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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死了?小命就这样交代了?
乱世的死法有千万种,这个死法有点寒碜!
元同被捆了个结实,绑在树上,除了智慧的大脑在感悟自己的死法外,全身哪儿也动不了。
元同的鼻孔和嘴角正流着血,顺着下颌滴落,前襟已被染红。他脸上还有几块紫红血印,看样子是刚刚遭过毒打。
但比起眼前的那柄弯刀,那些毒打算不得什么,他本就皮糙肉厚,捶打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不,不能就这样死了!
元同心中有一万个不甘。
………
三个喽啰打累了,抹去脸上的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表情严肃地嘀咕着什么。
他们在商议由谁来给这个不速之客行刑,一番互相谦让后,那柄锈迹斑斑的弯刀落到一个干柴瘦猴手中。
人聚群之后便是如此,但凡有好事,大家必是打得头破血流,争先恐后抢着上;遇到坏事,都会绞尽脑汁往外推,这时再蠢的人也会聪明绝顶。
而这杀人的活,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争抢推脱,能用武力解决的,何须再废脑力?没人知道小瘦猴脑力如何,但他显然是武功不济。
他来了,刀也来了。瘦猴双手握刀,刀刃对着元同的脖颈,只需奋力劈过去,他便大功告成。
瘦猴没动,而手中刀却悬在半空颤动,似乎有一种魔力,或是一种神力,在阻止他,让他全身发冷,双手酸麻。
那魔力来自元同双眸射出的冷光,带着不甘,带着怨恨,带着惩戒,带着宽恕,就是没有丝毫胆怯。
冷光射入瘦猴的双眼,倏地传遍他全身,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正当他要扔掉弯刀时,便有恼人的催促从身后传来,“你在磨刀吗?横下心来,一刀下去,哥几个就交差了。”
“我..............我..............”瘦猴哆嗦着,他本想转头过去,但双眼却被元同射出的冷光紧紧锁住。
“你不能杀我,你杀不了我。”瘦猴听得真切,这是那双眼睛在说话。
“快,一刀下去,人头落地。”他身后又传来催促。
“你不能杀我..............”
“杀了他..............”
“你杀不了我..............”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
“啊.......啊.......我不管了..............”
瘦猴挣脱冷光的纠缠,在“杀了他”的鼓励下,甩开双臂,握紧弯刀,向元同的脖颈劈去。
攻心失败,元同最后的一丝希望化作一缕清风,飘散而去。
“嗖..............”弯刀劈开嘈杂,卷起疾风,带着索命的呼啸,那是山匪的欢呼,也是阎王殿的欢腾。
“一命呜呼,一切呜呼。师父,徒儿先走一步了!”
心中鼓励着自己,元同闭上眼睛,等待索命的钢刀。
脖颈传来剧痛,元同咬着牙关睁开双眸。他想最后看一眼这烟火人间,也想感受身首分离的一刹那。据说,一个人生前不行恶事,当他脑袋掉落那一瞬,便能看到极乐世界。自己是不是好人,他需得确认,方能瞑目。
........................................................
时光倒退两个时辰……
元同正拄着柴刀,趴在山坡上,聚精会神地搜寻着野菜。
突然,山上传来急促的呲呲声,没给元同任何反应时间,一支箭便是咚地一声钉到树干上,距他不足两尺。
冷箭突如其来,元同下意识趴下,地鼠一般把头埋到草丛中,不敢再动一下。
“谁人袭击我?不会是官匪吧?这里不像有战事,官兵也不会藏在山顶;山匪若要打劫,定会找个官道,在山上能劫个甚?”
思忖片刻,排除掉两股恶势力,元同便不再那么害怕。
“那会是谁呢?可能是猎户,看走了眼,把我当成了野兽。” 元同慢慢抬起头,向山上探望,而就在那一瞬间,另外两支箭便已在路上,直奔他的面门。
元同直呼不妙,双腿奋力一蹬,脱兔一般蹿出一丈远,来到一颗树下。
他刚躲到树后,就听见噗噗两声,两支箭便结结实实扎入草地,正是他方才刨食的地方。
元同倚着树干,盯着箭喘息着,心里砰砰直跳,若非自己腿功不凡,这片草地便是他的葬身之所。
他贴着树干,稍稍侧过头,朝山上喊话:“山上的仁兄,我是人,不是野兽,烦请不要射我。”
见山上无回应,他探出半张脸,独眼望向山上,还未等他探出个所以然,一支箭又飞驰而来。
他速缩回头,一个躲闪不急,箭羽便擦面而过,蜇得他一阵火辣。
元同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不敢再动,紧靠着树干,大口喘息着,等待山上的动静。
等待中,元同错过了时机,有人从山上摸了下来,两人持刀在前,两人持弓在后,左右分开,堵住他的退路。
见几人提着兵刃,元同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莫非真碰到了山匪?
他故作镇定,挤出半分笑意,拱手施礼道:
“几位兄台,小的路过此地,腹中饥饿,到山上寻些野菜,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一个持刀的红脸瘦猴指着元同,怒喊道:“不是跟你们讲过了吗,此山归我山寨所有,你等村民不得踏入!”
“山寨”二字一出,元同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还真遇到了山匪,这可如何是好?
为了速速脱身,元同继续陪笑,“原来如此啊!小的从外地来,确实不知这是贵寨的宝地,冒犯了,冒犯了!小的这就离开。”
“怎么,你不是山下的村民?”
“不是,不是。我就是路过,要赶往南安郡家中。”
“哦!这厮不是本地人。”大瘦猴一摆手,“二弟,去搜他的身。”
小瘦猴放下刀,疾走两步来到元同身前,上下翻个遍,只搜到一个竹筒和一个锦囊。
瘦猴转过头,拿着两个物件,苦笑一声:“哥,这厮是穷鬼一个,身上半文钱都没有,只搜到这个。”
元同一听,自觉有转机,也送去苦笑,“是啊!几位好汉,小弟就是个穷鬼,若是有银钱,何必到山上找野菜?”
大瘦猴点头道:“也是,有钱谁会挖野菜呢!”
“正是,正是!还烦请好汉高抬贵手,放小弟下山!”
“好!那你赶快滚吧!”大瘦猴扫兴地摆摆手,遇到这样一个穷鬼,他自觉晦气。
机会来了,元同转身便跑,可刚跨出一步,便被小瘦猴一把拽住。
“慢着!哥,就这样放了他,回寨里该如何向大哥交代?大哥让我兄弟俩看守山坡,阻止村民来采食。你再看看,从这往下哪里还有野菜?都让他们给采了去。今日放了这厮,回去跟大哥怎么说?”
“怎么说?就实话实说。一个饿死鬼来找吃的,我们看他可怜就放了他。大哥还能罚我们不成?”
“你可怜他,谁可怜我们?山上的弟兄都吃不饱,你的仁慈能当饭吃?”
“唉!罢了!那就把他押回去,交给大哥处置吧!”
元同还想做一番努力,但任凭他巧舌如簧、谄媚求饶,几人并无所动。
小瘦猴有些不耐烦,把刀架到元同脖颈上,瞪着绿豆大的眼睛,恶狠狠道:“再跟我废话,我就一刀劈了你。山狗,捆了他。”
喽啰兵把元同胡乱捆起来,上手一推,“走吧,到我们寨子走一遭吧!”
“且慢!仁兄,能否把我的柴刀带上?”
“哈哈哈……哈哈哈……”
“这人真是可笑,死到临头,竟还想着一把破刀。”
说着,小瘦猴捡起柴刀,奋力一甩,扔到草丛中,又用力蹬了元同一脚,“快走吧,你这厮。”
元同正在惋惜飞走的柴刀,全然不觉这突然袭击,便是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吃了一嘴土。
元同挣扎着,一点点拱起来,吐出嘴里的土和草,一声不吭,乖乖地跟在山匪后面。
日日躲着瘟神,却怎么也没躲过去。元同一路小心,避免碰见官匪,官家躲过了,却被山匪逮个正着。
命运如此,该来的,终究会来。这一劫,他该如何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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