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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阵阵,打在屋顶上仿佛石子砸在上面的声音一般。
电闪雷鸣的夜,人睡得不安稳,刚合上眼睡意涌来,一声巨响惊起,困意全无。
沈幺睡在屋子里,翻来覆去像是煎鱼一样,怎么都睡不着。
折腾了一个时辰,干脆放弃,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屋顶。
雷电交加,叫人心里发慌。
这要是下两天,不知道田里的庄稼会不会被水给淹了。
要是淹了,那他下半年吃什么?
一想到这,心烦得不行,掀开被子,随便披了件衣裳下地,打算去外面舀水喝。
刚走到厨房的水缸旁,一声巨响伴随着闪电,天一瞬间被闪电照得宛如白昼,沈幺吓了一跳,心里默念妖魔鬼怪退散便匆匆放下手里的水瓢,转身往里走。
‘嘶——!’
马蹄声和嘶鸣声一块出现,‘哒哒哒’的动静让沈幺僵在那里,半晌不敢出气。
他家里没有马,就有一头骡子,哪里来的马鸣声。
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头,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近,沈幺浑身僵硬,深吸一口气回头,只瞧见一匹马驮着个人直接踩烂了院子里的篱笆进来,和他大眼瞪小眼。
这么高大的马在村里都少见得很。
眯着眼仔细看去,那马还驮着个人,看不清脸,但隐约能看得出是个身材伟岸的男人。
沈幺正打算寻一根趁手的武器,却见那马趴下来,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沈幺:“……”
原本就心软的沈幺,被这么盯着,更心软了。
寻了一把伞撑着走过去,顾不上泥水弄脏了衣服。
走近了他发现在,原来驮着的人晕了过去,一动不动,手里还拿着一把银枪,看上去不大好,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沈幺小心地摸了一下马的脖子,轻声问:“他受伤了?”
黑马像是通人性一样,晃了晃脑袋,还发出几声呜咽。
沈幺这才看到这人背后竟然有两根箭,看上去伤得不轻,轻咬着了下唇低声道:“你别动,我扶他进去,一会儿你到旁边的草棚里躲躲雨。”
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得懂,但他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去牵一匹完全不熟的马。
马儿又动了动脖子,沈幺连忙伸手去扶昏迷的男人。
两人身型差距太大,一个踉跄两个人一块摔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沈幺欲哭无泪,原本就是个哥儿,野生野长惯了,也还是爱干净。
这会里衣全脏了,难受得紧。
好不容易站起来,沈幺看着昏迷过去的男人,犹豫着要如何才能把人带进屋子里,还要扶上床。
大雨滂沱的,伤得这么重,伤口肯定感染了。
身上衣服湿透,还浸着血水,沈幺心里害怕,可见死不救他又良心不安,咬了咬牙,叹了声。
反正十里村偏僻得很,便是有仇家,那也找不到这里来。
“算了,还是先把人给扶进去。”
沈幺架起他胳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给扶起来,放倒在床上的时候,沈幺差点背过气去。
太沉了。
屋内还是漆黑一片,沈幺看着床上的人,忽然想起什么,走到门外,果真见马儿还在那里,顿时笑了。
“好马儿,看来你对你主人忠心耿耿,走,我带你去那边躲躲雨,委屈你和我家骡子住一个屋檐下,有干草,你可以吃一点,旁边还有水,不过你这一路估计水也喝够了……”
絮絮叨叨的牵着马过去,让沈幺很意外,这马居然一点也不排斥自己,任由自己牵着走。
难道是因为他救了它的主人?
抱了一捆草放在黑马旁边,沈幺擦了擦手,转身回了屋。
见男人躺在床上,沈幺打了盆水过来,又点了油灯,这才看清楚男人。
一脸血污,看上去狼狈极了,像是从死人堆里刨出来一样。
“你这伤口,我不敢碰,但是不给你把箭头拔出来的话,你可能就死了,你……忍着一点,我先帮你把箭头拔出来。”
沈幺哪里遇上过这样的事情,平日在村里顶多是遇上一些崴了脚,不小心割破手指或者被狗咬的伤,这伤他真是第一回处理。
原本只是喃喃自语想要自己说给自己听的,谁知道男人的眼睛忽然睁开,吓得沈幺愣在那里不敢动。
“……你是谁?”
“我叫沈幺,啊!不对,你的马驮着你到了我家院子里,我看你受伤了就想救你,可是你的伤,我这里只有一点止血药,还是上回划破手指去找大夫买的,你要是疼的话,我——”
“用刀割开周围的皮肉,会好拔出来,上面有倒刺。”
男人小心翼翼的挪动了一下身体,趴在床上。
除了声音有些虚弱外,倒是看不出来受了这么重的伤。
沈幺点点头,“那你忍着点,这里有干净的帕子,你咬着,别待会儿咬了舌头。”
拿着小刀,沈幺小心翼翼剪开衣服,看着里面血淋淋的皮肉伤口,半晌才敢伸手去碰,“有两个箭头,我……一个个来,我不太会,要是疼了你说。”
这伤口让沈幺有些无措,可是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怎么能不帮忙,要是真死在自己屋子里,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想着一咬牙,按照男人说的话把周围皮肉割开一些,不敢耽误,直接把箭头拔了出来。
男人闷哼一声,让沈幺吓了一跳,看向男人的脸,见他满头大汗却只是皱眉,一鼓作气把第二只箭头取了出来。
擦血,上药,包扎。
沈幺做完的时候,已经虚脱得提不起胳膊,坐在床边看着晕过去的人——还以为真的能抗住,原来也是硬撑的家伙。
大雨过后,天气格外晴朗,一早便阳光灿烂,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沈幺睁开眼,揉了揉,慢吞吞的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刚走了一步被什么东西绊倒,定睛一看才发现脚边放了一个盆,里面还带着血迹。
脑袋一下清醒过来,顿时看向床铺,上面躺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只有一件中衣,盖着的被子都掀到一边了。
沈幺吓得惊呼一声,愣在原地不敢动。
“你很吵。”
“你、你醒了?”
沈幺连忙站起来,走到床边摸了一下男人的额头,“噫,你居然没有发烫,看来我昨晚上给你治伤还是不错,你……”
男人睁开眼,两人视线不期然的撞在一起,沈幺觉得对方好凶,连忙别开眼睛,“你要吃东西吗?”
“嗯。”
“那、那我先出去了,我待会儿再来给你换药。”
慌慌张张的拿着盆跑出去,沈幺到了门口心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躁乱跳。
刚才四目相会时,他从未想过男人睁开眼的样子,像是地狱里回来的。
好吓人。
炊烟袅袅随风散去,沈幺端着一碗白米粥进屋,见床边一片狼藉,地上全是那人的衣服,脏兮兮的,不由得叹气。
昨日他才把家里整理过,看来今天还得再打扫一遍。
“我只有白米粥,你将就着喝一些,我给你把衣服收拾了,顺便给你拿我爹的衣裳来换,不然你那衣服没法穿了。”
沈幺想了想又问:“你能自己坐起来吗?”
“嗯。”
沈幺突然想到什么,被逗笑了。
瞥见对方眼神看过来,沈幺立即收敛笑意,蹲下来收拾东西。
床上的男人看着沈幺蹲在那里收拾东西,挑了挑眉,“你家里父母兄长姊妹不在吗?”
沈幺继续低着头收拾东西,“家中只有我一人,双亲早些年过世,并无兄弟姐妹。”
男人脸上闪过尴尬,低咳了声。
屋子里的摆设,看上去都很陈旧,不过却收拾得很整洁。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夜里救了一个坏人在家里。”
“我一无钱来二无色,你看这边不像是普通人,你身上的衣服看料子都比我这屋子值钱了,哪里还能看得上我这一屋子的东西,再说,你都伤得那么重,倒也不一定打得过我了。”
沈幺抱着一堆衣服站起来,伸出手摊开,手心放着一枚玉牌,“这东西是你的吧?从你衣服里找出来的,你自己收着,别说我给你拿了。”
“多谢。”
“不客气。”
抱着一堆脏衣服出门,沈幺把衣服丢在一边,瞧见那边的马儿正在吃草,顿时笑起来。
昨夜那样哪里想得了那么多,这会儿才后怕起来。
要真救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岂不是铸下大错。
平复心情后,沈幺转身回屋,手里捧着一套干净的衣服,“我先给你换药,换了药你再换衣服。”
“你叫什么名字?”
沈幺看着面前的男人,脸色苍白,但看模样应该恢复过来,不会有生命危险。
问了一句,低头弄药,没听到他回答,撇撇嘴,看了他一眼——真没礼貌。
“哪有你这样的人,你自己都不告诉我你叫什么。”
沈幺倒也不是大字不识,父亲是村里的教书先生,虽无什么功名,但这十里八村的都把他爹看作是文化人,大学问家。
他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学到了一些。
“霍昀。”
“真是个好名字。”
沈幺给霍昀换药,轻手轻脚的,换完才松了一口气,“我爹的身量没有你高大,不过总归比我的衣服要合适些,你将就下。”
霍昀目光落在他脸上,发现沈幺的确是生得个子娇小,想起什么,往他耳垂看去。
细软白皙的耳尖,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原来是个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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