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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具情调的咖啡店里，浪漫轻扬的音乐混合着咖啡香气，充溢整个空间，舒缓人心。三三两两的客人或在专注敲着键盘，或轻声交谈。
坐在窗边的林微云抿了口咖啡，面无表情地听着对面的男人在颠来倒去地辩解。
“只是不小心发了几张图而已，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就是误会，你知道的，我对你……所以看到那个画面，心里伤心，一时没忍住……”
才三十几岁就已经能看出发际线堪危的唐荣辉，此时满脸真诚地看着对面气质清婉的年轻女子，言语中略带刻意的讨好。
“你的不小心，是指跟踪我，偷拍照片，然后费尽心思编造一段文字，发到朋友圈，再转发各个群——这样的不小心吗？”林微云放下咖啡，哂笑道。
唐荣辉面色一僵，勉强笑了一下，说：“真对不住啊，怪我上了头了……但我发誓，我绝不是故意要造你谣的！”
跟踪她到酒店，找角度拍她和同学的照片，再发到公众平台造谣说她不要脸上贴有妇之夫，这还不是造谣？造谣就是造谣，还跟分有意无意？
真是死王八炖汤，憋一肚子坏水。
林微云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她的面相本就偏清冷，此时毫不掩饰的情绪外露更加重了这种感觉，甚至透露出一丝攻击意味。
“你造谣给我带来的影响已经产生，当初我也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可你那会儿怎么说来着？要让我认清自己的位置？”
她能有什么位置，无非就是倒了八辈子霉成了唐荣辉的下级，还要遭受职场性骚扰和冷暴力，错误的是施加者，她何错之有？
“现在事情闹大，警察找上门来了，你就急啦？大丈夫的敢作敢当呢？这么快就认怂了，不太好吧总监？”
当局势反转互换，曾经逼迫施压的人陷入被动弱势，那滑跪速度之快，很符合林微云对这种人的认知，她心底升起报复的快感，欣赏着对面之人逐渐变得铁青的脸色。
不出她意料，这人很快就要二次变脸了。
唐荣辉压下内心烦躁，还在试图挽回：“微云，平时我对你很好的，你都忘了吗？我只不过犯了一次错，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咄咄逼人？”
“对我很好？”她嘴角微挑，“你说的很好，是指不顾我意愿给我送早餐，请我吃饭，坐我工位乱翻东西，还是指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我工作不上心，把心思都放在找男人上？”
借着上级的那点小小的威风，一次次试探、触碰她的底线，在被捏着分寸拒绝后，恼羞成怒，开始在工作上找她错误，在众人面前甩脸色，引导其他同事孤立她。
是路过的狗吃到他这口屎都要被恶心到的程度了。
但唐荣辉可能真不觉得自己那样做有何不妥，他眼底露出的隐晦不满便是见证。可能在他的视角里，自己的殷勤好意被傲慢辜负，他只是稍加为难了一下，又没什么了不起的，现在居然闹到报警，他才是受害者。
意识到双方之间的认知和三观都截然相反的林微云，轻叹了一口气，得，她还是天真，白来这一趟，这种人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忏悔。
“算了，事已至此，我不会撤销对你的指控。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这是你该得的。”
这年头要处理造谣者不容易，要不是刚好赶上有件相似的造谣事件闹上了热搜，林微云这事起初也是不予处理的。这勉强也算是她好运了一把吧。
意识到她真如铁桶一般，不会有丝毫松口后，唐荣辉终于破防了，怒道：“我都道歉了，你到底还想怎样？”
他好声好气地说了半天好话，她居然丝毫不领情！她想干嘛？非要这样把事情做绝吗？
看看，果然变脸了。
林微云以一种意料之中的冷漠笑意，一字一句地说：“送、你、坐、牢。”
说完后，她本觉得现在这种情形下应该再比个中指的，想想又算了，没必要为这种男人不体面。
无视他阴云密布的脸色，林微云拎起包起身就要走，却被一把拽住了手腕。
“你真要这么不留情面吗？你以为就这破事能对我造成影响吗？”唐荣辉咬着牙，眼里露出愤恨。
林微云在这瞬间小小地“呀”了一声，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样，手大幅度地甩开他的触碰，然后火速在衣服上蹭了蹭，脸上写满了「晦气」两个字。
“呵呵，你真的很搞笑。”
她面无表情道：“当初你造我谣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情面？现在被锤了，倒是想起什么狗屁情面了？你脸皮都不要了，我哪来的情面给你？到粪池里捞吗？”
“你——”
“还有能不能造成影响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然你也不会特意来找我了。”
唐荣辉气急，被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恶狠狠地瞪着她。
林微云懒得再搭理他，丢下一句“以后好好做人吧”，甩脸而去。
唐荣辉脸红筋涨，霍地起身，对着林微云的背影失控大喊：“姓林的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好看！我不会放过你！”
林微云头也不回，举起右手挥了挥，一派从容自若地走出店去。
唐荣辉犹盯着离去的背影，回过神来，发现店里不少人投来奇怪目光，迁怒大喊：“看什么看！”
有病。
众人无语地收回视线，公共场合大喊大叫的还有理了？
若不是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和抗压能力，林微云早被这无端的造谣搞出抑郁了。但饶是她这般心理强大，也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倍感压力和窒息，疲于维权不说，对女性没来由的谣言也是一道无形的恶意枷锁，毕竟造谣容易辟谣难呐。
离开咖啡店后，林微云直接往家的方向走，她已提交离职，最近这阶段再没加过班。
路上，她特意去买了瓶水，在路边水桥上驻足，拧开瓶盖，倒水洗刚才被碰到的手腕，像要把晦气洗刷掉一样。
晚霞绚烂，水从空中下落，宛如断线尘沙，看不清是否流入到了下方的河水里。
丰城靠海，水系众多，市中心最大的柳江发源于西北方向的高山，一路流经数个城市，无数支流汇集成泱泱大河，穿过丰城中心，最后汇入大海。
此时林微云脚下的西溪，便是柳江的一条小分支，水面不宽，桥面高度也不大，站在桥上，视力好的人能很清楚看见近处岸边上的石头。
林微云甩甩手上的水珠，把空瓶子放回包里，看了会儿晚霞。
似乎很久没有静下心来看晚霞了，平时工作忙，很少有能按时下班的时候，就算按时，也是步履匆忙，无暇顾及路上的景色。
毕竟有那看风景的功夫，还不如早点回家躺床上瘫着舒服。
眼前金光灿然的夕阳，让林微云莫名找回了一丝纯然的放松和惬意。
这样的晚霞可不常见，大片的金光中透着一圈圈罕见的淡紫，可谓瑰丽。
林微云掏出手机，咔嚓咔嚓连拍了几张照片，低下头看手机时，眼睛随意往下一瞥，忽然看见一大团绿藻从桥底下缓缓飘出。
水面上有些脏东西也是正常的，不过西溪好歹是在市区内，平时养护工作算是做得不错的，少见到有这么明显的垃圾。
何况现在的水面平静无波，哪来那么快的推动速度？
林微云多看了几眼，等下一秒绿藻完全从桥底下飘出后，她人傻了。
那是一堆混合着垃圾的绿藻漂浮物，体量也不大，但就是这样轻飘飘的垃圾上，却趴着一个男人，他竟然没有沉下去！
尸体？！
念头闪过的下一瞬间，林微云瞪大了眼，一副见鬼了的样子，不敢置信地盯着男人的下半身。
那是一条金光闪闪的鱼尾。
什么情况？演的吧？！
林微云脸上神色变幻，说来也不知道那一刻脑子咋想的，可能是刚好举着手机，当下就要对着拍张照。
画面刚将那东西框住，然而下一秒，镜头里的‘人’突然偏头，凌乱的头发间露出一只幽深的绿色眼珠，半是幽怨半是空洞地盯向她。
那条半隐于水中的鱼尾冷不防地甩了一下，溅起一块混着绿藻的泥块，啪叽一下，飞到了林微云身上。
“啊——”
林微云下意识扭头闭眼，发出一声短促惊叫，恰好有路人经过，被她吓得脸上的肉都抖了一抖。
林微云也不管什么陌生人，忙拉着人家要去看，结果再打眼一瞧，水面上的人却不见了。
路人挣开她的手，眼神惶恐又嫌弃地快步走开了。
林微云喃喃说了句抱歉，心有余悸地再往下看，除了垃圾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好似刚刚一切都是幻觉。
但脸上黏腻冰凉的触感仍十分鲜明，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又照了下镜子，发现自己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惊惶。
见最后一抹夕阳陷落天际，那堆绿藻垃圾也怪异地分散开来，沉入水底。林微云转身，再也没了散步的闲情，开车回了家。
进入小区，坐电梯上楼，打开家门，林微云这才缓缓吐了口气。
真是见鬼了，难道是她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不至于吧，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明明一切都在好转才对。
林微云不再多想，脱掉衬衣，随手挽起长发，打算先洗个澡压压惊。
进了浴室，门还未关，手划拉着手机打算放首歌。
突然，林微云心有所感似的抬起头，面向她的大镜子里不仅出现了她的身影，还清晰地映出了一个陌生男人的上半身。
林微云猝不及防，被突兀现身的人吓了一跳，一声惊呼卡在喉咙里。她受惊转身，握着手机，啪地反手就给了对方一拳。
这辈子都没有反应这么快的时候了。
那人好像很弱不禁风似的，一下跌倒在地，两条腿唰地转瞬变成了一条大鱼尾，在地上‘啪嗒’一声。
林微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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