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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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降下恩泽之日，是此任仙帝执掌三界之时。

恩泽如雨，福泽万物。

虽然九州上强大的种族并未受益多少，但是人族却因此获益，不仅寿数渐长且其中少部分人甚至能以先天不足之躯，融各族之法，淬炼出最适合人族修炼的一套法则。或因其寿数不过百余，所以合适的人修炼此法之后，修为增长之迅速更是超其他族群数百倍，而寿数又因修为往上翻之。

不久后人族借此大肆拓展领地，平日里不敢去的地方都去了，不敢惹的族群都不惧怕了。古老的其它种族选择观望，只要人族不越雷池也无暇多管人族扩张至何处。仅仅数万年，人族便进入鼎盛，九州的小种族基本都被讨伐了个遍，因为剩下的种族实在不好惹，于是人族开始将目光放在同族身上。一时间九州战火纷飞，普通人族成为修仙者的牺牲品被肆意屠杀，九州生灵涂炭，弱者难以幸免。

再过了千余年，人族打破家族制度，转而兴起建立宗派，主张求仙问道，止戈停战。

至此九州人族明面上的纷争告一段落，而暗流才刚刚开始。

这些不全是恩泽的缘由，就算福泽到不了的诅咒之地也有类似的斗争。

那里与九州一样栖居这数千上万的族群，不同的是诅咒之地除了人族其余种族皆未生灵智，而且它深受诅咒侵害，天地间并不存在灵力——便意味着其间种族不能修炼九州的法术。可纵使身体孱弱，这里的人族却也同九州的人族一般善于动手、攻于算计且贪得无厌。

他们建立城与国，且一直进行着无法停歇的权利战争。世世代代生活在诅咒之地的人们已然忘了这个名称的由来，他们不觉得这是诅咒之地，他们只分辨国与国的区别，并不知晓在外还有九州如此庞大荒诞的世界。诅咒之地坐落在九州大地最东边，与东海相临，然其占的地方还不足一洲的十分之一。不过九州是记得它的，称其为——凡人间。只因其中人族皆为凡人，九州人族并不把他们当成同族。

凡人间是被秩序抛弃的地方。它的出现无声无息，无任何古籍记载它的由来，又或许知晓的人族皆已带着秘密逝去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它绝对不是九州出现时便有，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形成的。以前九州有不少人曾想知晓它的由来却只忙了一场空，于是渐渐的人们也不好奇了，只将它当做历练的熔炉，各个势力向其中投入一批又一批少年人，当做历练之地，主要以磨炼心性为主。因它会压制修仙者修为，修为越高越甚，且没有灵力存在使他们不能在其中修炼以及补充灵力，所以它被视为危险之地，九州各宗门也尽量不会让能力不足的弟子进入。尽管九州人族都知晓其中全是毫无反抗力的种族，却也难免担心发生意外，再加上还有其它宗门的小辈，若是发生些什么谁又可知呢？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而在凡人间若有人碰巧遇见不小心放出神通的外来客时，也通通都当做了神仙之属，口口相传，渐渐诞生了各类话本、戏曲，不过大部分人都只是将其当做神神叨叨的怪谈就是了。

“书接上回，数千年前，世现祸端，百姓流年不利，当时只见红云密布，血雾弥漫，四国上空皆现异象，而晋国又是最为赫人的一处，天空中惊现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有角如鹿，身躯似蟒，四爪像鹰，它在云雾中翻腾着，期间一直下着血雨，密密麻麻的不详笼罩着心中，百姓纷纷闭门不出，就连老鼠都不敢出洞去寻吃食，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三日……终于！血雾红云皆散，天光大亮，有百姓隐隐约约看见青色神鸟飞腾云端。青羽披身，神色傲然，她未曾久留便振翅而去。“长褂灰胡子手执折扇翻飞不停，神采飞扬可谓投入至深。

他清了清嗓子，又开始说道：“那青鸟去后，四国皆为其修建灵庙，只为感激其救世之恩……可奇了怪了，四国所修筑之灵庙先后被毁，或走水，或山洪，缘由奇多，不胜枚举。此种事多了众人也不禁想，是否是青鸟大仙不喜这等招摇的感谢之法。于是各地不再修建灵庙，转而将其形象记载在古籍之上，或者绣在手绢之上，或者用稻草编成小小的青鸟等等。到现在青鸟已是逢凶化吉的象征，也常出现在皇室、权贵的衣袍上，青鸟这个随意的称呼已经不能表达对其的尊重，于是称其青鸾，以示郑重。至于后来青鸾行走人间，遇见种种……且听下回分解。”

在台下一阵嘁声后，听书人纷纷离散，长褂灰胡子也笑笑收拾收拾预备走了。

“老伯，您方才讲的故事是？”

灰胡子抬起头，就见台下还站着两个人，说话的是站在前面些的女孩，约莫十五六岁，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后面拉着她胳膊的女子一身素衣，也不过双十年华的样子。

“自然是青鸾救世的故事。”灰胡子背了自己的书箱，看向二人，“二位姑娘应该不是当地人吧？连此故事都不知晓。”

“老伯好眼力，那我二人便不多叨扰了。”这次说话的是后面那女子，她说完便不再久留，拉着女孩匆匆走了，也不顾女孩还嘟囔着什么。

女孩就这样哼哼唧唧的被女人拖着走，途中嘴上也没闲下来过。

“师姐师姐，那个红果子好好吃的样子！”

“师姐，你看那是什么？”

“师姐师姐……”

女子揉了揉眉心，以手作刃给她头顶来了一记。

女孩可怜巴巴的捂着脑袋，欲哭无泪道：“师姐你干嘛！”

“你忘了师父怎么嘱咐你的了？”女子环着双臂，叹息间颇有几分无奈。

“可是我也没惹祸嘛！”女孩噘着嘴，不一会又讨好地笑着，“师姐～我想试试这里的吃食嘛！说不定比九州的好吃！”

女子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不行。”

话音落下，女孩的哀嚎便响起了。不过知晓再无可能后，女孩也不再吵嚷，二人在经历一段小插曲后最终还是想起来要办正事，遂向着此行的目的地赶去。

闹市中某处有家医馆，不太引人注意，也不知何时出现的，有人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经在那有一段时间了，不过那牌匾和幌子都是崭新的，一看就刚建成不久。

医馆里的冷清与街上的热闹分外不符，伙计忙着将药材分装成小包，捻着白胡子的老头坐在一旁正看着手里的医书，偶尔瞥一眼伙计干活有没有偷懒。

他手脚十分麻利，装完一篮子药包后，整理一下便送去了后院。

后院的药味很浓，有个还未及笄的小丫鬟在熬着药，院子里还晾着几匹白色的布料让本来就没多大的院子显得有些拥挤。

伙计穿过有些湿润的院风将篮子送到小丫鬟手边，熬药的药炉已经咕嘟了几天几夜，可房里的人却丝毫不见好，他也有疑问，不过他只是个下人，这种事情他无权过问。于是他转了转眼珠，在丫鬟旁边蹲下来，试探性的问道：“小翠，你知道那屋里的人怎样了吗？”

小翠一边依然缓缓的扇着火，一边有些防备的看着伙计，道：“你问这个干嘛？”

伙计自知无果只好站身起来，给小翠解释道：“好奇嘛！而且那公子都进去好几天了，算了，这也不是我该问的。我走了，师傅还有事找我呢！”说完不等小翠回答他便匆匆离开了。

小翠看着莫名其妙的伙计离开了，可她没空细想，这一副药已然熬的差不多了。

小翠小心翼翼的盛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放在木托上，然后很是熟练的拍了三下那间有人的屋子，屋里很快也有了回应招她进屋。

屋里很是昏暗，让人看不真切屋内的情况，床边挂着一层薄纱，床上躺的应该就是几日前送来的公子，纱帘外坐着一名青年，这几日都是他贴身照顾的那位公子。

青年见她进屋便开口道：“今日你麻烦喂他药了，这是最后一天了，我有事要外出一趟，劳你照顾他了。”说完他也没多做停留，放下手上的书，整理了一下衣裳，向小翠点点头后便快步离开了。

到这小翠也算是明白了，原来是那位爷有要事，不然也不会让她进屋，前几日的药和吃食可都是让放在门口的。

青年憋了好几日，这次接到消息要去接自己的两位师妹，他才好不容易可以出来透透气，这次可得多在外面转转才是。

想着想着青年便入了神，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接人的目的地附近，周围人很多也有些嘈杂，青年努力找寻着两位师妹，最后在一家最有可能会惹事的酒楼里发现了他的小师妹。

这酒楼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挤到前排后青年也才看清现场的情况。

女孩一身红衣，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名男子身上，周围也倒了几名伙计似的男子，已经昏厥过去了，而她身下的男子尽管鼻青脸肿也不忘求饶，一身上好的布料现在穿在身上却显得狼狈不堪。

青年皱了皱眉，只能无奈的笑笑，最后他长叹一口气，又要去给他的小师妹收拾烂摊子。

“阿欢，你怎么在此处？”青年做出一副很惊讶的神态。

被叫做阿欢的女孩看穿了他的演技，不屑道：“你不是看了蛮久吗？又要去给师姐告状？！”

女孩站起来，收好了自己的匕首然后径直从青年身边走出去了，周围的人群也给她让了条路。

她走后人群才沸腾起来，青年也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小女娃可真真的厉害，卢员外这儿子欺男霸女，可总算有人收拾他了！”

“可不是嘛！要不是这女娃出手，说不定老姜家那女儿也要遭毒手了……”

“听说她是山上下来的，师父是……”

“真的吗？”

“千真万确，如若不是怎么会这等神通，一下子撂倒三四个大汉。”

“……”

再然后的消息更加荒唐，全是百姓的猜测罢了。

青年想了想，走上前将身上的钱袋丢在了那男子眼前，然后也不再多留，追着女孩离开的方向去了。

女孩当然并未走远，她在不远处买烧饼的铺子等着呢。

青年没办法，只好走过去又替她付了账。

“你师姐呢？”青年摸了摸她柔顺的发顶，他对这个师妹是真比自己妹妹还好，虽然他没有亲妹妹就是了。

南欢咬了一口烧饼，嚼了嚼，才说道：“师姐她去给黎师兄你买东西去了。”

黎柯觉得她说的话不可信，但是表面上还是装作信任她的样子问道：“那你怎么不和师姐一起去？”

“师姐让我在原地等着……我有什么办法。”女孩声音逐渐变小，怎么听都觉得有猫腻。

黎柯嘴角抽动了一下，温和的问道：“你怎么不等着呢？”

南欢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原因，黎柯一向纵容她这次自然也不会去怪她，只问道：“那你师姐之前往哪去了？说要买什么？”

“酒。”

然后南欢指向一个方向，是那酒楼的反方向，黎柯一看就知道是她跑的远了，以为酒楼有她师姐要的酒，进来顺便解决了点事情后找不到师姐了。

“那你现在和我一起去找你凌师姐，不要乱跑！”

“好。”南欢乖巧的点了点头。

两人兜兜转转大半晌，才终于在日落前与凌曲菁在医馆门口汇合了。

凌曲菁见到他二人时先是有些意外，而后很快又端起师姐的架势揪住了南欢的耳朵，一边加重手上的力道，一边微笑着问道：“哟哟哟！这不是神医门的南欢女侠吗？”

“哎呦！师姐、师姐我错了……疼疼疼！”南欢一向很怕她，而且还被揪住了耳朵，能屈能伸的她很及时的开始求饶道歉。

凌曲菁还未松口，黎柯却看不下去了，出来打着圆场道：“好了师妹，阿欢这次也应该知道错了，你就再原谅她一次吧！”

“你还说！她哪次不是当耳旁风！这次要是没有你她还不知道会把事情闹多大呢！“

“那不是阿欢之前还小嘛！现在她肯定不会了！”黎柯偷偷给南欢递了个眼神。

见凌曲菁已经松了些力道，南欢也很有眼力见的开口讨饶道：“师姐——我真的知错了！我再也不到处跑给你惹事了！原谅我吧！”

南欢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双手合十，看了她滑稽的样子凌曲菁也败下阵来，只好心软放了她。

获得自由后南欢先扭了扭脖子，然后依旧不忘安抚凌曲菁，很狗腿的搂过她的胳膊，一边往医馆里走去，一边笑嘻嘻接过她手上的酒说道：“我就知道，师姐最好了！”

凌曲菁拿她没办法，只轻叹了口气。

看南欢闹完后的黎柯也不忍抚掌大笑，论求饶还得是他这小师妹排第一，多年未见功力也大涨，佩服佩服。

“两位客官，抓药还是看病？”伙计招呼着手挽手走进来的两名女子，顺手将最后一个药包放进了篮子。

“不用，她们是我的师妹。”还未等南欢和凌曲菁回答，门外就传来了黎柯的声音。

伙计看了看还在打盹的老师傅，又看了看黎柯这才点点头道：“那几位自便，有事招呼我就行。”

“好嘞，好嘞！”黎柯很自然的回着，然后看了二人一眼，“跟我来。”

二人也点点头跟着黎柯往后院走去。

凌曲菁看了眼床上口吐白沫、仅仅还吊着一口气的男子，又看了看黎柯，不太信任的问道：“你确定这不是烂摊子？”

“这几天都没出什么意外，我怎知晓最后关头却出了问题。”黎柯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离开不到一天就出了这事。那丫鬟说喂药时一切正常，而她喂完药就出去了，也问不出什么。

凌曲菁叹了一口气，拿出了随身的的针囊，道：“我试试看能不能保住他的性命，你们先出去吧。”

黎柯点点头，拉着南欢就出去了。

二人在院子里转着圈圈走，南欢顺手还扯了几片草在手中摆弄着。

“师兄，我们救他干嘛？”南欢看两人都如此重视，有些不太理解。

“阿欢，我们救人并不是需要理由的。”黎柯微笑着，不自觉又揉上她的发顶。黎柯保守估计三十来岁，因为修仙的缘故看起来也不过双十年纪，但相比真正的嫩芽来说还是老气了几分，同时也比她高上不少。

见南欢还有些懵懂的样子黎柯又补充道：“你现在还不明白也很正常，不过再长几岁就不能再问这种问题了，会被师妹师弟笑话的！”

长吐一口气后，黎柯按着南欢的双肩，半弯着腰让自己的视线与她相平，一字一顿道：“阿欢，接下来我说的话你都记好了……”

“我辈既为医者，当以仁待人，以心入药。不计得失，不算利益，不弃病患，不求恩报，平视各人，正视自身，神医门子弟理当如此。”他一段话说的掷地有声，很自然的也带动了南欢的情绪。

“师兄……”南欢第一次见到黎柯这副正经的模样，少年人的心性上来，泪水竟都有些上涌，“好……我记住了。”

黎柯也觉得自己有些太严肃了，马上打了个哈哈，直起腰又摸了摸她的头道：“记住就好，阿欢还小，晚几年再学也行。”

“里面那位公子叫程几道，我们神医门能在凡人间这么快立足也多亏他父亲支持，这次他儿子出事，虽不明病因，我们也合该帮忙救治。”黎柯说出了那男子的身份，一边顺便又将南欢被弄乱的头发好好理顺了。

南欢从始至终都很顺从，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道：“师兄，我想睡觉了。”

她跟着凌曲菁舟车劳顿好几日，神医门不修外功，再加上保存灵力，一番折腾下来她也有些累了。

“好，我先带你去另一间厢房休息。”

黎柯很快带着南欢去了另一间干净的厢房，南欢沾了床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黎柯将她安顿好后，便回程几道房门外等候着。

就这样等到天都黑透了凌曲菁才推门出来，见黎柯还等在门口凌曲菁也有些意外，含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等媳妇生大胖小子。”

黎柯知道她在调笑自己，可他现在的样子确实挺像的，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岔开话题，问道：“他怎么样了？”

“熬过今晚就暂时没事了，你师妹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凌曲菁少见的扬起眉梢，有些得意的模样是黎柯已多年未见过的，应该也是为了让他安心。

“自然是信得过，那师妹赶紧去休息吧！接下来我守着就行了。”黎柯拍了拍衣衫上粘的灰，露出了让人很是信任的笑容。

凌曲菁捏了捏鼻根，又瞥了黎柯一眼，噗嗤笑道：“师兄以为就如此简单？我可走不了，你也别走了，先去熬药吧！平时那个方子就行了。”

黎柯也顿觉自己不周到，此种病人确实要有能随时救急的大夫在场守着才行，就算没有恶化，也算吃了颗定心丸。

想清楚后黎柯也不再多说，立马风风火火的跑去熬药了。

凌曲菁看着他匆忙的身影叹了口气，又是一阵不禁，她这上有痴傻师兄，下有跳脱师妹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虽然也还不算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