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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完全不行啊——”
他把一叠被撕成两半的纸狠狠地摔在唐诺赫桌上，俯视着下面的男人。“首席财务官对这份报告很不满意，你怎么搞的！”
其他员工大气不敢吭一声地坐在工位上，像是认真处理着手头上的活，可惜他们绷直的身体完全暴露出这些人正竖起耳朵偷听着这边发生的动静。
克里斯有些厌烦。
笼罩在他阴影里的这个人原本是将要接任他叔叔也就是部门经理的家伙——在自己转来前。
当初就说让叔叔给这家伙穿小鞋，然后快点把他挤走，但叔叔说在业务上还需要唐诺赫帮自己熟练。
结果呢？
见鬼的‘精英’！
没想到只是昨天去了玩了玩，因而难得疏忽了一回，就害他在会议上出了大糗。
“抱歉。”
下面这个人不以为意地说道。
是觉得自己的报告没有问题吗？
克里斯烦躁地抓了抓头。
其实汇报前自己迅速看了几遍，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不然他肯定会找借口推迟他们这次的报告。
但克里斯还记得坐在股东左边的财务官面无表情，嘴里吐出的话却堪比西伯利亚十级寒风：
“你们分公司的人简直是在往我脑袋里喂屎。”
他直到现在都在怀疑，大家都是36度的嘴，人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克里斯拒绝承认自己的能力问题，并理直气壮地将所有问题都怪罪在唐诺赫身上。
都因为他根本不像大家所吹捧的那样优秀。
前两天女友和朋友的吆喝他去玩时，唐诺赫像往常一样替自己做事。
他当然毫不客气地征用了那看似高深又有依据的数据分析。
克里斯狞笑着，“所以我怎么知道这些该死的数据从哪里来，又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凝视着这双看上去十分温柔的浅褐色眼睛，心里充满恶意。
他心想：“我保证这次你连辞退补偿也别想拿到。”
唐诺赫笑着说：“如果你是想听听我的意见，好让你改得一份令人满意的方案上交，那可能需要动笔的地方有点多。”
将头发整齐梳理在耳后的男人十分温和，像是被欺负惯了不敢反抗，“你可以拿出手机记一记，克里斯。”
“你说吧，我听着呢。”
见他听话地把手机拿出来，男人不紧不慢地说：“我们金融机构贷款利率10%，超出利率部分不能所得税前列支，以及贷款利息支出不能抵扣……”
唐诺赫娓娓而谈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室里十分清晰。
起初克里斯还聚精会神地在备忘录里记下要点，但逐渐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这家伙说的这么流利？！
甚至不用看桌上被圈起来的地方，就像是……早有预备？
克里斯几乎是立刻想到并失声喊道：“你是故意的！？”
唐诺赫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
“幸运的是，我未来的上司还没蠢到家。”
伊本部长在两个星期后就要退休，他以为这对叔侄至少在最后关头会小心一些。
他们是笃定有借给公司账上的那七百万就胜券在握了吗？
唐诺赫瞥了眼电脑。
在桌面的右下角，眼前这个人看不到的地方，公司内部的OA软件提示他收到一条来自财务官的消息。
“收，干得不错。”
“（图）”
唐诺赫没有动鼠标。
他不用点开就知道那张图片的内容——这个四十多岁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的私人照片。
自从首席执行官将自己介绍给她，职场性骚扰就开始了。
唐诺赫从不会标榜自己是一个刚正不阿、清心寡欲的家伙。
毕竟在大学的时候，这个明明只是普通帅气的男学生就开始利用自身样貌和一些手段，摆出一副热情但透露出一丝忧郁的模样勾引到了女学生会会长和系主任。
而他钱包的努力以及床上展露的技巧，则通通化为了求职简历上‘新生代表’、‘男学生会主席’、‘专业一等奖学金’的部分装潢。
唐诺赫大方地承认，如果是在刚进公司那会，他恐怕会迫不及待地展开攻势。
但现在？
要他胜券在握的时候再去低头对一张四十多岁的老脸露出享受的表情？
或许真的有男人会很享受这种灰色强｜奸——毕竟有钱有权的女人总是保养得当。
如果再配上平时要强的女人一改冷漠的作风娇滴滴地对你说话……大家只要关着灯享受精神上的愉悦就好。
毕竟人们最喜欢看到的事就是别人对自己的好感提升，又或者发生好的改观，而大多数人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装出来的。
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唐诺赫，他并不觉得这种勾引手段有多么高明。
“你说什么？”克里斯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疯了吗？”
他甚至从中听出一丝欣慰的语气。
就好像……这家伙在可怜自己？
但接下来的话印证他并没有听错。
“但我刚应该告诉你，就算你记下也没用。”唐诺赫礼貌道，“因为真正的客户方案我已经分别发到财务官和运营官的邮箱里了。”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遗憾，唐诺赫有些失落，又有些责备：
“克里斯，你甚至没有主动问过我他们的邮箱，这把我准备的一些东西都浪费掉了。”
就像是准备好的礼物没有被拆开，它的主人难免会有些失落。
而正当所有人睁大眼，没想到平日里对这叔侄逆来顺受、从来都没有和他们对着干过的唐诺赫竟然反击了，并且取得大获全胜时。
“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吧？”克里斯突然大声笑道。
尽管他的双目通红，却只是因为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被他认定为懦夫的人给‘背叛’了。
“资本的市场不只是看能力，孩子。”
想到叔叔这么多年的深耕细作，克里斯觉得布莱恩天真到可怜。
“没人告诉你，我们的公司账户里躺着我叔叔和我爸爸的七百万美金吗？而今晚这个数字将增加到一千万！”
“而且你犯了个大忌，未经允许的跨级汇报在领导看来是不尊重上司和破坏游戏规则的行为。”
满意地看到唐诺赫‘惊慌失措’的神情，克里斯不忘向其他正在围观的‘未来的下属们’炫耀，他宣布道：
“已经结束了。”
真是一场闹剧，孩子幼稚的反击。
克里斯回到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噢，这当然是他叔叔批准的，虽然这并不符合制度要求……但那又如何？
当权力站起来说话，所有声音都沉默了。
当这场纷争结束，落针可闻的办公室突然响起了椅子滚轮的声音。
一个女职员离开座位鼓起勇气装了杯咖啡，在众目睽睽下小心地放在他的桌边。
像是生怕刺激到落败的唐诺赫。
她在刚进公司的时候曾受过唐诺赫照顾，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但对那时候迷茫忐忑刚进入社会的她而言却是最耀眼的救赎。
而男人现在的样子就同当初的她一样，脆弱得像一条可爱的，心碎的小狗。
“你要回去休息一下吗？”
女职员不会傻乎乎地问‘你没事吧？’，不是傻子就能看出这明显是有事，于是她只能轻声安慰。
克里斯那样子肯定不只是放狠话。
她们可以想到唐诺赫马上就会被赶出公司，既然已经撕破脸，继续待下去一定没有好事。
没有金钱撑腰，他们这些打着领带穿着西装看似光鲜的‘精英’，在资本看来不过是随意可以换的金融民工罢了。
“谢谢，我下午会请假的。”唐诺赫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趁着水杯挡住了男人的眼睛，其实早对男人有所憧憬的女职员隐晦地看着他滚动的喉结。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也有点干，“你接下来会去哪里？”
像是没想到这种明显要和落败者划分界限的时候，还有人敢靠过来，其他人发出短暂的惊呼声，看他们的眼光都保持了距离。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不知所措，但实际上唐诺赫正不动声色地在脑海里迅速搜索有关这个女人的信息。
——独生女，父母的职业是牙医和律师，不算富裕但也称得上中产家庭。
还以为是伊本叔侄派来踩他一脚的人，没想到只是又一段无聊的情愫。
得出判断后唐诺赫迅速地失去了兴趣。
讨厌他的人恐惧他的不择手段，亲近他的人害怕他的捉摸不定。
很多人想探寻他的秘密，并且坚定地认为一个出生普通的人，能获得这样一份高薪体面的工作就应该知足了。
“唐诺赫真是幸运啊”，有的时候是老师，有的时候是室友。
不管走到哪他都能听见这句话。
但没人知道幸福的终点应该在哪里。
唐诺赫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一切都不值得。
他厌恶自己的生活平淡无趣，痛恨自己的能力配不上自己的眼界。
生活永远没有改变，就算他机关算尽也永远都只是一个小人物。永远都要阿谀奉承，永远都要低着头说抱歉。
去年平安夜里，唐诺赫一脸平淡地告诉父母自己已经被女友提分手了，想给儿子一个惊喜的母亲看着桌上的大餐有些尴尬，只能不停地安慰他总会遇上对的那个人。
“你是我儿子，没人比我更懂你。”
离开家前，坐在农机上的父亲像是看出了什么，这一次回来他的儿子脸色格外难看。“所以这次你又做了什么？”
唐诺赫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厌烦的东西，脸上划过一丝嫌恶，“只是不适合了而已。”
“别担心，如果她找到这里，你们就打电话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他这次找的女友，是一个会在床上还捂着眼睛和脸的家伙。
唐诺赫嘲笑过无数次她这么大了性格还如此天真。
但他心想：“总比上任那个控制狂女强人要好得多。”
因此在唐诺赫眼里，面前这个灰头土脸但眼睛明亮、能在街角的面包店橱窗外盯着蛋糕流口水的女人无疑是能够治愈心灵的良药。
尽管她穿着看似不菲的衣服，让唐诺赫有些犹豫，但他还是把她领回了自己的公寓。而后面发生的事就很顺其自然的，假女友爱上了他，想要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公寓里的各个角落都留下了他们的痕迹，从卧室到厨房，她不停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唐诺赫有些吃惊和恐惧于女人的热情，甚至有时他都会放下男人的自尊心先提出想要结束。
但女人这时就会挽着他的脖子，痴痴地看着他，嘴里说着幼稚情话，甚至体贴地提出可以换坐到上面。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女人从不出去工作。
偶尔会出去几次回来后就会高兴地转给他一大笔钱说是交生活费，尽管唐诺赫不需要——
他认为他们之间是买卖关系，付出金钱和陪伴是他的义务，就算他不是个好人，但也做不到让美丽的女友出去卖来养活自己。
唐诺赫觉得自己都要眼红了，“你的老板介不介意多个男床伴？”
能和金融业的暴利相提并论的来钱路子果然都写在法律里了。
但他毫不在乎的态度并没有被女人当作一回事，女友以为唐诺赫只是在打趣自己。
她还会神神秘秘地告诉唐诺赫自己的身份并不简单。
唐诺赫压根不信，只是配合着点头，“啊，是吗，真厉害。”
如果刚认识那会儿他还会被女人良好的教养和行为举止所唬住，现在她在自己面前大大咧咧的样子一点也不和淑女沾边。
当他褪去女人没有铭牌的衣服，更是让唐诺赫笃定她不过是个有些小小虚荣和喜欢装装样子的可爱女人。
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简单又明白。
但唐诺赫怎么也没想到简单的床伴关系被女人视为她纯洁的爱情。
退还金钱的行为被女人视作对她的珍重。
带着她见自己的父母则被视为对女友的认可。
……
而唐诺赫提出让她出去逛逛，‘背地里’却和上司上床的行为则被视为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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