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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历30000年后，文明星球数目进一步爆炸式增长。
高端智慧生命们的感情却越来越淡漠，终日被无聊的情绪困扰，造成了极大的社会高压，自杀率不断上涨。
星际社情局就此情况召开会议，「万象」策划案推出。
亿计「摄像头」射线式投放至宇宙蛮荒保护区内各个未开发的原始星球，寻找锚点，进行录像及转播。
摄像头携带有智慧种族中情感系统最发达的瑞达星人创作的多种台本，当检测到与剧本设定相符合的任何角色时，即开始随机触发各种情景，促进戏剧性剧情的产生。
而此智能判定系统由AI技术最高的艾瑞斯星人提供。
融合了几乎所有星系的高端技术和努力，‘摄像头’们在投放初期成功为无聊的智慧生命们提供了亿点点情绪上的波动，缓解了社会高压，功绩斐然。
经过数百年的演变，万象计划已完全成为了百亿记高端智慧生命们的娱乐首选。
宇宙历30482年，新一批‘摄像头’开始投放。
地球。J省东市。
九月初的天，早晨就热了起来。
青黑的柏油路因施工队的偷工减料坑坑洼洼，骑车技术再好也会莫名其妙拐两下。
而马路上，骑着黑白色小电瓶车的女孩不敢脱手车把抹一抹脸，只能频繁眨动睫毛，以期把上面不小心挂下来的汗眨掉，但事与愿违——汗进眼睛了。
下意识闭眼，沫沽脑门儿撞到了什么东西，只残留幻觉般被猛蛰了下的仓促疼痛。
‘嘶’了一声，车把一拐，她睁眼，意识到自己正直直冲杵在岔路口发呆的男生撞了过去。
“啊，躲开！！”沫沽连忙刹车。
那人置若罔闻。
「砰——」
沫沽跌到了地上，声音大，但她开车并不快，摔得不重。她顾不得疼，匆忙起来，“对不起！你没——”
面对空无一人的丁字岔路口，她傻眼了。
……人…人呢！？？
这个点，这个岔路口，路过的都是学生，均稀罕地看她。
一个矮个子女生脚踩一辆变速自行车风一样擦过她。
沫沽一悚，低头扶起自己的小电驴，在害怕什么奇异事件之前，她更害怕被人群围观。
于是她也往校门口赶，努力合群。
岔路往南的小道前后不过400米，再向东转一下，就是她现在的学校了——东市三中。
远近闻名的流氓高中，和本地的东市三院一样闻名——那是个精神病医院。
在刷着白漆的校门口栅栏前停下车，沫沽摸摸脑门儿，是被虫蛰了吗？但额头并没有红肿和疼痛感。
说真的，她现在都说不出来刚刚额头疼的哪块了。
至于那个被她撞了的人……她抿了下嘴，就当不知道好了。毕竟说出来一定会被别人觉得不正常的。
同一时刻，N市西郊别墅区第三栋房子的二层主卧里。
“艹，坐标偏了，居然被截胡了。”黑发黑眼的男生脸色苍白，很不健康，优雅地爆了粗口后，他捂嘴咳嗽了两声。
抽纸擦掉手上和唇边的血，他按下呼叫铃。
“少爷？”两鬓斑白的年长者迈步进来。
“我要去东市。”
“……！？”
三中进门左手边有一片露天的水泥地，红油漆画着横平竖直的格子，最边上标着高三（1）班，顺次排下去。是高三学生停车的地方，基本都是电瓶车。
不管站在哪个教学楼上，那片都一览无余。
沫沽高一。高二和高一同一个地方放车，在右手边一个二层小楼的楼下，是个半开放的昏暗地下层。
停好车，她低着头，循着水泥地上的石子儿和缝隙里长出来的倔草，慢吞吞走向自己的教室。
根据进班摸底小考的分数，她成了语文课代表，昨天开学第一天老师就布置作业了，她好像是得收。
但她是插班上学的，没有参加军训。所以班上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沫沽踢了下地上的石子儿，撅嘴。
高一（三）班，正好在一楼靠楼梯的位置，越过楼梯口就是厕所，位置很好。但对后排同学来说，通风是个问题。
走进班里，教室里不过两个人，她默默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书包放进桌板，要掏书的时候，她想起自己忘抄门边的课表了。
她闷头走到前门边，本子按墙上抄课表。
身后一阵小风刮过，有人要进来。笔下抄完了三天的课程，沫沽下意识转头看门口。
门边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她恍惚了下。这男生好白，眼睛好像动物世界里的狐狸……
白色的那种，就跳起来，然后脸朝下直接怼进雪窟窿捉兔子或者老鼠的那种。
静若妲己，动如沙雕。
“你站门后面干嘛？”男生眼睛天生带笑，个子很高，修长，嘴巴粉的薄的，头发光下泛黄，肩上斜挂一个灰白色的单肩包。
沫沽意识到自己正对着他发呆：“我抄课表……”
男生抬了下眉毛，轻佻却莫名温和：“我以为你等着被门夹。”
沫沽脸色由白转红，脚步后移：“对不起……”
他对这个道歉有些意外，笑了下，扶着门的手往后一带关上前门，擦过她往里走。
沫沽思绪拐弯——手指也是奶白色的，指尖粉红，指头好长。
可能是因为前门被关了，之后来的人都从后门进来的。有看到沫沽动作的，也拿本子过去趴墙抄了。
也有不在意的，比如那个狐狸男。
抄完课表，沫沽开始愁待会儿要收的作业。
翻开语文课本，沫沽忧郁。早读是英语和语文轮流来，一三五语文，二四英语。
念课文她喜欢啊，念课文最好了。所以她喜欢早读，如果不用收作业就好了。
“喂——”前面的人转身。
沫沽迷迷瞪瞪看过去，是刚刚那只狐狸。
“上午什么课？”那男生开口。
“……语数英史。”沫沽看了眼自己从本子上撕下来，塞到豆绿色笔袋透明夹层里的课表。
“哦。”男生转了回去，拿出本语文书就趴下了，像是很困。
“往前靠靠。”旁边又传来了声音。
沫沽往前挪了挪，来的是她的同桌，男的，不知道叫什么。
报名的时候，她先被带去了办公室见班主任，来得晚，只剩这个座位了。
“同桌啊。你是插班那个？”越过沫沽坐到里面的比前面那位黑多了，眼珠子也黑，吊梢眼，薄嘴唇。扣子扣得松散，穿着黑裤子，莫名灰扑扑的。
“叫什么？”
“仇沫沽……”沫沽开口。
“啊？”男生一愣，“蘑菇？”
前面传来一声闷笑，沫沽脸热了。
旁边的男生哼哼了两声，说不上来是不是在笑：“施宇，我。”
“噗——”前面的人笑出了声。
沫沽抿嘴。
这两个字方言说出来，是‘死鱼’……
「砰——」
她同桌一脚踹在了狐狸男的座位上：“笑屁啊！笑！”
前座的男生没想到会被蹬，连人带桌子往前挪了一大块儿。
狐狸男转头，嘴角一咧，手支着桌子：“嗯，笑屁啊。”
施宇脸一黑：“你说什么！？”
沫沽想原地消失。
男生清咳了一声，“早读班主任的。”他冲黑板上方的钟努了努嘴。
施宇瞪了他一眼：“你给我小心点儿！”
“嗯嗯。”男生拍拍自己的衣服，随意应了一声。
“哼——”施宇哼了一声，阴着脸往外拿书。
沫沽按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往自己同桌相反的方向挪了挪，愁眉苦脸。
早读开始还差两分钟，沫沽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自己的课本里长出了黄金屋，颜如玉。
『叮——』
『台本《手摘狐狸毛》触发成功——』
『主角1-胡小威；主角2-朱槿就位成功。』
『祝参与愉快——』
沫沽抬头，突地意识到那声音只在她的脑子里。心里拔凉，幻听……？
随后她缓慢瞪大眼睛，屏住呼吸。不止幻听，还有幻觉！
空荡荡的，本该只挂着落灰电风扇的教室上空此时浮着各种绚烂的颜色，在不停地拱动。
像一个巨大的斑斓鱼群，混乱但有序，掺杂在颜色里被拖拽着的则是像字一样的黑色玩意儿。
光晕四散的凌乱中，最为抢眼的就是教室前方大盛的绿光，不是极光那种瑰丽的景色，而是……灰扑扑的绿。
像恐怖片的开场。除了外面阳光灿烂，也没有阴森的钢琴伴奏。
灰灰绿绿的黑板上浮现出像是白-粉笔的痕迹，横七竖八，稚气且可爱，像是什么人正一笔一划的写着—《手摘狐狸毛》。
大大的，抢眼地横亘了整个黑板。
沫沽手脚僵直。
这些…都是什么？
等到最后一个书名号成型，教室里四散的游鱼光晕就像是收到了什么召唤一样，聚拢到了黑板前方，形成一个巨大的，亮粉色的，飘着小爱心的光团。
灰绿的底，亮粉的光团，沫沽这种土包子都觉得辣眼睛。
沫沽慌张地看了眼四周，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没有人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
完了，她终于疯了。
现在……是不是合群一点儿，就不会被发现疯了。
她低头，摊开的语文书上第一篇课文是首词——《沁园春·长沙》。
她觉得北国风光什么的，一定没有她现在看到的让人震撼。
另外，也绝不能产生什么挥斥方遒的感想。
抿着唇瓣，浑身僵直，心咚咚跳，沫沽将视线紧紧贴在书上，如若一切无异。
如若一切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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