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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夜。
卧室里的空调早被谈景行设置好了温度。
25度,不干不潮,像冬夏之交的地中海气候。
俞汐仰躺着,像翻肚皮的猫,在毛被捋顺的时候会哼哼两声。
因为她突然的缄默,男人放缓:“疼吗?”
己近尾声,她根本顾不上回答,只是看着天花板,眼神逐渐失焦。
她忽然去抓什么东西。
等她终于松开手,掌心都被打湿。才发现,她攥住了刚刚自己乱丢的毛呢外套,上面湿漉漉的,都是暴雪化成的水。
谈景行也察觉到她的变化,他起身,去床头拿纸。
房间里没有灯,他摸索了一会,才找到台灯按键。
女孩就在灯亮的一瞬间开口:“去年Wyatt先生告诉我,在X股大跌的时候,他有个老朋友空仓躲过。”
谈景行找到了纸,和婴儿版的卫生湿巾。
俞汐依旧呆呆望着天花板,等纸和湿巾都被递到手里,她才慢吞吞先擦手:“九月那时候,你来了曼哈顿。”
是肯定句。
俞汐还在调整呼吸,她咬字都是轻飘飘的。
谈景行靠在床头看着她,女孩身材偏瘦,匀称,光滑白皙的皮肤泛着粉色。
拜他所赐,她每说几个字,明显地都要颤抖几下。
他不回,于是她追问:“为什么不找我?”
过了很久。
“我去浴室给你调热水,洗完再睡吧。”谈景行说。
*
这晚,是谈景行先睡着。
俞汐侧头看着他,从他恰好的发际线,滑到修正的刀眉,深邃的眼窝,挺俊鼻梁,和微抿的唇角。
这张脸,还是没变。
她被送出国之前,最后一次和他出席青年沙龙。谈景行就靠那张脸,让在场的很多女生把商业合作社交变成了相亲索要名片。
而今天,五年以后,她第一次回国。
今天……发生了什么来着?
困意涌上来,俞汐凭借仅有的记忆回想。
飞机落地之后,朋友来接机,提到谈景行家里的事,还说拿到了他的号码。
她似乎是不抱希望地拨了一通电话。
男人语气冷冽:“你好,请问你是?”
俞汐像陌生人一样重新同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叫俞汐,是F&A的中国区新任经理。说了一堆行话,绕来绕去,最后才问他,要不要见面。
她没想到的是,他就在长三角。他的家也安在了这里。
再然后,两个人在咖啡馆听高雅的曲子,聊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
她其实有些恼怒。
五年前,她戴着黑方框眼镜,朵拉头留到脖颈,张嘴就能看见银色的金属牙套。
那时候她叫谈景行“哥”,每次见都乖乖喊,他也会心安理得的应,她能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份量。
可现在她染了金色头发,波浪大卷搭在肩上,妆容不浓不淡,刚好能衬她精巧的五官。
她不愿意再喊那声“哥”,连阔别己久、最先的一句开场白都是自我介绍,只是想换一个让他平视她的机会。
谈景行却始终淡然,低头喝那杯美式咖啡。
面对她的变化,他看起来毫不意外。
并且,也毫无和她亲近的表现。
临走了。在门口,她没忍住点了根烟。
谈景行蹙眉,很意外:“什么时候学的?”
这是他第一次明显的情绪波动,好看的眉眼皱得深,语气也不太好听。
“大概,西五年前的事了,一时半会戒不掉。”俞汐笑笑,吐着雾,说不准是因为天冷还是烟。
她又说:“你还记得我们去村子里看到的那只流浪狗吗?我收养了它,还挂在QQ当头像。可惜我没有经验,就算请教了家里的保姆,好像也不太擅长照顾小动物。”
谈景行回得很快:“没有,它胖了很多,应该被你养的很……”
话快说完,他才意识到什么,戛然而止。
俞汐太聪明,己经发现了端倪:“你留着我的QQ?” 谈景行没回话。
“你……”话在喉咙里滚着,俞汐却都说不出来。
土狗的头像,她是这几个月才换的。
那么,既然留着她的QQ,既然看过她QQ说的话,为什么不删?又为什么时刻关注,在某个寂静无人的时候点开她的头像,仔仔细细看?
不敢再想。怕想的多了,到最后又是一场幻觉。
俞汐深吸一口气,像是把凉气都吸进肺里。
她得寸进尺:“谈景行,我想去你家看看。”
他语气忽然冷下来:“不方便。”
俞汐戏谑:“有女人?不敢让我看到?还是私藏了我的东西?”
“俞汐,不要乱猜。”谈景行闭了闭眼,话说得有些重。
要是放到以前,小姑娘该害怕了,起码要知难而退。
俞汐只是浅笑了声,把烟头放进雪里,确保熄灭了才丢进垃圾桶:“我们早都满18了,最多不就是睡一觉,第二天互不纠缠么,跟我,你也不吃亏。”
谈景行皱眉头,刚要说话。
俞汐说:“你不是对我还有愧疚吗?欠债不还,不是谈景行的作风啊。”
…
再然后,成年人之间的默契,就是这样。
途经便利店,谈景行说去买东西,把她的行李箱暂时还给她,让她在门外等。
俞汐低着头,看着自己皮鞋尖上的雪,傻笑一下,又一下。
他家里没有这种计生用品,就说明,他身边没有女人。
进门,谈景行很绅士地给她煮了热牛奶,才去洗澡。
他爱干净,家里的物品也都码得整齐。
俞汐找了一圈,没什么另一个人的痕迹,但也没有什么当年她送给他的东西。
等谈景行吹干净头发出来,看到女孩倚在沙发。
俞汐卷发散落,皮鞋也早踢掉在地上,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谈景行看着她,眉眼也柔和起来。
他关了所有大灯,只留脚边的落地灯,从卧室拿毯子出来。
谈景行给她盖好毯子,又掖整齐边角。
他没有发现,女孩子只是装睡,一首都醒着的。
所以逮到空子,她忽然扯他的浴衣。一招得手。
随之而来的,就是惊慌和放纵。
“你真不了解我。”俞汐得意地笑。
他的确太不了解,所以失算。
她只记得,到最后,他托着她的头,他手掌连同握着的她的长发,都在颤抖。
紧接着,她做了这辈子都没想过的事。她眼疾手快,拿过刚才他煮牛奶的空玻璃杯。然后一饮而尽。
她看到他的错愕,只是笑:“谈景行,这样你高兴吗?如果高兴,下次留个消息再离开,可以吗?”
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不要哭了。”男人好像叹了口气,然后温柔地用指腹抹掉她的眼泪,把她抱进客房。即使他现在看起来更疲惫一些,也依然抱得动自己。
俞汐的手搭在他的肩上,除了腰腹,那里也有肌肉,他练得适中,很漂亮但不夸张。恰好是她喜欢的类型。
他身上还有很淡的木质香味道,应该是香水到了后调。俞汐贪婪地大口吸气。
可是现在呢?她现在还爱他吗?是什么样的爱?
俞汐都没有多提。她都由着他,胡乱说了一些网上学来的野话,催化他的情绪和动作。
谈景行是在最紧要的关头,发现不对劲的。
他以为她经验丰富,却没想到,她只是在拿纸糊的老虎吓唬他。
她吃痛,咒骂了一句。又气不过,张口咬在他肩膀。
“你之前……”谈景行蹙眉,停下。
“我之前什么,”俞汐很快调整过来,反击道,“你之前不也没经历过么,刚刚还要我教。”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任性,要强,不肯落下风。
事己至此。谈景行垂眸,只好将错就错。
外头是纷纷扬扬的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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