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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片白光亮堂堂地下落,挤进空间每个角落和间隙,沉默地告知所有人世界在发光。
窗外天光正好,暖光钻进来直直地打在病床边一道消瘦身影上。
时光倚靠着病床的扶手,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高大的银桦出神。
“怎么又在发呆?外面这棵树你看五年还不够看?”
病房里走进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她踩着红色高跟鞋缓缓走进,手里提着一个铁制饭盒。
女人走到病床旁,懒散地走到他身边的桌子旁将饭盒放下,拉了把椅子坐下。
“刚炖的鸡汤,我火急火燎给你送来,现在气都喘不过来,还不快感谢姐姐。”宁宴边说边打开饭盒,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丝毫没有她口中自己喘不过气的狼狈模样。
时光听了她的话轻笑一声,宁宴觉得自己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了类似嘲讽的意味。
她顿时脸红:“不就是第一次鸡肉没熟吗?至于记那么久?现在肯定好很多了。”
时光接过她递过来的勺子,缓缓补充道:“上上次你煮的鸡汤没加盐,上次的没有味道……”
还没说完,他突然被宁宴伸出的一只手捂住嘴,被迫安静下来。
“闭嘴!你这小子,当初我怎么会认为你乖?现在看来真是瞎了眼。”宁宴咬咬牙,又觉得气不过,怒将他手中的勺子抢过。
“好了,姐姐。其实这恰恰说明了我对你的真心。”
“哦?说来看看。”宁宴起了兴趣,任由他将勺子从自己手中抽回。
时光拿回勺子后,将勺子随意支在饭盒盖上。
“你看,宁姐你每次煮的鸡汤我是不是都喝完了。”他用左手扶住桌子,病服下露出的一截手腕病态的白。
宁宴点点头,“所以然后呢?”
“你还不懂吗?”时光突然笑了起来,整个人突然焕发生机,犹如四季暖春,不再是同冬天一样的沉寂。
宁宴懂了他的意思,但是她没有出声,她好久没有在他身上看到如此明艳的笑容。
“不就是嫌我煮的鸡汤难喝吗?下次让你姐夫学。”宁宴撇撇嘴,吐槽道。
听了她这话,时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对夫妻俩厨艺都不咋地,如果说宁宴的厨艺一般,那她老公做的菜真的就是黑暗料理。
“怎么会?除了宁姐的鸡汤,别人给我炖我还不要呢。”他连忙摆摆手,着急制止宁宴的想法。
接下来一段时间,宁宴不再言语,给他制造一个安静的环境认真喝鸡汤。
她顺着光线走到窗前,这个季节银桦已经结果。
果实的确如小学课本里对它的描述,“果实像音符,也像可爱的小蝌蚪”,虽然在她看来这句子实在幼稚,但此刻她的确是没法想到其他的描述来代替。
宁宴尝试观赏风景,不过对于她做什么都风风火火的人,看一会儿便觉得待不住。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经常对着窗外的银桦发呆,她回头瞅了瞅时光,他此时在一口一口地用勺子送汤入口,看上去很认真,也很乖。
搞不懂,她一直搞不懂他。
不过这并不阻碍他们之间的感情,虽然不是亲姐弟,却也胜似亲姐弟。
“时光。”宁宴喊了他一声,埋头喝汤的他抬头,唇上还残留着汤汁。
“过几天要出院了,好好收拾一下。”
“我知道的。”时光的下半身还埋在被子里,露出的上半身瘦削挺直,领口未遮住的大块胸膛白的晃眼。
宁宴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有一刻,她很想落泪。
时光出院那天,有很多医生护士来为他送行。
他们对他印象很深刻,住在这里五年大家基本熟悉,年轻俊美性情温和,大家对他印象很好。
“再见!大明星。”一个照看了他五年的活泼外国女护士朝他挥手。
“再见。”时光向他们鞠了个躬,对他们多年的照顾表示感谢。
他走的那天穿着一件白色外套,外套前后被各个医生护士写满了祝福语,现在穿起来倒格外滑稽。
时光打开车门上了车,宁宴坐在副驾驶位上,开车的是她的老公谭继明。
“你这外套还挺别致。”宁宴挑了挑眉。
“当然。这可是大家对我的喜欢。”时光笑眯眯地说。
“是吗?瘦成这样还有如此魅力呢?”宁宴发笑,开动车子上了路。
简单聊了几句,时光就闭上眼静静地靠在后座休息。这么多年他每次坐车依然会晕车,考了驾照之后也没好些。以前作为一名艺人的时候,车这种交通工具是没办法避免的,忍了那么几年退圈后就打回原型。
“时光,你要是不舒服可以留在国外,不用陪我们回国发展。”宁宴有些心疼,想到他过去的经历,觉得他并不适合待在国内还是应该国外继续疗养。
“没关系。在这里呆了那么久,我想回去看看。”时光摇头,他有些胸闷。
“宴宴,还是尊重小光的意见。”谭继明出声,他与宁宴眼神交流,宁宴不再说话。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能开心点。
外面车水马龙瞬变,一个瞬间短暂又永恒。
时间像是一个玻璃瓶,意外产生的破碎永远停留在那儿,直到水一滴一滴漏尽,最后只剩一片荒芜。
车到了目的地,时光下了车。
这片区域的建筑小巧而精致,主人更是有心,不少房子前的空地里种满了花。
数量最多的是金合欢,澳大利亚的国花。
想起金合欢的寓意,时光愣了神,倒是特别符合。
等谭继明和宁宴停好车后,时光才跟着他们步行到他们的住处。
阳光无私地照亮整个大地,明亮而温暖。此刻,花也耀眼,人也耀眼。
当真应了金合欢的花语:享受当下的时光,不要为稍纵即逝的时光而感到悲伤。
“给你安排的房间在二楼,最敞亮的房间,这几天多晒晒太阳。”宁宴领着时光上了楼,走到二楼最左侧的房间。
她轻轻推开门,房间的面貌全露。
房间很整齐,窗台上放着几株仙人掌和不知名的盆栽,床旁有个小书架,上面有各国的文学小说。
一眼就让人知道房间被精心布置过,给人一片和风。
时光深吸了口气,转身看向宁宴。
“谢谢姐。”除了这句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少有的卡词。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宁宴看见他发湿发红的眼眶,叹了口气。
“好。”
宁宴走的时候体贴地给他带上了门,整个房间顿时安静。
时光在自己的行李里翻出件卡其色长袖和黑色长裤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身影有些单薄,脸比五年前更瘦了,眼底有青黑但气色好了不少。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提起一个笑容,有些假也不好看。
移过眼神,他将身上仅有的一件很薄的短袖脱掉,麻利地套上了拿来的衣服。
七月,此时还是澳大利亚的冬天,虽然也没有特别冷,但他总想多穿些。
换完衣服,他将换过的衣服拿下去洗,然后端着一杯热牛奶又上楼。
牛奶是宁宴给的,他今年已经二十九,可是宁姐一直把他当小孩看待。
坐到房间里的一张深绿色沙发上,他喝了一口牛奶,感觉整个胸腔都热了起来。
他接着把牛奶一饮而尽,抽了一张纸巾抹净嘴角的残余,然后懒懒地躺在沙发上。
不知道干什么,不知道为了什么,五年的时间他总是无意识地、没有想法地活着。对他来说,死也可以,活也可以。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起身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箱子内层摸出一个袋子。
拉开锁链,他摸出里面的手机。
这部手机是以前的旧手机,来了澳大利亚后换了部新的,不过新手机他也不怎么用。
时光又翻找出充电线来对准插头插上,给手机又续上了命。
等了几分钟,手机终于可以开机了。
对一个压抑无法诉苦的人,诗歌是他的乌托邦,虚幻而美好。
进入界面,入目的第一条微博是他少年时写的一首诗《囚鸟》。
“如果,
我是一只囚鸟。
是否渴望一次放纵自由的滑翔,
是否渴望醉迷在甜蜜梦幻的花乡,
是否渴望掩埋在潮湿柔软的泥地。
如果,
我是一只自由的鸟。
是否会飞过贫乏的荒岛,
是否会跃过险峻拔高的石峰,
是否会最后沉眠没有人的乌托邦。
这些不是,
是我不要的。
我的旅途,
孤独而漫长。
坐上0号火车,
听风铃摇晃,
沉默到达,
理想国。”
微博最新的评论时间停留在三年前,“大大的诗我还是很喜欢,不知道大大什么时候回来”
底下其他的评论有的在夸他,有的在嘲讽他。
因为他写诗没有什么规章,想写就写了,内容的确荒诞。
“
《微笑》
我的每一次微笑,
虚假可怕。
我的每一次微笑,
不是我真心。
微笑是刺,
微笑是痛,
但它,
也是我的盾。
对每一个人微笑,
对世界微笑,
对荒诞的现实微笑,
却,
从不对自己微笑。
外表微笑,
内里溃烂,
微笑是假装,
假装是微笑。”
他的小号粉丝有五万人,五年过去,活跃的人很少。
偌大的世界总有人在线,有几个人评论了他。
#从不吃豆芽:大大回来了吗?
……
简单地回复了几句,时光点进了热搜。
热搜里出现很多新人,他不认识几个,也有眼熟却陌生的名字。
热搜榜第一是他的老熟人唐闫森。
过去算是他的“对家”,不过现在,过去已是过去式。
热搜让他有些意外,词条是唐闫森承认同性恋人。
回忆唐闫森以前,他一直说自己非常笔直,时光信了。
他并不在意唐闫森是骗了他,还是后来被掰弯的,他乐呵呵地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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