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挽

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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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洲是一个小县城,常年居住人口不出三万,像烟洲这样既无名胜古迹也无灯火辉煌过去的县城,实在数不尽数。

烟洲环山而建,散落着大大小小20多条湖泊,其中最袖珍、也是唯一一条无名湖泊穿过一座临水小镇,小镇叫渡安潭。

渡安潭古朴幽静,一砖一苔都能窥见岁月沉淀的韵味。每逢七月采莲,荷塘最热闹,渡安潭也处处浸泡在清澄的荷香里。

船桨拨开水波,木舟被纷拥错叠的一株株荷叶簇拥着。

小船晃荡靠在湖岸边,身穿长袖褂的妇女抱了满怀莲蓬,**的黑色胶鞋踩着水泥台阶踏上了岸。

采莲是一桩苦差事,种莲的农户家门口多少会留泥泞,唯独一家小院不同,门前干干净净,松青色的鹅卵石从院口铺到里屋门前。

中年妇人推开栅栏门,不自觉屏声静气。

堂屋的旧木门敞开半扇,入眼便是满目的书,置书的木架朱漆斑驳,琳琅的书密密匝匝从地面摞到天花板,穿堂风一过,写字台上摊着的书页哗哗作响,不见屋主身影。

过道狭窄,妇人身材略肥硕,侧身落了脚不好挤进去,她将竹篓里的莲蓬倒腾出来搁到桌边,在腰间围着的深蓝色布巾上反复擦了手,面对楼梯口扬声喊道:

“迟老板,我来给你送些莲蓬尝尝鲜,我家囡囡想在你这借两本书哩。”

她不担心来得不巧扑了空,渡安潭的人都知道,迟老板是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男生女相的书生秀才。

秀才不是妖精,但貌美成迟老板这样的文弱秀才,若是出了门,是要勾引来妖精□□血的。

堂房静悄悄的,隔着一卷竹帘,男子说话的声音传来。

他说话时语调缓慢,像清水击石潺潺撞到耳边,先是道了谢,仔细询问婶子需要的书,再告诉她在书架第几排。

一篓新摘的莲蓬换走两本旧书,妇人怀着不值当的心情摇头晃脑离开了。

走出书店老远,她掂了掂竹篓里的书,暗自懊悔:真是怪事!怎么每回见这文文弱弱的迟老板,总怕冒昧了他?

明明……明明他不过是一个金玉其外的“假书生”而已!

小镇最东头有一棵大柳树,夏忙树荫好乘凉,一到傍晚,打完莲蓬的人三俩围坐树下,边手活不停地编织席子和竹篓,边唠扯闲聊。

话题无非是些闲言碎语,说长道短。渡安潭来去拢共就那么几十户人家,一番说东谈西,自然绕不开那位两年前搬来渡安潭的书店老板迟玉挽。

“诶,小迟的那个男人,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了。”

“得有一个月了。”

“可不嘛,看他年纪轻轻的,被藏在这里,现在又……真是作孽。”

接话的正是前几天去借书的妇人,口气弯弯绕绕,带着怜悯和一丝微不可查的鄙夷,与那日她当面对迟玉挽的态度大相径庭。

“守着旧书店,也没几个人去买。以前靠男人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新来渡安潭的小学徒阿梨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好奇问:“婶子,你们说的是谁啊?”

“诺。隔壁西街书店的迟老板。”

这位大婶见她机灵可爱,好心叮嘱,“你可不能学他。咱们好胳膊好腿的,再苦再累也要靠手艺活下去,千万别干些丢人现眼的事。”

阿梨不久前随爹妈一起来渡安潭学习莲花养殖技术,她年岁尚轻,没见过迟玉挽,仅听见过几回那人说话的声音,清清柔柔,只用嗓音,便能令人脸红。

大婶凑近,唾道:“小迟是被男人养着的……是个见不得光的小白脸,晓得不?所以才藏在这里的!”

阿梨怪叫起来,大婶立马嘘声,她熟练地编织竹席,回忆起迟玉挽两年前刚来渡安潭的那一天。

两个男人牵手走在一起,在这个闭塞的小镇上称得上是奇观了。陪在迟老板身边的高挺男人隔段时间便会来一次,她们眼瞧着那人替迟玉挽置办好一切,舍不得他受一点累。

当初千好万好,可男人到底是男人嘛,总要有家有室,对情人再喜欢也有腻烦的一天,这么久不见踪影,迟老板八成被抛弃了。

阿梨不信,犟嘴道:“兴许只是朋友呢?”

话说到这里,大婶表情微妙地怪异起来,额头几道皱纹的折痕挤压得更深。

“女孩子家家别问了,你没处对象不懂,那哪能是正常朋友的处法。”

“要是正经对象,能被藏在这里,一住就是两年吗。”

阿梨心里头依旧不大信,但她和婶子之间互相说不通,于是讷讷点头,不再问了。

小学徒对众人口中的迟玉挽起了好奇的心思,阿娘教过想要认识一个人起码亲自看一眼,不能听信旁人一面之辞。

于是这天,小阿梨寻了午间空隙,鼓起勇气推开了玉挽的栅栏门。

进屋之后,阿梨见着满屋满墙的书籍便呆了,瞪圆眼睛说不出话来。

年纪青涩的女孩要强又腼腆,连忙收起大惊小怪的傻模样,装出一副见多识广的神气姿态。

“咳咳!老板在哪?我是来买书的。”

突兀的大声疾呼扰了清梦。

卷帘后,青年阖起的眼皮微睁,一簇簇浓密的眉睫里泄出些微乌木瞳色。

他长条条侧卧在藤椅上,扶手边搁了半碗剥好的莲子。

大约睡得久了,身体没完全醒过来,迟玉挽勉力出声,“要什么书?”说话间,目光望向窗外碧绿的水田。

原来天已大亮了。以后不能总睡在这里过夜,明泽看见会唠叨。

迟玉挽素来苦夏,掌心湿漉漉的,又有些发热,他起身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十指轻扣茶盖,轻轻撇了撇叶沫,白色热气笼得眉目云雾迷蒙,梦里朦胧惝恍的神思也渐散了。

指腹擦去杯壁一圈水渍,迟玉挽漫不经心想:到访的是一位新来渡安潭的小姑娘,否则不会说出“买”这个字。

来往渡安潭的人日日年年如故,多出一位也是新鲜的。

外间的阿梨却是被问住了,买书是假,她想借口看一眼迟老板才是真。

小姑娘绞尽脑汁回忆语文课本的小学生读物,可惜辍学已久,愣是想不起来一本书名。

见她迟迟不回答,青年说话了,“想看的书,自己拿。”

声线温润,带着刚睡醒的困倦低哑,动听得很。

阿梨不自觉面红耳热,脚尖往前朝竹帘后走,被地上的书本蓦地绊住脚挡了道,才恍然清醒。

只张嘴说了两句话就这样惑人,要是见了面还得了?

阿梨随手胡乱拿了几本书,不懂哪本书好便专捡厚重的拿,还特意抽下一本外文封面的书籍。

书本沉甸甸拿在手里,散出淡淡的杏仁香,书边没有翻折的痕迹,可以看出主人很爱惜。

翻看时,里头夹着的一片薄纸片轻飘飘落到地上,阿梨弯腰拾起,是一个书签,落款写着:迟七。

迟七?或许是迟老板的兄弟姊妹。

阿梨抠抠太阳穴,待到要付账的时候,惊觉自己一时忘乎所以,竟抱了七八本书。

正想趁人不注意悄悄放回去两本,过道末端的木楼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是脚步踩上去的声音。

步履声近了,一双秀窄修长的素手从两扇门帘中央穿过,轻轻向侧翻卷,掀起门帘。

阿梨敛气。

帘后露出一人,身姿清癯细瘦,白晶晶的犹如一捧干雪,鼻梁挺秀,睫毛黑长,眉眼濛濛,像一团水墨落在白纸上又氤氲化开。

他罩了一件直领对襟长衫,乌黑细致的长发未绾未系,垂散在肩头。

迟玉挽步履轻缓走过去,给她递了一把伞。

阿梨木愣愣呆立许久,从对方宁静澄澈的墨玉眼瞳里看见了小小的自己,这才迷瞪着从神迷意夺抽身回神。

来时晴朗的天稍倾乌沉沉,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

她慌忙接过他手里连边角也叠得齐整的雨伞,小姑娘脸皮涨得通红,末了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话,“我保证不会淋湿你的书!”

迟玉挽柔软一笑,长睫荫掩,墨瞳似一池静谧湖水。

“书不要紧,别淋湿了自己。”

雨断断续续地下着,直到天色黑了,书店也没再来人。

迟玉挽关上院门,披一件绸缎浴衣,端了洗净的搪瓷碗踱步上楼去了里间,坐到电视机前剥莲蓬。

他剥了几粒莲蓬丢进瓷碗里,自己也不吃,就只顾一门心思垂头剥着,偶尔抬头看几眼电视。

电视机虽是老式款式,但用在渡安潭便是合适的,楚明泽找厂子帮他定制的机子,又亲自爬上屋顶安装的天线。

迟玉挽每晚七点半会打开新闻台看半个小时,若是撞了好运气,能在一众西装革履里看见楚明泽的身影。

楚明泽在科研所工作,负责跟进的项目跟国家实验室对接,他向来不习惯抛头露面,但每次一有亮相机会,会尽量让自己出现在镜头里,哪怕他的身份只够隐在人群边缘。

楚明泽心里惦记迟玉挽,知道玉挽也惦记着他。

地方台的新闻播完了,今天没有楚明泽。

迟玉挽喂了一粒莲子吃进嘴里,舌尖尝到清苦的味道。

他关了电视,按例给楚明泽发送一条消息,举动熟稔,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七八月的莲子粉糯甜嫩,回味甘甜。]

另一端没有动静。楚明泽已经七天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了,最近一条停留在一周前的互道晚安。

料想明泽公务繁忙,迟玉挽收了碗碟,起身时,对方新进一条消息。

[明泽:迟玉挽?]

意外地,对面的“楚明泽”用一副陌生人的口吻,询问他的身份。

紧接着第二条。

[明泽:你好,迟先生。我是楚明泽的哥哥。]

碗碟脱手,搪瓷磕到手背又砰砰几声砸到地上,玉匙断成两截,碎在脚边。

夏夜的风吹到迟玉挽的脸上,他低下了头,薄嫩的手背蔓延开一片淡淡的青色。

八点钟的渡安潭慢慢沉眠,八点钟的盛江市却正霓虹漫天。

盛江市,楚氏集团的一幢高楼。

楚辙舟立在百叶窗前,表情生铁一样严肃冷硬。

男人生了一副挺拔威严的身躯,五官棱角分明,剑眉飞斜,长相极具威严。

即使是独处,西装纽扣始终一丝不苟,站姿端正如同一尊雕塑。

楚辙舟拿着楚明泽生前交给自己的手机,面庞无波无澜,心头生出几分荒唐。

七天前,他的弟弟楚明泽车祸身亡。

临死之际,楚明泽求他一定照顾一个人一生一世,那时候,楚辙舟才得知向来规矩守礼的弟弟竟然在外养了一个人,并且还是一个男人。

翻阅二人间对话框,交流有来有往,没有一句不该有的露骨,反倒更像出自故交的深切关心,或是一对默契无比的老友。

楚明泽下了葬,他终于腾出空,想起于情于理该要给这位迟先生一个交代。

明泽去世七天以来,迟玉挽对楚明泽说的话,此刻通通被楚辙舟看进眼里。

说“看”其实并不准确,用一种平静的审视更为恰当,冷锐的、不带丝毫情感的审视。

迟玉挽的叙话大多是平平的陈述,偶尔也有苦恼,似乎有点不沾边的可爱。

[玉挽:家里的洗衣机不转了。]

[玉挽:新买的睡衣被你的衬衫染成了绿色。]

[玉挽:七八月的莲子粉糯甜嫩,回味甘甜。]

楚明泽居然也会穿掉色的衬衫吗?楚辙舟不自觉蹙起眉头。

因为家庭原因,楚辙舟和楚明泽自小不在一处长大,兄弟之间谈不上多亲,何况在楚家,血缘关系一向是偏淡薄的。

兄弟二人逢年过节见过几次照面,同迟玉挽对话的楚明泽,和楚辙舟记忆中从来只穿黑白灰的弟弟相去甚远。

迟玉挽。

楚辙舟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却也生不起多余的兴趣。

楚辙舟承诺了弟弟会照顾他,但并非亲自照顾,他从来不是会在一个人身上耗费过多时间的性情,况且楚明泽的丧事本就已经耽搁他太久。

先去看一眼,半天时间,应当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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