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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洒中的热水从头顶淋下来，路施寒才彻底清醒的认识到：
她爸妈已经离婚两年了，而她，前不久差点被母亲沈羽带回来的男人侵犯。
浴室热气弥漫，给人一种醉生梦死的窒息感，路施寒闭上眼睛，试图获得短暂的遗忘。
忘记沈羽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忘记自己差点被他侵犯时沈羽厌恶的样子，忘记今天是高三开学的日子，忘记心里面冒出了无数次去死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砰砰砰被拍响，沈羽试图打开浴室的门却没成功，在外面不耐烦地喊：“死里面了吗？都洗了多久了。我来是告诉你一声，我和你李叔过两天要去江北。”
路施寒睁开眼，望着门外若隐若现的虚影，没有回应。
她实在不想见到沈羽，比起那个男人令人恶心的骚扰，亲生母亲的做法更让她心寒。
那件事之后，路施寒说什么都要报警，沈羽着急阻止，毫不犹豫地扇了她一巴掌。于是，她就跑回了以前的老房子，谁知沈羽竟然找来了。
真奇怪，明明以前都是让她在外面自生自灭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此时，门外的沈羽顿了顿，开口道：“以后可能不会回来。我把房子卖了，给你存了些钱在卡上。以后你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别来找我。”
这意思是，断绝关系？
所以，她的亲生母亲为了爱情，选择抛弃她？
热水淋在身上，路施寒却觉得浑身冰冷，仿佛被人一下子丢进了冬天结冰的湖水里。
她还是一声不吭，把花洒开到最大，哗啦的水声遮住了沈羽离开的脚步声，等关上的时候，整个世界安静极了。
面对沈羽的抛弃路施寒并没有太难过，她已经失望了无数次，这一天，潜意识里似乎很早就接受了。
洗完澡出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半。
源和一中晚自习是七点半开始，但班主任潘飞要求六点半之前必须全部在教室里自习，只是没有老师，鲜少有学生会真的遵守。
路施寒慢悠悠来到学校，往高三九班走去，大老远就听见里面传出的议论声。
“救命，这才第一天，我就受不了她了，不就是碰了一下手吗，冷着个逼脸给谁看啊！”
“就是，咱们好心跟她搭话，她倒好，高冷得要死，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她几百万一样。”
“咱们班怎么净转进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我听说一班转来了一个男生，老帅了，关键是人家在以前的学校是年级第一。”
“真的吗？那咱们有空去看看！”
……
路施寒听着这些叽叽喳喳的议论，觉得很吵，推门的力度稍微大了些，原先喋喋不休的女生瞬间噤声。
教室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同寝室的女生聚在一堆，见来者是路施寒，刚才说话最大声的那个女生白眼简直要翻到了天上。
“路施寒，我说你能不能有点素质，没见我们说话吗？你开门那么大声做什么？我还以为是班主任来了呢！”
她叫宋雪曦，和路施寒一向不对付。路施寒至今仍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她也并不想知道。看都不看她一眼，走到位置上把书包往桌上一甩，然后趴在上面睡觉。
宋雪曦是寝室长，小团体里领袖地位的存在，在姐妹们面前被这样对待，让她恼怒，冲着路施寒的方向阴阳道：“我就说她又拽又没素质，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周围的女生跟着附和，这才让她觉得找回了点面子，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
下一刻，刚才还趴着的路施寒已经来到了几人面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宋雪曦，厉声道：“你有种给我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话音一落，几人顿时被唬住，宋雪曦也有些讪讪，“我说错了吗？你就是没有素质。”
路施寒哼了声，讥诮道：“素质也得看对象，像你这种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人，不配！”
“你！！”
宋雪曦被气得不轻，但也只能干气着，什么也做不了。
路施寒浑身都透着不好惹，冷言道：“你要是再敢说刚才那样的话，我不介意再打你一顿。”
“你以为我怕你吗？大不了再一起被请家长。”
她高二的时候因为看不惯路施寒一副拽二八五的样子在背后跟人吐槽，结果刚好被路施寒听到，发生争执，双双被请了家长。
路施寒的家长没来，宋雪曦却被她爸收拾了一顿。
那段羞耻的过往被翻出来，宋雪曦再也绷不住，说完直接哭了起来。周围的女生纷纷开始去安慰她，路施寒出了气，也不想再在教室待下去，掉头走开。
走出教室后，路施寒下意识往厕所走去，想着去洗把脸醒醒神。
她是属于那种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生，嘴唇很薄，鼻梁很高，瑞凤眼，头发剪到和下巴齐长，没有表情的时候总有一种厌世感和压迫感。
源和一中不允许带手机，路施寒便随身带了个和手机功能差不多，关键是好藏。她拿出耳机带上，随便放了首歌。
来到厕所，洗手池正好有一个女生在洗手，路施寒透过镜子，与之对视一眼，脸上仍没有什么表情，径直走过去，打开另一个水龙头。
也许是旁边女生的长相太优越，路施寒在洗手的时候没忍住又往旁边瞟。
女生长得十分养眼，白净清瘦，一双桃花眼又黑又亮，含情脉脉的，很温柔，鼻梁不是很高，但是鼻头圆润，小小的，可爱至极，往下看，嘴巴小巧饱满，就是唇色偏淡，给人一中长期营养不良的感觉。
这些外在的特征几乎是一下子就印在了路施寒眼中，比起这些，更吸引她注意的，是女生只洗了一只手，另一只手缩进衣袖里，手臂垂在身侧。
还从没见过谁上完厕所只洗一只手的，路施寒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
女生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沉默，一直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发现时不时看向自己的余光。
她先一步洗好离开，路施寒随后也洗好出来，长长的走廊上洒满了火红的夕阳，正前方有一个影子，隐约被染成了红色。
路施寒认出是刚才的女生，她觉得这个画面没得不像话，手一痒，拿出MP4定格了下来。
看着照片，心里猜测女生所在的班级。
教学楼一层四个班，路施寒所在的九班位于三楼的第一间教室，往后依次是十班，十一，十二班。
眼看着女生走过了两个班，路施寒大概确定她在十班，结果刚下结论，女生就直接走过十班教室，转身进了九班。
路施寒惊！
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就是今年转来的新生。
路施寒再次走进教室，大部分同学都已经来了，将近七点，也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写作业。
不得不说，纪律这一块，九班算得上标兵级别的存在，不过也不排除是因为到了高三这个关键节点，大家都收了玩心，朝着心仪的学校努力。
路施寒跟他们比，简直就是摆烂的一批，虽然她的成绩一直处于中上水平，但她既没有目标也没有考不上的担忧。
反正没有人在意，她自己也没有非考上一所好大学的理由。
回到座位上，正准备趴下继续谁，却惊奇的发现旁边旁边桌子上还坐了一个人，仔细一看，却是那位新同学。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九班此前49人，注定有一人得一个人坐，而路施寒脾气差，不好惹，不服就干的性格就导致了这一“特权”很自然地落在她头上。
对此，她无异议，甚至一度觉得很爽。
一个人坐，位置靠窗，想听课就听课，不想听课就看着窗外出神，没有所谓给同桌挪凳子让道的烦恼。
但现在，她的寡王生活宣告结束。
坐下后，对方动了动唇，先开口同她讲话，声线很轻柔，像一缕微风：“你好，我叫明岑，潘老师说让我坐这里。”
路施寒轻轻嗯了声，再无后话。
打完招呼，路施寒发现她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扭过头去专心致志地写作业，写字的沙沙声传过来，竟然也有些动听。
路施寒随便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差点让她高冷禁欲的人设崩塌。
她看见，明岑握着笔写字的是左手，没错，是她刚才洗的那只手，而她的右手，还是笼罩在衣袖内。
一瞬间，犹如醍醐灌顶，路施寒恍然大悟，瞳孔皱缩，不受控制的发出了气声。好在对方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无法自拔，才没注意到。
明岑没有右手，意识到这点后路施寒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酸和难受。她小时候突发奇想，会时不时用左手写字，结果那狗爬字连她自己都不认识。她就在想，为什么人天生就是右手比左手灵活，她妈敷衍她说因为天生的。
好吧！那就是天生的。
路施寒突然就有些好奇，她这个新同桌的字写得怎么样，伸长了脖子凑近一看，好家伙，是她打扰了。
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每一个字都标准得跟从字帖上复制粘贴来的一样，端端正正，果真应了“字如其人”那个词。
路施寒十七年来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类似于震撼的情绪，由衷夸赞道：“你的字，真漂亮！”
听到这话的明岑笔尖一顿，似乎有些受宠若惊，抬起头来，眼神迷茫，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再确认没听错之后，也只是轻轻说了声谢谢，接着继续埋头答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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