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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星拉着行李箱跟着人群走。
他低着头,像一尾只知道顺流而下的鱼,走出机场,阳光刺眼,他站住了,仍旧低着头,任身边人群涌过。
人群过后,一片寂静,眼前一片刺眼的白芒。
余星发愣,直到裤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他慢吞吞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顾明。”
他轻声叫了这个名字,然后没有说话。
“星星,我联系了人接你……”
余星听到了电话那边的翻页声,他很自然的想顾明应该在忙,关怀顺着电话线传递,他想起两人相处的场景,回过神听到顾明满含担忧的叮嘱:“好好休息。”
余星低低“嗯”了声,扯起笑:“我知道,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有事就联系我。”
挂了电话,余星在心里说“谢谢”。
他慢慢抬头朝四周看了一圈,不知道顾明联系了谁来接,他在心里默默想。
许是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拉着行李箱站在机场门口太过奇怪,很快有人过来问他要不要搭车?
余星起初没什么反应,直到那人又问了一遍,他才循着声音看过去。
司机师傅降下车窗探出半个头,忠厚的脸上没有不耐,他笑着又问了一遍:“上车吗?”
“不用。”余星连忙摆摆手,“我在等人。”
等司机师傅走了,余星轻轻舒了口气,向四周看了一圈,看来人还没来,他有点想问问顾明联系了谁来接,慢慢拿起手机,顿了下,又放下去。
算了。
反正也无事可做。
他扯了扯嘴角,点亮屏幕看了眼,已经等了十五分钟。
陆续地,机场门口的车一辆辆驶离。
余星慢慢地戳手机,每消完一组方块就发会呆。
“第一关。”
余星抬眼,愣了愣,手不自觉又点了下屏幕。
“步数用完。”许臻报出屏幕上的字眼,看着面前发愣的人,“再接再厉,余星。”
余星晃神,视线从许臻的双眼滑落到开合的唇,注意到右唇侧上方的浅浅梨涡。
手机已熄屏,余星慢慢把手机收起来,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所幸许臻也不在意,看了他一眼,说:“走吧。”
余星小跑着跟上许臻的步伐,一直走到一辆漆黑的摩托车前,他看着许臻熟练的用绳索绑好行李箱,跨上车。
他只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顶着许臻的目光跨上车,刚坐稳,许臻递过来一个头盔。
“戴好。”
车速很快,风吹得许臻的黑衬衫鼓起来,余星紧紧抓住车座边,心脏急速跳跃。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下。
“下车。”
余星慢慢松开手,缓缓解下头盔扣带。
抓的太紧,掌心留下几道红痕。
“先下车。”
脚落地的一瞬间,余星微不可查的晃了晃,然后感到头上一轻。
许臻拿下余星的头盔挂在车头,拎起他的行李箱说:“走吧,带你看看房间。”
余星跟着许臻上楼,看着他推开二楼尽头的那间房。
入目是一片绿,墙上贴了淡绿的墙布,窗帘洁白。
许臻放下行李箱,掏出手机点了两下,递到余星面前:“我微信,你加一下,有事就联系我。”
余星依言扫码,认出头像就是那辆漆黑的摩托车,目光停留在昵称上。
——许臻,是他的名字吧。
加了微信,许臻就走了。
余星坐了会儿,头有点晕,从早上到现在基本没吃什么,他有点饿,翻了翻口袋,拆了一颗糖含在嘴里。
等糖吃完,他才起身打开行李箱,找了一身睡衣裤拿进浴室。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面,余星用**的手抹去一道水雾,镜面照出他的半张泛红的脸,他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他维持这个弧度几秒,然后松开,看着面无表情的自己。
然后,他慢慢低下头,穿上衣服,腹中饥饿感越来越强烈,他又拆了一块糖含在嘴里,将头发吹得半干,糖已吃完。
还是饿,他掏出手机盯着许臻的头像看了会,终于点进对话框,视线不可避免的停留在上一条系统消息上。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开始聊天吧。
聊什么呢?
余星慢慢打下几个字【你好,请问哪里可以吃饭?】没等发送,他眼前浮现了许臻的眼,漆黑的眼。
他一格一格删去消息,退出对话框,熄灭屏幕,握着手机下楼。
楼下没人,院中静悄悄的,青黑色的天上有零星的星,他仰头看了会儿。
身后传来脚步声,“啪”,暖黄的光从后铺开,照亮了前面的路,余星回头,看见许臻靠在门边,他张了张嘴,看着许臻迈步走来,然后从身侧经过。
余星愣了会,低下头,慢慢往里走,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余星。”
余星停住,顿了下才转身,他不明白许臻为什么突然叫住自己。
又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余星等了会,没听到许臻说话,他沉默的等。
“余星。”许臻再次开口,“你找我有事?”
余星点头又摇头。
许臻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什么事?”
余星慢慢说:“我想问你,哪里可以吃饭?”
许臻:“现在镇上应该还有几家饭馆营业,你可以去逛逛。”
余星沉默了会儿,在想要不算了,今天他实在没有精力再逛。
“或者。”许臻说,“泡面吃吗?”
余星点头,看着许臻起身从身边经过,他跟上去,接过两盒泡面和四根火腿肠。
“吃完记得关灯。”说完这话,许臻往后院走。
“你不吃吗?”余星仍旧抱着两盒面,四根火腿肠,见许臻离开,忙问。
“我吃过了。”
余星拆了一盒泡面,接热水的时候往后院看了一眼,低头一看,热水已到了水位线,他直接关了灯,抱着面上楼。
大概是真的饿了,等面泡开的功夫,他撕了一根火腿肠吃,面泡好后,又撕了一根放在面里,他吃得很香。
一盒面吃完,差不多饱了。
洗漱后,余星倒在床上,透过窗子看天上的星,不知不觉睡着了,他是真的累了,睡得很熟很快。
醒来时,天已大亮,余星很难得睡得这么香,多久了,那件事之后第一次陷入熟睡。
下楼前他看了下时间,九点整。
很惊讶的发现许臻在锯木头,没到中午,天已热起来,汗浸湿了许臻的T恤,有一部分紧贴在他身上,余星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
到这时候,他有些饿了,跟许臻打了声招呼就要出门。
许臻这才看他,问:“去哪?”
余星愣了一下,这不像是许臻会关心的事,他想到许臻的眼,笑起时眼底却没有笑意。
许臻看余星又在发愣,皱了下眉,没等余星回应,跨上摩托车。
“去吃早饭啊。”余星小声说,见许臻没有要理他的样子,慢慢走出门,顺着路走。
身后响起轰鸣声,他知道许臻骑摩托走了。
风扬起他的发,伴着摩托低低的轰鸣,他听见许臻的声音,扭头对上眼神。
许臻长腿撑地,说:“八点半前才有早饭。”
“前面两个拐弯口有家超市。”
余星想说声谢谢,许臻已骑远了,他骑车真的很快,余星盯着他的背影想。
走过两个拐弯口,余星找到了许臻说的这家超市,超市不大,里面也没几个人,余星随便拿了两个面包,又拾了一盒酸奶,然后他在超市里逛了一圈,没找到想买的东西,失望地走到收银台。
付款时,他问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收银员小姐姐:“你好,请问哪里能买菜?”
收银员小姐姐告诉他菜场的位置,好心提醒:“现在有点迟了。”
向小姐姐道谢后,余心提着买的东西走出超市,准备去菜场逛逛,路上他吃了一个面包,喝完一盒酸奶。
菜场确实没什么人了,零星的几个摊主也在收拾摊位。
他拿出手机,点开许臻的头像,在对话框里打字。
【我能用厨房吗?】
发送。
许臻没有回复,余星把菜放在桌上,坐在桌边盯着手机。
大约过了五分钟,许臻才回,很简单的几个字。
【用完收拾干净】
就是可以用了,余星想问许臻在哪,回不回来吃饭,打好字他又慢慢删除,重新编辑。
【好】
十一点,许臻没回来。
十一点半,许臻没回来。
十二点,许臻没回来。
余星盯着菜笑了一下,第三次去热菜,三盘菜他吃了几口就饱了,将剩下的菜全倒进垃圾桶,他收拾好厨房,在大堂门口站了站,然后上楼。
天空很蓝很高,没几朵云彩,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脸上,有一股热度。
洁白的窗帘轻悠悠的晃,上面有几缕光影,余星试图伸手去抓,却只将它揉皱,松开手,他闭上眼睛。
——余星,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好恶心!
……
梦里四周满是噪杂的质问,父母失望的眼神不断浮现,那句话就像恶魔低语。
——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丢人,太丢人。
不,我不是,我没有,余星流着泪上前,咣当一声,门在眼前关上,视线里的最后是父母极冷淡的眼神,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
不,我真的没有……
——叩叩叩
门开了。
“余星,醒醒。”
余星睁开眼,隔着一层潮湿的雾气看向门边。
开门的不是梦中的父母,而是眼前的许臻。
又做梦了啊,他闭上眼,湿润的眼眶再也兜不住,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掩没在洁白的枕间,留下一团湿渍。
许臻沉默了一会,抬手在门板上敲了敲。
——叩叩叩
“余星,醒醒。”说完,他转身,“下来吃饭。”
余星重又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到眼发酸,然后进浴室冲脸,直到脸上再看不出一点痕迹才下楼。
天已完全黑了,暖黄的光落在许臻的脸上,过分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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