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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湖星，荒谷监狱。
李丰坐在椅子上，用一种颇为复杂的眼神盯着面前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审官。
两年来，就是这个女人连续否决了他提出的所有假释申请。
“212号，我知道你在星盟高层有些人脉，但他们为你争取的‘线上公开评估会’，恐怕不足以让你获得假释，我看你还是别费劲儿了！”女审官一边查阅桌子上的电子资料，一边不屑地说道。
“这是我的权利，对吧？”李丰眨了眨眼。
“对，你有你的权利，不过我也有我的责任。”女审官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的责任就是——让你这个冷血的种族屠杀犯不再危害社会！”
听到女审官的话，李丰没有做出回应，他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如此仇视自己——准确地说，她真正仇视的是“拓星舰队”。
两年前，在她刚刚被调到这里的时候，李丰就打听过，知道她叫金妮斯塔，母亲是流沙星的土著，死于拓星舰队围捕海盗的行动……不巧的是，自己曾经服役的第八舰队，正是那次行动的主力。
“如果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吧。”见李丰没有回应，金妮斯塔向坐在两侧的人说道。
她左手边是一位年轻人，同样穿着狱警的制服，正用触控屏调整房间中的摄像头，以便向整个星盟直播此次“假释评估会”。桌子上电子标牌告诉李丰，他是此次会议的陪审员。
金妮斯塔的另外一侧，有一个四十岁上下、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人。李丰昨天见过他，知道他是刘动派来为自己辩护的——刘动是第八舰队的指挥官，也就是他在舰队时的上级。
“212号，在开始之前，我有义务提醒你：此次评估会将以线上直播的方式进行，现在有——”年轻人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继续说道：“现在，星盟有超过七亿公民对你进行评估，你的支持率至少要达到50%，才能获得假释。”年轻陪审员说道。
“我明白。”李丰点了点头，抬头看向上方的信息屏，直播还没开始，目前的支持率是0%。
“我还要提醒你：你可以拒绝回答评审官提出的问题，但由此造成的后果，你要自己承担！”陪审员继续说道。
“知道了。”李丰再次点头。
“好，请戴上头盔！”陪审员说道。
李丰闻言，从身旁的桌子上拿起一个轻巧的金属状物品，将它扣在脑袋上——这是监狱系统通用的“电惩头盔”，可以更有效地约束犯人的行为。不过，它现在的作用是保护犯人的隐私，以免星盟的网友看到犯人的长相。
“开始吧，你可以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评估开始，金妮斯塔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是212号，出生于中心星系，新都星，星都市，毕业于星都大学宇宙考古专业，历任拓荒第八舰队随舰学者、重装战士、全能攻击手，现在已经退役。”李丰做了个简述。
“212号，你被定罪，是因为在蛮星执行任务时，违背了《星盟殖民守则》，屠杀了这颗星球上的无辜居民。”金妮斯塔在“屠杀”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继续问道：“对此，你有何解释？”
“对不起，我打断一下！”中年辩护员扶了一下眼镜，将手举了起来。他见女审官点头，便继续说道：“我要纠正一下——根据资料，这是一次意外事故，而且这次事故是舰队行为，我的当事人只是舰队中的一名成员！”
“212号，在这次行动中，你是指挥官吧？”听完辩护员的话，金妮斯塔看向李丰，露出一副咄咄逼人的面孔。
“是的，我是那次任务的指挥官。”李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是一次紧急营救任务，我们事先并没有和原住民接触过，所以产生了误判。”
说完这句话，他扫了一眼信息屏，看到支持率已经突破了30%。
“根据资料显示，蛮星大屠杀事件一共导致73名原住民受伤、39名原住民死亡、其中包括两名妇女儿童！”金妮斯塔冷冷地说道。
“我对这个意外感到很难过。”李丰轻叹一声，补充道：“不过，我们要救的人里面——也有妇女儿童！”
支持率跌到了23%，但是很快又回到了28%。
“你认为蛮星土著人比星盟公民更低级吗？”
“不，根据历史，我们都属于同源人类，甚至不存在生殖隔离。”
“枪杀蛮星人，是否比枪杀星盟公民更容易？”
“不，从没这么想过。”
“你是否觉得星盟联席会在‘拓星计划’中，对‘观测型文明’的土著人太容忍了？”
“不，我认同《星盟殖民守则》——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
“拓星舰队有个外号叫做‘土著杀手’，你知道吗？”金妮斯塔忽然问道。 “不知道。”李丰皱了皱眉头，强调道：“没听说过，《守则》是舰队的行动指南，我们不会无故伤害原住民！”
“是吗？”金妮斯塔冷笑了一声，突然抛出了一个令李丰意想不到的问题：“有人提供线索，说这次地面行动的指挥官并不是你，所以——你是接受了来自上级的屠杀命令吗？”
“不，命令是我直接下达的。”李丰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警觉地答道。
“212号，你应该谨慎回答这个问题。”金妮斯塔扬了扬头，说道：“你是想告诉我们，蛮星大屠杀这件事，和拓星舰队没有任何关系，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我急于救出那些被困的妇女儿童，所以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我承认我的罪行。”李丰扫了一眼电子屏幕，“假释支持率”刚刚从44.13%跌到了43.74%。
“好吧，既然你坚持——”金妮斯塔扫了一眼手腕设备的全息投影面板，问道：“212号，你的目标是什么？我是说，一旦释放，你打算做什么？”
“回家！”李丰想也不想，答道：“我想回家！”
他家在遥远的新都星，那里是星盟的执政中心。
“最后一个问题——”金妮斯塔盯着李丰的眼睛，嘴角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放过那些原住民，还是杀掉他们、营救那些落难的旅客？”
“我不想伤害土著人，但也不能放任他们伤害无辜的旅客。”李丰答道。
“所以，在你的心中，土著人之于星盟公民，大概就像偏远星球之于新都星吧？”金妮斯塔冷笑了一声，补充道：“落后和先进，野蛮和开化。”
“对不起，我反对审官做此类比！”中年辩护员提出抗议，“请网友们注意，我的当事人从来没有过任何地域歧视行为！”
辩护员的话让金妮斯塔发出一声冷笑，她耸了耸肩，说道：“我问完了，你还有什么补充吗？”
“我想补充的是——212号在狱中遵守规则，表现良好，没有发生任何冲突。同时，212号通过了除主审官之外的所有评估！”中年辩护员又扶了一下眼镜，继续对摄像头说道：“我们都知道，深空无情，拓荒者的每一次任务都充满了凶险，在面对未知的种族和巨大的威胁时，所有人都可能犯错！设想一下，如果今天我们将一个为了救人而犯了错误的拓荒战士重新扔回大牢，下一次，当你在异星落难之时，是否还有人敢伸出援手？”
中年辩护员的结案陈词将假释支持率提升了2%，柱状图表上的数字停在了46.72%。
“投票系统将在5分钟之后关闭，请各位网友踊跃投票！”金妮斯塔看了一眼数据，用嘲弄的目光扫了李丰一眼。
信息屏上显示，参与直播的人数已经达到了8.3亿，只有3.3亿人参与了投票，眼前这个屠杀犯想要获得假释，五分钟之内至少需要获得3000万张净支持票——这是不可能的！
“212号，看起来，你要继续享受荒谷的单人间了。”金妮斯塔露出一个满意而冷酷的微笑。
李丰并没有理她，而是失望地盯着信息屏上的图表，他觉得上面的数字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情味。
“还有三分钟。”金妮斯塔看了一眼“腕机”，然后便用目光死死地盯着李丰，仿佛能透过头盔，看到他脸上的沮丧表情。
“咦，数据上升了！”陪审员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女审官转过头，将目光望向信息屏，她发现支持率柱状图突然开始急速向上攀升：46.93%、47.56%、48.34%、49.21%……
五分钟倒计时结束！
柱状图上的“假释支持率”定格在50.01%！
金妮斯塔呆呆地盯着信息屏，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审官，你该宣布结果了。”中年辩护员提醒道。
金妮斯塔转过头，视线重新落到李丰的身上，目光中带着愤怒和失望。
根据她的经验，五分钟的稳票时间，支持率的波动幅度不可能这么大，一定有人干扰投票结果！
可是，她现在对此毫无办法！
“审官？”陪审员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看起来，评审团和星盟公民做出了他们的决定！”金妮斯塔深呼吸了一下，咬了咬牙，不甘心地说道：“我宣布，212号犯人获得假释，即刻开始出狱流程！”
直播结束，李丰取下了戴在脑袋上的头盔，抹了抹额头上的细密汗珠，看向女审官，笑道：“长官，看起来，你没有尽到你的责任！”
“很得意吗？”金妮斯塔阴沉着脸，冷笑道：“相信我，我会查出你在这次评估中使用的非法手段——你很快就会重新享受这里的生活！”
“加油，希望你能成功！”李丰站了起来，微笑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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