走了。
“今天早……早上他们学校有他的课，他没有去上课。他学校的政教处给我打了电话说联系不上，我说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吧，我下午回去了再看看……
“后来我还试着用微信联系过，没有消息……电话也不通。然后回来，就……就这样了……”
“你丈夫是教师吗？”待她说完后，何承开口问道。
女子抽泣着：“嗯……我们都是……他教大学生物化学，我教高中语文。”
何承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下属小孙的惊喜声音：“老大，有发现！”
“这是……用过的餐巾纸？”
舒小婷看着眼前地板上一团团略微发黄干硬的纸团，问道，她有些不解可以从餐巾纸中看出什么信息。
“你出门之前倒过垃圾了吗？”何承忽问。
“倒了……我们一般谁出门都会顺手把垃圾拿去丢掉，女主人沈珉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何承凝眉，他心中对这些纸团的作用已隐有猜测，戴上手套正准备验证。
结果小孙手比他快，戴着手套的手已迅速把纸团捡起，凑近鼻尖轻嗅。
“啧，还真是。”小孙丢了纸团，说道。
除去几位女性还有些云里雾里，在座男刑警基本瞬间明了小孙的话。毕竟大半年岁正好，生理需求必不可少。这些纸团，可以说是他们打完飞机不可或缺的清扫战场之物。想不到这家男主人人近中年，需求还挺旺盛。
经小孙解释后，莫芄看向沈珉：“你和你丈夫□□活动频繁吗？”
“啊？……不……不频繁，都老夫老妻了……”沈珉似是没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且问得如此直白不加掩饰，涨红了脸色尴尬答道。
莫芄点点头，换了个话题：“你丈夫人缘好吗？”
“他性格挺好的，没跟人有太大的矛盾，学生也都挺喜欢他的……遇到不会的实验步骤都会和他联系……”
“你们卧室的书房是共用的吗？”莫芄又问。
“不……不是，那是我爱人自己用的……他要评级，最近在做一些课题研究，我不便打扰。而且我觉得他墙上的画看着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一般都是在餐桌上批改学生作业，很少去书房。不过他说那样可以激发他的灵感……”
“是……”
莫芄道了谢，沉默思索着，没再继续问。
何承见她问完，又补充问了一些问题，最后对沈珉说：“还麻烦你跟我们回去做个详细的笔录。”
“好。”对方点点头。
“老大，那这些纸团要带回去吗？”小孙指着地上的纸团问何承。
“带，回去具体鉴别一下纸团上的物质。”
莫芄听完两人的对话，指着茶几上的茶杯：“这些茶杯也带一下。”
将需要检验的东西用证物袋装好，舒小婷便和另一位刑警先将女主人带回了市局。留下来的各人又仔细在室内搜寻了一遍，都没能发现鞋印和指纹之类有价值的痕迹。
肉眼看不出直观的线索，好在还可以借助化学反应。此刻，太阳已经彻底西沉，天色昏暗，拉上窗帘基本可以营造出黑暗的室内环境。
众人戴好护具后，何承拿出鲁米诺试剂，先是对着沙发与茶几中间的过道及周围喷了一圈，结果并没能发现蓝紫色荧光。
正常情况下，人的颈动脉被割开血液应该都会大量喷溅而出。血迹即使被擦拭，血液中的血红素还是会残留下来。
当鲁米诺试剂喷在血红素上，与活性氧产生氧化作用，便会释放出蓝紫色荧光。
但现在尸体所躺的地方并没有发光现象。
要么凶手行事极为谨慎没有让血液四处喷溅。要么就是……死者的躺尸之地，并不是案发第一现场。
何承又在房间内其他几个地方喷了喷，皆无所获。
带来的这一瓶鲁米诺试剂存量不多，很快就用完了，他招呼小孙去楼下的车上重新取一瓶。
小孙正欲出门，莫芄忽地叫住他：“小孙等等，你拿到试剂后能不能去一趟我车那里帮我接个人？让她跟你一起上来，我怕她……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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