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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香摇摇欲坠地推开门,恼人的春风将发丝掠过她苍白的脸颊,周围绿意盎然,她却浑身冰冷。
女医者年迈的声音犹在耳畔响起。
“你啊,是怀孕了哦。”
怀孕了……
要有宝宝了……
吉香下意识抚摸小腹,那里仍然一片柔软的平坦,察觉不出任何存在小生命的痕迹。
怎么可能啊?
“孕妇需要得到充足的营养和休息,如果方便的话,下次最好让孩子的父亲一同过来。”
女医者如此嘱咐道。
吉香站在人来人往的蒙德大街上,滞愣半晌后,失魂落魄地抬手捂住了脸。
如果没出错的话。
孩子的父亲,应该是她正在交往的男友……
等等,他们的关系,真的可以称之为情侣吗?
吉香陷入了沉思。
一年前,吉香抱着一束花转过街角,正巧碰上了正在独自弹唱的吟游诗人,少年一身绿衣,眉眼清俊,意气风发。
吉香一眼沦陷。
她追逐少年的脚步,没过多久,少年察觉到了她的心意,便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说道:“哎?你不会喜欢我吧?”
吉香的脸红了,这是无声且笃定的答案。
少年遗憾地摇摇头:“但是,我是不会恋爱的哦。”
“唉?为什么?”
“因为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把爱情交换出去了。”
“交换出去?””吉香不解,瞪大双眸。
“就类似于典当物品,我得到了一些,就必定会失去另一些。”
“啊。”吉香似懂非懂,但还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然后问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吗?”少年歪了歪脑袋,“你想要的,我都无法给你哦。”
“没关系,我只想要你……”吉香脸上一热,顿了顿,继续说道:“和我在一起。”
于是,即使得不到一个承诺,吉香还是和那位叫做温迪的年轻人在一起了。
现在怀孕了的事实,如同一记重击,击碎了她的幻想。
她那个不会结婚的男友,名叫温迪,是个和她一样一贫如洗的年轻人。
两个同样贫穷的年轻人,根本无力承担抚养孩子的重担。
更何况!
温迪并不爱自己,吉香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他们做情侣该做的事情,互相关心,相处愉快,但他们对未来从不谈及。温迪和她最常讨论的,是某个狂热的歌迷,是在天使的馈赠里又蹭了多少酒,是今年的苹果酒味道如何。
当然,更多的是,作为吟游诗人当作工作的他,经常不打招呼消失十天半个月。
吉香感觉温迪就像是一阵风,轻盈,自由,却也无法抓住他。
她愁云惨淡地坐在街角的长椅上,一脸茫然。
“香香—”
一个清朗的少年嗓音从头顶传来。
“香香—”声音从右耳传来。
“香香—”声音从左耳传来。
有重量压在了她的大腿上,“香香—”
那个恼人的绿衣少年得不到理会,干脆趴在了她的大腿上,仰着头用澄碧的眼睛望她。
吉香捏紧拳头,给他当头一棒。
“听到了!”吉香无奈道。
温迪头上顶着被打出来的包,满脸委屈道:“那你怎么不理我啊?”
“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我作了一首新歌,今晚在天使的馈赠首次演出哦。”温迪眼神发亮,神采飞扬,“怎么样?今晚有空过来听吗?我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
如果是以往的话,吉香一定会兴奋捧场。
可是今天出其不意的消息和隐隐反胃的肚子让她实在提不起兴致。
她推开温迪站起来:“抱歉,我今晚要去晨曦酒庄帮忙。”
“啊……不能跟爱德琳请假吗?迪卢克老爷家女仆那么多,她一定会同意的。”
吉香低头整理身上被揉皱的裙摆:“这是我的工作。”
温迪皱起眉头,像委屈的小狗:“工作比我还重要吗?这可是我的新歌哎。”
以往的吉香一定会心软,可是此时的她,多了一个作为母亲的身份。
更何况,她需要钱啊!
看妇产医生要钱,小孩的奶粉要钱,小孩生病要钱……
她没有钱,她也明白温迪更是没有钱……
毕竟,就算贫穷如她,也要偶尔接济一下她的小男友。
如果怀孕的月份再大一些,她便无法工作了,失去了收入来源,对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来说,是多么惨痛的一件事情。
所以要趁现在努力赚更多的钱才行。
等等……
真的决定吧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吉香心头乱糟糟的。
她无法回应温迪的不理解,只了一句抱歉转身就离开了。
……
晨曦酒庄。
下午的晨曦酒庄是最忙碌的事情就是准备晚餐,酒庄的女仆们都知道,迪卢克老爷对食物一向十分挑剔,所有的蔬果肉类都要最新鲜的,烹饪的时长也要恰到好处才行。
吉香在厨房帮忙,她负责水果的清洗以及切菜背菜等工作。
她穿着围裙,在清洗满满一箩筐的苹果,那是准备用于晚餐的苹果派。灶台上的羊肉汤在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厨房里充斥着羊肉的香味。
香味钻入吉香的鼻腔,胃里顿时腾起翻滚。
她扔下手里的苹果飞奔出厨房,对着墙角那一丛塞西莉亚花大吐特吐。
今天下午已经吐了几趟,胃里面已经空了,只能呕出黄色的汁水。
吉香扶着墙,擦了擦额头的汗。
她一抬头,却看到了一个出其不意的人影。
那人一头红发,身材修长,服帖的烫金黑色风衣勾勒出劲瘦的腰身,黑色皮靴顺着修长的小腿覆裹而上。
他沉静地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高贵疏离的气质。
“你还好吗?”
迪卢克问她。
吉香顿时涨红了脸,站直了身子摆手道:“我没事。”
“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请假去看医生吧,我想爱德琳应该跟你说过,晨曦酒庄的员工拥有请病假的权利。”
“不不......”吉香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谢谢迪卢克老爷关心,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迪卢克不说话,视线稍微下移。
吉香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觉得五雷轰顶。
刚才那一通乱吐,已经把面前的塞西莉亚花丛吐得面目全非。
那可是迪卢克最喜欢的塞西莉亚花。
完蛋了!!
明天早上不会因为先迈进左腿而被晨曦酒庄开除吧?
“对......对......对不起,我会清理干净的。”
吉香脸色苍白,手足无措。
“你还是先离开吧。”迪卢克淡淡说道。
完蛋.......
没等到明天就被当场解雇了,资本家,果然残酷得要命。
吉香面如死灰,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份还算客观的收入,是她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失去了这份收入,她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迪卢克找了招手,把爱德琳叫过来。
“吉香小姐,请您回去的路上小心哦。”
爱德琳的语气一贯温和,如同春风一般。身为晨曦酒庄的女仆长,算是内务的半个管家,但是对待底下的小女仆却没有半点架子。
吉香自小父母双亡,一直以来,她都将对方看作自己的姐姐一般。
“爱德琳......”吉香张了张嘴,积攒已久的泪珠从眼眶滚落下来。
“吉香,你怎么了?”爱德琳惊讶地看着她,伸手帮她擦掉眼泪,“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
突如其来的孩子,对于未来的恐慌,经济情况的拮据。
所有的一切压在身上时,吉香终于崩溃。
她泣不成声道:“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故吗?“爱德琳关切地问道,“你需要多少钱?我这里可以借给你一些。”
吉香无助地摇摇头:“我不是要钱。”
“不然这样吧。”爱德琳继续说道,“你来这里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期间你表现得很好,这个月开始,工资可以给你加百分之五十。”
“呃......”
吉香停止了哭泣,疑惑地抬头,她眼圈红红的,看起来像惹人怜爱的兔子。
“这样可以吗?”爱德琳问道。
“当.....当然,但是......”吉香搞不清此时的状况,“我不是被解雇了吗?”
“解雇?谁说的?”
“刚才,迪卢克老爷让我回去,因为我弄脏了他的花。”
“扑哧......”爱德琳笑了出来,“你误会了,迪卢克老爷只是让你回家休息而已。”
“唉?是这样吗?”吉香有些错愕,“可是他的语气......”
“很冷淡,很严肃对吧?”
“嗯......”
爱德琳笑道:“迪卢克老爷只是外表看起来很冷漠,其实内心很温暖的。”
吉香脑海里浮现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锋利的五官。
好像,怎么也跟爱德琳口中说的温暖沾不上边吧。
......
繁杂的一天终于终于落下帷幕。
吉香回到了家中。
这间小小的房子位于蒙德市中心,因为地段繁华,每月足足花了她一半的薪水。房子距离工作的地方不算接近,更何况,财力雄厚的迪卢克为晨曦酒庄的每一位仆人都提供了宿舍。
租下这间房,更多的是为了温迪。
在这段关系里,她就像温迪暂时驻脚的驿站,会停留,但是不会常驻。
吉香握着钥匙站在门口,叹了口气。
也许。
这段关系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推开门,苹果酒的香气扑鼻而来,屋内一盏油灯摇曳,温迪就趴在昏黄的灯光下,怀里抱着一坛酒。
一看到吉香开门,他眼睛一亮,把酒坛扔在一边飞奔过来。
“你回来了。”
吉香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搂在怀里。
温迪只比他高半个头,对方的下巴轻而易举地搁在吉香的肩膀上,毛茸茸的头发摩挲着她的脸颊和耳朵,鼻尖充斥着酒的味道。
很多时候,他们就如同现在一般,像两只柔软的小动物一起抱团取暖。
“你不是今晚演出吗?”吉香问道。
“我推掉了哦,那首歌很重要,我想唱给你听。”
温迪的声音咕噜咕噜地从嗓子里冒出来,带着一丝委屈。
吉香心里一暖,嘴角掠过一丝微笑,这缕微笑没有停留太久,她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
“温迪......”吉香开口道。
“嗯?”
“我们分手吧。”
正在抱着自己的身躯一僵。
温迪澄碧的眼神望向她,那眼神是如此无暇和坦荡。
“你不喜欢我了吗?”
喜欢,但是我不想再继续这样的关系了。
吉香没有说出口,她明白对面的少年不会懂得。
他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
就比如现在,即使是她提出分手,对方的神情里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伤心。
“嗯,好像不太喜欢了,我们还是分开吧。”
“唉呀。”少年长叹一声,松开了她,用无比遗憾的声音说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不能再来这里了,那张床很柔软,真舍不得呀!”
“嗯。”吉香的眼神暗淡下来,“我会把这里退租的。”
“那再见了。”温迪语气轻松地拿起放在一旁的七弦琴,诗琴和酒,是他唯一的家当。“也许我们还会再见的。”
吉香点点头。
温迪走出门口,又再一次折返回来。
“我新创作的这一首歌,就当作送别礼吧。”
吉香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温迪身体轻盈地跳上窗台坐下,动作端正地摆好七弦琴的姿势,手指轻轻拨动,美妙的旋律便流泻出来。
伴随着温迪清亮的嗓音。
“微风轻轻拂过草丛
等一等,请等一等
我问小草为什么身体摆动
小草微笑着不吭声
闪电忽然划过夜空
等一等,请等一等
我问人们为什么把眼闭上
人们沉默着把肩耸
直到那一日我看到了你
等一等,请等一等
为什么我的心如鼓钟
你却转身离开,脚步匆匆“【1】
一曲唱毕,余音绕梁。温迪从爬满月光的窗台跃下,在吉香满是泪痕的脸上落下轻轻一吻。
“再见咯。”
温迪眨了眨澄碧色的眼睛,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屋内却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歌声却仿佛还在空气中飘荡
温迪是提瓦特最好的吟游诗人,吉香丝毫不会怀疑。
他丝毫不懂爱情,却还是能作出最好的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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