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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在这边登记。”
江默接过护士递来的圆珠笔在横线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您父亲最近很配合治疗，状态不错。”护士一边拿回签完字的表格，一边说道。
“是吗。”江默神情淡漠，眼睛都没抬。
护士笑笑，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只让他在接待区稍等。
接待区其实是个大厅，整体采用柔软的嫩黄色装潢，尽管许多地方都有些褪色生锈，但明媚的阳光从玻璃窗挤进，配合院子里青翠的香樟枝叶在地上洒满了光斑。大厅内有着三三两两对坐交谈的病患和家属，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某种或欣慰、或担忧、或不知名的情愫。
好一派温馨的场景——如果忽略无处不在的铁质封闭栅栏、偶尔路过的被全身束缚的病人以及若有若无的嘶吼挣扎声的话。
“小江！”
江默回过头。
是张闻医生，以及...江繁。
江默的父亲。
张闻将坐着轮椅的江繁推至小桌旁，先是打量了一眼眼前的青年：江默身材瘦削颀长，五官清俊，特别是一双眸子，总是让人联想起烟雨朦胧中的水墨修竹，猛一打量，是让人移不开眼的漂亮。
然而细看，又总是会被他周身的阴郁冷漠吓到。
当年江繁父子那些事，张闻算得上半个知情者，江默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他也难辞其咎。
默默叹口气，张闻压下心底的思绪，笑道：
“是不是又长高了？没记错的话，马上就要去北京报道了吧？清华，啧，真厉害，要是我女儿也能像你似的就好了。”
江默点点头：“张叔，明天的票。”
张闻是江繁的主治医生，人挺好的，就是有点絮叨。
“这么快?不在川陵过暑假了？高考之后可是能放3个月呢...”
“张医生！这边11床的病人您来看下。”一位护士神色匆匆的护士跑来叫住张闻。
张闻止住话匣子，迟疑地看向轮椅上一直安静的江繁。
江繁已经有4个月没有发病了，期间也挺配合治疗。
“张医生？”护士还在催促。
“没事的，张叔，病人要紧。”江默道。
“找个护工看着江繁，我马上就来。”张闻朝护士点了下头，带着点歉意朝江默示意他先走一步。
张闻跟着护士离开了，偌大的接待处似乎只剩下了江繁父子两人。
江默的视线放到江繁身上。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球浑浊，眼窝深陷，衰老苍白的脸上皮肉松松挂着。整个人缩在轮椅上，一只手放在病服口袋里，另一只似乎紧紧握拳。
神态呆滞的像是只快冻僵的老鼠。
江默慢慢在江繁面前蹲下身子，轻轻道：“爸。”
江繁嘴唇颤动，终于清醒似的，将眼神聚焦在了江默的脸上。
“...江默？”
说着，江繁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摸摸江默的头。
江默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偏头要躲。
两人都一僵。
江默自嘲，挨打的次数太多，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
江繁勾起嘴角似乎想笑，但那表情显然比哭还难看：“6月，你考完试了吧。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江默看着他受伤的神情，心里并没有太多起伏。
良久，他轻轻“嗯”了一声。
“最后一面啊。”江繁喟叹道：“小默，让我摸摸你的头吧，就跟小时候那样。”
江默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沉默。
江繁脸上的哀戚更重：“可以吗？”
见江默依然无言，江繁慢慢伸出那只握拳的手。
江默如今长高许多，半蹲时的高度恰好到他腰部，江繁轻轻把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你长大了。”他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自那只手触到他开始，江默的胃中就开始翻江倒海。两秒后，他强忍着打掉江繁手的冲动，勉强道：“够了吧，我要——”
他话没说完，只感觉眼前寒光一闪，颈间瞬间剧痛。
江默下意识捂住脖子后倒在了地上。
“江默你他妈的害惨老子，都是你个狗娘养的东西害的我，我，我唔——妈的，我**的！你把你亲爹弄进精神病院，我他妈要你死，给我去死——”
来不及震惊、来不及愤怒，江默只是挣扎着努力睁大眼睛，眨掉因剧烈疼痛瞬间涌出的生理泪水，只看见满脸癫狂的江繁高举着染上猩红血迹的匕首破口大骂，随后就是蜂拥而上的保安和尖叫逃散的人群。
“...呃...嘟....”
江默已经发不出声音，他勉强低头，来自颈动脉的鲜红血液濡湿浸染前胸，小河似的淌满地面，随后彻底染红了他的全部视野。
“安静了，我的生命。”
最终，他闭上眼睛，一片黑暗。
——
“滴答、滴答、滴答——”
缓慢匀速的水滴声仿佛敲在鼓膜上，几乎和心跳声融为一体。
仿佛是某种信号，江默的意识逐渐回笼，他勉强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一条潮湿肮脏的小巷里，水滴正沿着半空中繁杂交缠的电线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江默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脖子。
柔软温热的皮肤下颈动脉跳着有力的节拍。
完整无暇，他还活着。
江默猛然翻坐起来抹了把脸。脸上、身上的粘腻潮湿感让他神经质地抖了两下。
因为是黑夜，借着小巷外头闪烁耀眼的霓虹灯光，他这才看清那些粘腻感只是些混了泥浆沙土的水，他缓缓站起来。
周围堆积着一捆捆已经生锈老化的钢筋和其他金属材料，那些材料在灯光的反射下闪着奇异的偏光，不是江默认知内任何一种金属。
再抬头，越过小巷上的电线，夜空中高速穿行着各式各样的飞行器，视线微微向下，远处虚幻逼真的投影女人笑得风姿绰约，并不让人觉得美——最起码江默只感觉到了近乎恐惧的陌生感和压迫力。
在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后，江默脑子里很快蹦出个词：穿越。
尽管曾经的自己不是打工挣钱就是看书学习，没半点娱乐活动，但也听说过这样红极一时的幻想元素。
他伸出[自己]的手：五指修长，皮肤白皙。食指、虎口处覆盖层薄茧，可能是打篮球或是其他运动留下的，总之完全不是自己曾经粗糙难看的手。
江默吐出一口气。也是，既然还能脖子完整地站在这里，这具身体怎么可能是他的。
他将手握拳又放松，充满蓬勃活力的躯体让他头一次感受到生命美好。
这是失去才知道珍惜吗。江默嗤笑。
将身上的外套衬衫拧干，江默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搞清楚这里是哪里，他的身份是什么。
然而江默沿着巷子走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见出口，路灯更是不见踪影。
原先还能靠着远处的灯光勉强照明，但很快就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几乎快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江默停了下来。
难道是走反了？
近乎噬人的黑暗让江默不寒而栗，直觉让他不要再往前进一步。
他转过头，却发觉身后的远处不知何时亮起了一排排路灯，昏黄破旧，勉强在夜里撕出一团亮光来。
很不妙。
来时不光没有灯光，他甚至没有看见什么路灯杆。
江默的呼吸略急促起来。
难道这是个存在超自然现象的世界？
[检测到您的心率正在快速上升，请问是否需要帮助？]
还没得来及细思，眼前突然出现的红字让江默吃了一惊。
他伸手在眼前晃了晃，红字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是牢牢停留在视线正前方。
脑子里突然一道声音：
江默：“！”
什...么？
江默环视周围，依然一片明亮一片黑暗，没人任何生物出没的迹象。
“请默念：不需要。”脑子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默无法，只好照做。
眼前的红字瞬间消失了。
“恭喜你已经学会使用主控脑了！”
声音活泼起来，听起来是雌雄莫辨的电流音。
不等江默反应，声音又道：“你好，江默。我是负责你的引导工作。”
“引导？”江默依然警觉地注意着四周，一边和脑中的对话：“刚刚那行红字是什么？”
“那是你的主控脑，就是某种植入式大脑芯片，功能嘛，就类似于手机，嗯，比手机先进点。”解释道。
“那你是主控脑的一部分？”
实话实说，江默想到了
但扑哧一笑，语气很不屑：“我才不是那种低级玩意。RK系列是远超这个时代科技的造物。”
察觉到江默依然在疑惑没好气：“你没看过小说吗？重生、系统？那种东西很好理解的吧。”
“你是个...系统？”江默没看过说的这些小说，只好按照字面意思猜测。
“嗯”了一声：“你就这么理解吧。反正说多了你现在也不懂。”它的后半句说得很轻，江默没听清。
“你说什么？”
“没什么。”像是打了个哈欠：“该告诉你的任务了。”
“什么任务？”
江默突然注意到来时路上路灯又亮了一盏。
“活着。”
江默盯着路灯，沉默两秒：“...没了？”
“啊”了一声：“有一个小请注意你的点数值。高了可以给你的主控脑升级，低了...”
“低了怎么样?”
“会死。”
江默：“......”
“什么是点数值”还没问出口又说道：“再给你一个小我建议你往亮的地方走。”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引导者，你死我也会消失。”
江默微微偏头向右手边看去，浓重的黑暗不知何时更甚，张牙舞爪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人全部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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