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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开春以来第二场区人才招聘会上，相思端着保温杯，气定神闲的翻着手机，听着她身边小跟班蔡秦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也怪不得她，她头次来，没见过世面。
这招聘会上，有小情侣手拉手找工作的，有四世同堂陪着一个孩子来的，有借着机会来宣传自己公司的，还有一坐下就夸夸其谈自己的管理理念的，更有甚者，是来搭讪的。
总之，没有一个合适的。
“相思姐相思姐，10点钟方向！”蔡秦用一张招聘传单作掩护，蒙住了自己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对咕噜噜转的眼珠子。
相思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睛，她今天画了一个非常深邃的眼妆，因为纪明交代了，去代表公司招聘，必须得显得专业一点儿，强势一点。
彼时她垂眼站在纪明的大班台前，非常恭顺的点头，心里的白眼却已经飞上了天，暗自腹诽：老大，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要强势一点，知不知道现在的招聘会，来招聘的比应聘的多，你以为咱们公司是世界500强人家上赶着来呢。
但她一直听着纪明指示：“一定要穿工装，换双高跟鞋，还有你这头发，别整天弄的给刚毕业的小姑娘一样，你是咱们公司的人事经理！你出去代表的是公司。”
老生常谈。
相思知道，最近业绩肯定又不好了。
老板就是这样，他们这种销售型的公司，只要一线卖的好，那什么都好，哪怕你上班吃东西穿拖鞋都没人管；可一旦卖的不好，那什么都不好了，这不，连你的穿衣打扮，头发样式都能给你挑出刺儿来。
就好像业绩不好都怪她一样。
唉，谁让她是苦逼的行政人事岗呢，说好听了是个经理，那说难听了就是公司的后勤大妈！
这不，今天是周日，还得带着小跟班来坐台，奥不，是来招聘。
不知道为什么纪明总是执着于参加这种现场招聘会，网络招聘不香吗？再不济走校招啊，大学里青春洋溢的小年轻们，不比这招聘会上七零八落的各色人等强吗？
大概是纪明手下最得力的一员大将是从这种招聘会上淘来的吧，相思自己也是，当年毕业刚参加工作跟着前辈来招聘，反倒是被纪明给挖走了。
可现在的招聘会，与其说来招人，还真不如说是来看人的。
蔡秦让她看的是一对父子。
陪着孩子来参加招聘会的父母不少，但这一对父子，又跟其他的不太一样。
父亲看起来快60了，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制服，一看就是那种大厂子的老职工，儿子跟在他后面，怎么着也得有30往上了。爷儿俩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都是微胖，中等个头，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就连白头发都差不错，只不过老头的白发更多一些罢了。
那儿子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军绿色毛衣，领口处还露出了里面红色的秋衣。最显眼的是，爷俩一直拉着手，或者说，是那老头一直攥着他儿子的手。
此时老爷子坐在了相思他们隔壁的位子上，因为挨得很近，他们的对话听的很清楚。
一直是老头在跟招聘单位说话，相思和蔡秦边听边互相用眼神交流。这老头的儿子是交大毕业的博士，人家对方一听就连连摇头。
“您儿子这学历太高了，而且，我们也不招计算机方面的人。”
老爷子还想再问两句，却被他儿子面无表情的一把拽走了。
蔡秦突然歪过身子来靠近相思，急急的低语，“来了来了。”
相思轻轻推了她一下让她坐好，父子俩就到了。
一样是老爷子坐下，还没等开口，相思先笑着招呼，“您好，不好意思，您的年纪不太符合我们的要求。”
老头一愣，“啊，不是，不是给我找工作，是给我孩子。”
“奥”相思明知故问道：“他来了吗？”
“来了来了。”老爷子赶紧站起来让他儿子坐下来。
相思静静的接过来他的简历扫了一眼，36岁了，果然未婚，工作经历更是没有。跟她猜想的差不多。
她摆出一副面试官的姿态打招呼，“您好。”
没人回应。
相思并不意外，她继续说，“我们需要招聘的是销售人员，你有兴趣或者是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对面的男子依然不吭声，眼神落在后面的墙上。
老爷子立刻接话，“销售啊，那是不是要经常出差啊！”
相思忽然怜悯起这个父亲，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儿子成长成了现在这个状态，空有一张文凭，但生存能力为零，年近40还要让自己的老父亲陪着来参加招聘。
她站起来，拿了一瓶新的矿泉水递过去，“叔叔，您看我们这儿的单位招的都是比较普通的工种，什么销售啊，客服啊，售后啊，他学历这么高，这些岗位都不太适合他。”
老头没有要她的水，但接受了她的好意，“嗯嗯，是吧，好的好的。谢谢。”
他牵着儿子的手走了，相思一直看着，他们走了没多远，又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蔡秦这时候才说，“相思姐，那个男的是不是脑子有点儿问题哦，怎么一句话都不说的。”
相思叹了一口气，拧开矿泉水自己喝了一口，“可能吧。”
“他都那么大了，他爸怎么还跟看孩子一样，还拉着手。”蔡秦啧啧称奇。她这两天在招聘会上真是开了眼了。
周六周日在这里耗了两天，一个人也没招到。白费劲，好好一个周末，浪费了。
蔡秦问周一去了怎么跟纪明交代，相思抬碗看了看表，
“交代什么，他要是让我交代，下次我就拉他一起来，让他也来感受感受。4点多了，不会有人来了，走吧。”
蔡秦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相思嘱咐蔡秦把展示用的易拉宝收起来，自己给公司的司机打电话过来接她们。司机说自己家里有事回去了，纪总过去接你们了。
一听纪明来了，相思有些焦虑，本来可以安静过一个周日的晚上，明天再汇报工作的，唉，算了，早死早托生。
挂了电话，蔡秦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饶有兴致的东张西望。
“走吧，纪总来接咱们，总不能让他帮忙搬，还是靠自己吧。”相思说着就提起一个卷好的易拉宝。
蔡秦好像没听到，依旧伸长脖子，不知道看什么，相思拍了她一下，“走啦！”
“奥。”蔡秦这才回过神，连忙拿起其他的东西，还跟相思叨叨，“诶相思姐，你看那边，那不知道是什么公司的，制服真好看！”
相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两个男的也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都是白衬衫黑西裤，很普通的工作服的式样，带着印着的帽子。
相思不以为然，“这不跟咱公司的也差不多。”
“是吗？我怎么觉得咱们的制服没那么有型呢。”蔡秦跟着相思，一步三回头。
相思无奈摇头，“不是制服有型，明明是那两个男孩子有型，穿个麻袋都好看。你好好看路！”
蔡秦恍然大悟的猛点头，“对哦，相思姐还是你厉害！”
这叫那门子的厉害？
刚出大门，纪明的电话就来了，说是还得大概20分钟，相思算了算时间，让蔡秦看着东西，她要去换身衣服。
不工作的时候，她不喜欢穿这身束缚人的工装。
蔡秦突然支支吾吾起来，相思一看她就是想跑，也是，谁愿意坐总经理的车，又紧张又尴尬，如果不是带着东西，相思也宁愿去坐地铁。
“行了，待会我换好衣服你帮我把东西放路边，你就可以解放了！”
蔡秦一蹦老高，“真的？谢谢相思姐，我跟我男朋友约好了晚上去吃饭，不好意思哦。不能陪你回公司了。”
相思摆摆手，去换衣服了了。
苏煦临站在路边等乔西宁开车过来，路边有几个跟他一样从招聘会上撤摊的人，三三两两的，看起来都差不多，穿着不是深蓝色，就是黑色的工装，一脸倦态。
刚刚三月而已，天气就跟发疯了似的，热的可以穿短袖了。
大家都寻着阴凉里站着。
有个小姑娘冲着一个人招手，“相思姐！我在这儿！”
听到的人都下意识的跟着回头。
虽已是下午，太阳还明晃晃的，苏煦临就看到那金灿灿的阳光下，有个女孩儿轻快的从台阶上小跑着下来，她身上的粉色碎花裙子，随着脚步翩然起舞，在这一群被暗色工作服包裹得连头脸都分不清的社畜堆里，显得比春天的花还明媚。
她一路小跑着经过了苏煦临的身边，似乎有一股微甜的香气。
“你走吧！”她冲那小姑娘说，连声音也是甜的。
蔡秦说再见的时候靠近相思，贼兮兮的说，“那个好有型的制服，好像一直在看你，呵呵。”
相思轻笑，可爱的小姑娘。但她还是微微侧目，只看到那“好有型的制服”已经走向了路边的一辆白色的车，想必那车里，是另外一个“好有型的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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