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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工作了，真好，许绛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舒适的被榻让她仿佛回到了梦的天堂。
家里真好。
这样想着，她已经盘算起今晚吃鸡排饭还是卤肉饭，鸡排焦香酥脆，卤肉酱香四溢，实在是很难抉择。
咸鱼翻身，她准备起身去厨房找阿姨坦诚自己放弃了减肥的想法，偏偏没翻成功。
不能理解。
于是她愈发努力地翻了两下，均以失败告终。
许绛蹙眉，试着开口含糊出声。
没听见自己的声音，也无人回应，自己现在居然连说话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吗？
手指似乎贴着什么东西，温暖又舒适，是被子。
可眼前又闪过游戏乱杀的界面，她还记得差一点就赢下这局了。
在车上打游戏是她的固定班后安排，没打完自己不会轻易下车，既然这样，她还没到家才对，又怎么会有被子。
难道自己盯着屏幕太久，脑子变不清醒了？
耳边模模糊糊有说话声，许绛隐隐察觉到有哪里不对，于是凝神专注。
“如果她还不醒，我会联系老太太。”
许绛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另一道温柔的女声出现，诚挚的话语里满是恳求：“宋先生，您可以再等等的，我保证，很快，很快许总就会醒过来。”
是值班的医生。
她为这脑海里突然出现的念头吸了口气，仓皇地在脑海中寻找着答案。
医生就算了，她知道医生是什么意思，那宋先生是哪位？
那道男声听上去冷了一些，“你们三天前就是跟我这么说的。”
“但情况有些复杂，所以……”
“行了，”男人似乎也知道不该为难他们，毕竟是“史无前例的疑难杂症”，“出去说。”
脚步声渐渐远去。
没有答案，许绛感到有些许荒谬。
奇妙的失重感和不真切感让她有些许不安，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只是一个阿飘，泡在酒坛子里漂浮，望着透露一点点光的半个坛口。
飘了一会的许绛对声音分外敏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再一次捕捉到声响，门被合上又打开，还有椅子轻微摩擦地面的金属碰撞声。
她尽量镇定地判断着，试图推演出来人的路线和来意。
有个人坐了下来，许绛能感知到有呼吸打在她脸上，接着是一双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动作很轻柔。
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皮鞋踩在地面上，熟悉的嗓音轻飘飘落进空气里，和医生一番沟通后回来的宋先生语带警告，“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手的主人低低哼了声，回道，“知道了。”
掖被子的人，是他的弟弟。
宋先生在走近，他的鞋子踩在地上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很清晰，不久停靠在她床边，和隔壁弟弟的呼吸声混在一起。
弟弟开口：“医生怎么说？”
“一切正常。”
这句话说完后，宋先生就不再发言，只是静静站在她的床边，带着隐隐的审视，许绛被他看得有点发麻。
寂静之中，弟弟低声：“把报告给我，我要自己看。”
“请便。”
这种被“旁若无人”的感觉让许绛很尴尬，她尽量若无其事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意料之外，她略微控制了发痒的指关节，微微动弹，动作不大，隔着被子，自然也引不起正在谈话的两人的注意。
弟弟起身去柜子上拿了报告，翻动几面，又回到自己的凳子上，深吸口气，压着情绪开口：“她这几天会醒来吗？”
“如果顺利的话，可以。”
“医生口中的顺利吗？”
宋先生闻言低头瞥了隔壁的小孩一眼，果不其然看见对方略微有些发红的眼眶，难得温柔些，“是的，不过……”
不过这样的承诺这一个周他已经听到快耳朵起茧子，甚至医生的用词也在逐渐变得不确定起来。
面前的人显然对此也心知肚明，“那公司的事情……”
“我会处理的，实在不行还有秘书团，另外，你现在似乎该回去上学。”
“我不。”
宋先生并不因此生气，他只是看着手表，淡淡用着自己惯用的语调：“我以为你知道今天不是周末。”
“我以为你知道我上大学。”
两人的语气都很淡，但许绛却嗅到一丝火药味。
不等她继续听下去，脑袋骤然剧烈疼痛起来。
眼前一黑，像是信号不好的黑白电视用一段滋啦滋啦响拉开了帷幕，视野亮起来，走马观花似地闪过许多片段。
……
“她”殷勤地跟着大管家宋先生想给对方送浴巾却被拒之门外，磨砂窗加上浴室蒸腾的水汽，朦胧得刚刚好。
还有“她”和另一位宋小朋友，宋先生的弟弟，两个人窝在沙发角落吃小蛋糕的画面。
画面温馨，氛围正好。
“吃吗？我回来路上顺道去城西买的。”
妆容精致的她眉眼弯弯，飘着浓郁却并不刺鼻玫瑰花香，左手虚虚垫在蛋挞下。
对面的男孩抬眸瞥了她眼，眼里闪着很细碎的光，略微移开一点视线，手指缩紧攥了下毛衣上的线，面上却扬起了笑道，“好呀。”
从城东顺道到城西，确实很顺道。
如果不是宋先生突然打开了家门，他俩说不定还能来一番八点档经典戏码。
艹，这难道不是色批吗？
“我是色批？”
冷静下来的她并不冷静地猜疑着，脑子里的回放还在继续，逐渐串连成线。
宋先生推开门的时候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打着宝蓝色的条纹领带，他似乎刚刚下班不久，身上还沾染着车载香珠的味道，和他本身并不浓烈的玫瑰味道杂在一起。
玄关暖黄的灯衬得他轮廓分明，皮鞋已经习惯性脱了一部分，骨节分明的手扣在领带上，隔着遥遥的光线，他抬眸，只一眼，若有所感地望过来，发丝垂落，遮住了少许隔着光线他眼睛里的晦暗不明。
但许绛还是精准捕捉到了他眼神里的锋利，像是不需要反应时间，她施施然坐上男孩对面的小沙发，还顺带拨弄了下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移位的卷发，露出半个精致的侧脸，温声：“你回来了呀。”
宋先生梭巡的视线停止在某个角落，终止在和亲弟弟懵懂又错愕的神情对上的一瞬间。
弟弟：“……”
空气死寂得有点惊人，许绛只是坐在一边垂眼看着沙发扶手。
怪怪的尴尬弥漫开来。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记不太清，只记得她在花园和摇落的车窗道别，送走男孩后，一转身望见二楼的露天阳台上还晾着件浴袍。
那是前天她在房门前撞了拿着换洗浴袍的宋先生弄脏的。
自觉这几天连续干了不少坏事，许绛上楼把浴袍收了，送回对方房间，也正好找个机会和宋先生谈谈，也就有了她误打误撞隔着朦胧磨砂的那一眼。
这段记忆的色彩鲜明，人物表情生动，她甚至能回想起葡萄蛋挞的奶香，还有宋先生身上沾染的玫瑰香气，浴室里水汽朦胧，湿润的气息在浮沉的空气里很明显，但只有凑近了才闻得到玫瑰香气。
很香，让人想扑进怀里吸一口。
许绛深吸一口气，为自己糟糕的想法感到汗颜。
眼前又闪过晕开的花花绿绿的霓虹灯，车窗上流动的雨水和静止的雨滴，车里滴滴的声音，还有外面急促的喇叭声，酷似蜂鸣，还有很长又落在她耳里极其刺耳的一声——
是车胎急刹和柏油路摩擦的声音。
秘书小姐甜蜜沙哑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
她想开玩笑插科打诨安慰却没能开的口。
“原来我出车祸了啊。”她定定想着。
好像哪里不太对。
虚假却过分真实的记忆碎片和她真实到了有些讽刺的人生混在一起。
她的大脑缓慢开机，打败了全国1%的大脑。
等等，让她捋捋。
她明明是在提前下班回家打着游戏等饭吃的路上出车祸了，可她并不认识什么宋先生，也不可能有什么“秘书团”这种东西，她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空架子继承人罢了。
看吧，就连天天提前下班都没人管她。
也就和她熟稔的秘书小姐在这种时候还会哭一下，也许哭得还不是她，而是自己马上要被开除。
所以，她变成了另一个“许绛”吗？
庞大的信息量一时冲得许绛脑子嗡嗡的，头晕。
鼻尖捕捉到了空气里非常稳定的玫瑰香气，沉默已久的感官在逐渐复苏，她可以模糊判断出这股熟悉的味道要么来自自己身上，要么来自身侧的宋先生。
“你中午去公司吗？”
宋先生的语气肯定：“去，为什么不去？”
“那这里谁来陪护？”
宋先生并不打算和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钻牛角尖是得不到答案的，他只是稍抬手背，言简意骇：“你看看周边。”
玻璃外，几个止步病房外的医生正就病历进行进一步讨论，宋先生能肯定，如果他不主动出去找他们，对方应该不会再进来。
弟弟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眼，面上浮出几分不满，不清楚第多少次产生对这帮医生的疑问，哪怕自己对他们知根知底。
光滑的玻璃映出了医生白大褂上的钢笔，也映出了两人的神情，宋先生当然看得见身边人眉眼间的锋利，他对此并不发表意见，只是开口叉走了他的注意力。
宋家兄弟在低声说话，许绛却没有再仔细听，脑海里留下几个经典场面在她眼前浮现，走马观花式的上演。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医生口中的宋先生就是宋清淮。
低沉温和的嗓音更是有力的辅证。
后背似乎在变得潮湿，本就不厚的衣物贴上身体，许绛简单下了个论断。
宋先生的冷淡是因为“许绛”。
是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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