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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春深,海棠正好。
张筠坐在空无一人的殿内,手边的杏仁酥已经空盘,面前的茶盏也换过三次,整个人的身子越来越歪、肩膀越来越垮,最后干脆把自己当做真小孩,百无聊赖地趴到了桌案上。
来还是不来,有没有人能给个准信?
每次问宫人,都说长公主殿下还在梳妆,可他只是个七岁小孩,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吗?还是说皇宫规矩真的很繁琐,不换全套礼服就不能待客?
早知道他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张筠郁闷地盯着一重重的帘幕,寻思到底还要等多久,回家以后要挨多少顿竹板炒肉。
他从零星的线索中,拼凑出长公主用来甄选驸马的三道试题,发现全在他这个现代人的知识范围内,打算显摆显摆、惊艳一下所有人来着,免得他那个老古板的便宜爹天天批评他不好好读书,专门鼓捣些不是玩意的玩意。
为此,他还偷了兄长的邀请帖。
张筠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反正他问过了,兄长说齐大非偶,没打算应征驸马。
不管他琢磨了多久“要不然告辞算了”,帘幕微微一动,他还是蹭的一下坐直身体,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结果——
帘子后面钻出了一只乌龟。
乌龟看着他,他看着乌龟,一时之间,空气无比凝滞。
几息后,乌龟秉着小动物的本能,扭头就跑。张筠则条件反射地一伸手,逮住巴掌大的龟壳。
“跑得还挺快。”他咕哝了一句,“难怪要问健士为何跑不过乌龟。”
他把乌龟放在桌上,它就吧嗒吧嗒地跑起来;伸手按住龟壳,它就立马变成缩头乌龟。
张筠瞧着有趣,就这么一下松开、一下按住,玩起乌龟版的“一二三木头人”。它快爬到桌子边缘时,就提溜回原地,免得它掉下去。
如是再三,乌龟还是闷着脑袋向前冲,他却觉得有些枯燥,于是手欠了一下,把它翻了个面,看它像个小老头似的划着四肢打转。
正起劲呢,耳边一声娇叱:“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欺负绿豆?”
十七岁的少女身着鹅黄宫装,长着一张无可置疑的美人脸。最关键的是,她眉心还有一颗朱砂痣,殷红似血,生气的时候颇有一副怒目金刚的架势。
于是张筠一眼就认出,这位便是长公主赵姮,封号常仪,也理解了为何总有人作赋,称她是人间的月亮。
欺负人家宠物,被主人逮了个正着……
张筠默默地把乌龟翻回去,再见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轻哼一声,拍着桌子坐下。
然而她好像忘了自己脑袋上的东西,动作一大,满头珠翠就噼啪乱响起来,即便她立马扶住,还是打到了脸,惹得她皱了一下眉。
显而易见,她并不习惯佩戴这些。
“张嘉澍呢?不是说吏部尚书家的公子?”长公主发觉不对,“怎么是个小孩?”
“回禀殿下,这位是张家的二公子。”
“我哪注意过张嘉澍排第几,家中有无兄弟?”
长公主转回目光,打量一番:“你是张嘉澍的弟弟?”
“我叫张筠,不叫张嘉澍的弟弟。”
“好吧,小竹子。”长公主稍认真了些,但还是带着哄小孩的意味,“本宫招的是驸马,你才几岁,凑什么热闹?”
虽是如此,见他坚持要答,长公主也应允了。
张筠拆开试题,不是什么诗词歌赋、经义策论,而是偏向于数理类。
第一题,问的是健士为何追不上乌龟,显然是著名的芝诺悖论,阿基里斯与乌龟的故事!
他详细地论证了一番“在健士追上乌龟前,他永远都追不上乌龟”,又引申到“一尺之锤,日取其半,万世不竭”,结合两者,对“极限”这一概念侃侃而谈。
第二题,题为“渡与不渡”,乃是一位出家人欲将狼、羊与粮草运送到河的另一岸,又怕它们相互啃食的故事。
作为一道过河问题,给出答案并不难。但一个优秀的做题家不能仅止于此,还要看到题干中的禅思,把它当做一个哲学问题,填满答卷!
第三题,看到题卷是一张古代星图,张筠略感紧张。
再仔细一看,题目的要求是让青鸟为诸位星官送信,只能通过特定的连线,每条连线必须且只能经过一次……这不就是一笔画问题吗?
数完各个点,他想必是最快得出此结论的人:星图上的连线,并不存在一笔画出的路线!
张筠洋洋洒洒作答的过程中,无论何时看向长公主,都能看到她支着下巴、头颅微偏地在看自己。
近在咫尺的明眸,连眼睫毛都根根分明,漂亮得十分具体。注视得越久,越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咬钩的鱼,本能地想回避,又不可避免地被拉扯过去。
张筠不自觉地微扬起语调,一如他扬起的嘴角:“以上,便是我的回答。”
“张大人竟还有这样一个儿子,怎么京城里丁点儿名声都没有?”
长公主换了个姿势,唇角微翘,眼底是小小的得意和大大的轻松。那些乱七八糟的首饰,被她变戏法一样藏进手心,又顺着垂落的衣袖,悄然撒在地上。
张筠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垮着脸抱怨:“在他眼里,只有诗书礼仪才是正道,我会的那些叫奇技淫巧,叫玩物丧志!”
“什么呀,那多无聊!”文人的仕途,向来与长公主的生活没半点关系,“难怪张嘉澍被养成了个木头美人!”
“呃……”这话他没法接。
张嘉澍的话是比较少,他暗地里也吐槽过面瘫高冷,但人还是挺聪明的,怎么也称不上木头美人吧?
好在长公主并不在意这个话题,很快转到了别处,从坊市的特色小吃到冬日冰戏的技巧,只要是她见过的、吃过的、玩过的,都能聊出花来,再普通的事物也能被她说得妙趣横生。
聊着聊着,张筠逐渐开始认同:他那兄长确实是个大木头,聪明又有趣的大美人邀他出门,他竟然一次都没去过!
不过也不意外,老头子自诩清流,反对与权贵之子过从甚密。作为被家里寄予厚望的长子,张嘉澍自然不会与以长公主为首的京城纨绔玩到一块儿去。
她还提到她看过的游记:“要是能亲眼见到就好了……”
“但你不是皇帝的妹妹吗?”
而且是一母同胞的幼妹,与当今圣上足足差了二十岁,皇宫里又没有别的皇子公主,几乎是当做女儿宠大的。
“正因为是皇兄的妹妹啊,”长公主轻轻一笑,那只是些微不足道的遗憾罢了,“是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人,怎么能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叫他担心呢?”
所谓“父母在,不远游”,代入到她的兄嫂身上,并无太大差别。
有些人会千方百计地逃离,有些人又是心甘情愿地留下。
叛逆的结果比想象中更严重。
回家以后,便宜爹亲自执杖打了他,又让他跪了三天祠堂。从祠堂出来,更是以他太闲才会瞎胡闹为由,加了他的功课,压得人无暇他顾。
再听到消息,已然是一个月以后。
常仪长公主的驸马,择定为新科状元郎江凌。年纪比她大五岁,据说是寒门出身,从小被寡母含辛茹苦地拉扯长大,一心攻读学业,才未曾娶亲生子。
殿试当日,天子还曾大加赞赏,亲自为其取字,名之为“寄梅”。
才华自不必说,但另一个说法更流行。
大家都说,长公主是从应答者中,选了最好看的那个。
此后一切,都与张筠没有关系。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身上那些不驯服的毛刺,在秩序井然的家中越发突兀。古板大家长看不惯他这根鱼刺,总想着如何将他打磨圆滑,他在对抗中屡屡碰得头破血流,然后在又一次冲突后,收拾起包袱,离家出走。
那一年,他十四岁,想的是天高水长、任我翱翔。
但事实是,他才走到京郊,就遇到了流民劫掠。他在慌乱中逃入山林,结果掉进捕兽陷阱,荒山野林之中,迟迟无人路过。
手指扒满了泥土,挣扎着想站起来,腿骨却传来剧烈的疼痛,他便又跌回坑里。
幽冷的夜风吹过头顶,把涔涔冷汗吹得更加寒凉,张筠不知自己何时昏沉了过去,醒来时夜枭声声,身上的气力越发颓软。
哎,没想到自己短暂的穿越生涯,就这样结束了……也不知死了能不能穿回去……
在自嘲的绝望中,他听见了树枝踩碎的声音。
“救……”
才张口,干涸的喉咙就沙哑到不行。
他聚集起最后的力气,抓了一把土,奋力抛出深坑:“救命——”
“什么声音?”
那脚步声一顿,迂回地朝着他这边走开。
乌黑的夜色中,微弱的暖光摇曳着,纸糊的灯笼像一盏圆月,升上了他的天空。
“殿下!这里有个人!”
循着侍女的声音,柔光映照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眉间的红印像是般若观音的慈悲,救世人于无尽沉沦的苦痛。
“你是……张嘉澍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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