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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铭胜路会展中心。
临近圣诞节，广场内的节日气氛十分浓厚。
会展中心的大厅放了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五光十色的彩带铃铛点缀其中。
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二次元人物。
展厅入口处的电子大屏幕上，滚动着红色的大字：
漫新天地国际动漫节盛大启幕！
支虞站在嘈杂的会展中心区域，看着四面八方，总共近十个展馆，举着手机贴到耳侧。
手机上的声音指挥着：
“支支，你从洗手间出来，先往前走。到了十字中心区，就往东边转弯，进到中间那个场馆后呢，往北边走，然后往里面看，最里面就是我们东馆1A签售区了……”
“看到没，好多人排队等着你签名呢，你快过来！”
一分钟后，支虞拧眉犯难：
“东边是哪边？或许，你可以说前、后、左、右？”
手机里的人顿了三秒：“那，我需要知道你现在面朝哪个方向？东边？”
支虞：……
“你觉得我知道吗？”
“算了，我出来找你。”
支虞松了口气，站在原地等着。
没一会，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她回转过身，看向来人。
宋薇是小跑着过来的，小口喘着气：
“支支——要不是我知道你会迷路，我肯定也和她们一样觉得你是要，逃避这场签售会。”
支虞回避开她看来的眼神，没说话。
“你不是真的想跑吧？”宋薇抬起眼，有些难以置信。
支虞心虚地捏了捏肩膀上的包包链条：
“怎么可能？我是那么怂的人吗？”
对不起，她还真是……
如果是几年前，她一定高高兴兴地来漫画签售会。
但，几年前的支虞和现在的支虞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现在，只有一种心情，那就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宋薇：“我告诉你，临阵逃跑，你想都不要想！再说，哪有签售嘉宾临阵逃脱的，这是好事情呀……”
她带着支虞走进东场馆。
签售区附近已经有粉丝排起长队。
背后的墙面上，贴了一张巨幕海报，占据半个场馆。
海报标题是：漫画家联名签售活动！
底下有六个签售嘉宾。
支虞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创作笔名——
介绍的海报大字是：
Y国归来！美女漫画家！
超人气代表作《怪物天使》！
支虞走到自己的展台下，扫了一眼。
两张小型立牌海报画着幻想漫画作品《怪物天使》的主角“小怪物”。
这是支虞的处女作，大学时期的作品，初版年份在五年前……
海报上还有一行关于漫画作者介绍的小字，写的是：
从Y国归来的超人气漫画作者。在上学期间曾在Y国漫画创作公司兼职，因星系幻想类作品《怪物天使》而声名大噪……
她敢于突破自我，在人气极高时毅然选择回国，加入SCS漫画工作室，其后陆续创作了不少脍炙人口的作品，譬如《无声救援》等总共六部作品。
这个“……等总共六部作品”就很灵性。
意思是，她其余创作的作品别说海报了，就连提都不配提了。
来签售会现场的人还挺多，至少比支虞想象中要多很多了。
她坐到签售台后，很敬业地挤出笑意，尽力满足每一个排队而来的粉丝。
除了中间休息吃饭的时间，签了将近一整天，到最后，支虞写得手都快僵了。
好不容易结束，宋薇递了一瓶水过来。
“支支，出道即巅峰！《怪物天使》都过去快四五年了，现在再版居然还有人请你来签售，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真的来了好多人啊！你听到刚刚那个粉丝说什么了吗，她说她是看《怪物天使》长大的！”
长！大！的！
支虞的粉丝都长大了，而她还在靠处女作维持生存，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宋薇看着海报，以及四周人山人海的盛况，那叫一个激动，拍着支虞的肩膀继续说个不停。
“前几天，任老板才说什么？你要是再画不出有含量的东西，工作室就不养你了。”
“笑死我了，才说完就打脸了。你等着，我现在就拍个视频叫他们知道，他前两天放的狠话有多么打脸！”
“我们支支就靠《怪物天使》一样也可以！我们吃老本，一样也可以！”
支虞却很勉强才挤出一点笑意：“你确定这打的是他们的脸，不是我的脸吗？我觉得我的脸，好痛！”
吃老本，很自豪吗？
没本事，很自豪吗？
工作室花重金聘请她回来，是想要她为工作室带来人气。
结果呢。
毕业后回国，三年了，愣是一点成绩没干出来。
每一次发新稿，还自带话题，引来一堆骂名。
从处女作之后开始算的话，支虞经历了五年的沉寂期。
支虞喝了几口水，拿出手机翻了翻，她收到不少新消息。
不乏有人庆祝签售会成功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回了谢谢。
手机软件自动推送了附近的直播。
支虞百无聊赖地点进去看起来。
刚好直播间的二次元网红就讲到了《怪物天使》。
“《怪物天使》大家都知道吧，曾经风靡青少年的治愈系列作品。”
“讲的就是一个被外星球淘汰的废物外星人意外来到地球，逐渐接触地球的科学与文明，并被人类所感动，最后帮助人类阻止外星人毁灭地球……”
“它的情节真的很感动。所以我们一起期待下YUS的新作吧！”
这个网红算是支虞的粉丝，早上还来找支虞拍过合照，如今在直播间便帮忙宣传了一下。
然而，在弹幕里，夹杂着一大片的唱衰评论：
[新作？《无声救援》？是那本违背物理常识，毫无逻辑可言，让人怀疑YUS脑子有坑的漫画？］
［难道你说的就是那个，牛顿看了都要从棺材板跳出来的作品？]
估计是工作室想复刻《怪物天使》的成功，没想到被骂成一片狗屎]
[但，不得不说Y姐还有脸能看，而且这是儿童幻想类，那么较真干什么]
[工作室确实挺懂的，营销好多次美女漫画家了漫画工作室什么时候转行当娱乐公司。］
[姐姐时代变了，儿童不是那么好骗的]
[楼上上上，这边建议左转去颜值区……]
——可恶，竟然让她去颜值区，她是要靠才华吃饭的人好不好!
支虞不信邪地划过评论，直到快翻到底了。
可，最新消息里除了唱衰仍旧是唱衰……
[可得了吧，都过去几年了，不靠小怪物营销会死啊。]
[确实会死。你们说的那个《无声救援》，新稿今天都被骂得撤稿了xswl]
……
《无声救援》被撤稿了？
这是支虞最近正在创作连载的一本短篇漫画，题材和她的成名作《怪物天使》相似。
《无声救援》在刚创作出来的时候，支虞原本还很有信心，谁知刚上线就遭遇了一片骂名。
但怎么会被撤稿呢？
虽然没有《怪物天使》那样出名……
也不至于突然撤稿吧？
正想着，工作室的老板任劲发来了数条消息。
-任老板：出了点状况。
-任老板：签售完，你就和宋薇回去，别来公司了。回去休息几天。
支虞双眸瞪大。
她被炒鱿鱼了？
任老板之前就对她恨铁不成钢，说她这几年给工作室带来的收益甚至抵不上宣传费。
常常要念叨两句：你能不能画出点真正有含量的作品！
至少……达到处女作一半的热度吧，你现在扑街扑到我都不忍直视。
手机上的消息还在继续。
-任老板：回去好好休息几天，静下心来。
-任老板：你好好打磨作品。我相信你！工作室也相信你一定可以画出好作品！
完了，更诡异了！
一向刀子嘴的任老板居然说出这么软的话。
支虞当即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任老板……我看到网上说《无声救援》被撤稿了。是，你撤的？”
漫画工作室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漫画工作室，任老师是支虞的顶头上司。
他沉默了一会。
“……不是我要撤，是如果不撤稿会影响到SCS旗下其余作品的销量了……支虞，工作室不止有你一个漫画作者，如果别人受到了影响，那就只能先撤掉……”
他已经尽量将话说得很委婉了。
又因为题材相似，《无声救援》在网上引得一片激烈的骂名。
读者生气了，又嫌新作剧情难看，又嫌YUS物理水平低没常识，然后，不知道是谁带起节奏黑到了工作室头上，说工作室自砸招牌……
支虞听完心都凉了。
任老板听她没说话，觉得有必要安慰一下。
“你要往好处想，至少，这还说明你的处女作确实很成功是不是？所以你的粉丝接受不了你画出失败的作品。”
“我绝不是说你现在失败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就算失败，但你至少成功过。”
“不是……算了，我不说了，你别多想啊。”
实在不会安慰人的任老板挂了电话。
支虞放下手机，坐在签售区的座位上，双手离开了桌面。
因为签字一天的酸涩，两只白嫩的小手垂着，在身前缓缓摆动。
脑袋也垂下了。
整个人，就宛如小丧尸一般，陷入了十分低落的状态。
-任老板：对了，你不是被人骂物理水平低没常识吗？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任老板：A大刚回国的物理学助理教授秦老师，很快要升副教授啦，牛X得很，你随便问！
那边甩过来一个微信二维码。
但支虞压根没空看，她从仿佛入定的状态被一声惊呼唤醒——
“我靠靠靠靠，这是哪个小垃圾干的！”
宋薇气呼呼地将广告立牌上的海报抱了起来。
海报被放到支虞面前展开。
支虞顺着宋薇手指的位置，看过去。
漫画作者介绍上的“……《无声救援》等六部作品”里，《无声救援》几个字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用黑色的马克笔涂掉了。
下面还用黑色签字笔写上了：
垃圾
还带拼音的。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
手机屏幕上的消息闪动，支虞看着微信通讯录里亮起一个红色的标记。
点进去。
新的朋友里，有一个头像一片漆黑的人，昵称是\"X”。
申请好友的验证消息陆续发过来。
-X：我是X
-X：我是X1
-X：我是X2
-X：我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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