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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个人叫云楫,他容颜俊美,身高八尺。
有个地方名字叫禹都城,这个云楫干了一件大事,特别大的大事。
他把禹都城城主给剐了……
这听起来吓得死,人头都掉了。
所以云楫在禹都城的名声不大好。
经常在相声馆听到这样的话。
有些汉子喝了酒,就上头说:“云楫死得好!没情没义啊!跟只狗一样。”
骂得特别爽,就有人附和讲:“跟他师父姓谢的一样,除了脸长得乖太漂亮,一点用处都没得!”
“对对对!”众人附和得摇头晃脑。
“讲得对!死了好啊,就该被他师父一刀捅死。”
也有点子人是清醒的,他们道:“要我说啊,这个席善仁做坏事做得这样绝,一堆堆的尸体摞起山,人家云楫杀了他也没错,做人嘛,别个帮了忙,总要记得人的好惹。”
那些人回得好难听的。
话简直听到就想走。
或者叼他一顿。
“他妈的关我屁事?死了就死了,我还要去给他上香不成?他自己要去救哥哥,救师父,明摆着人半只脚踩起进寿墓了,还救救救,要是真的本事这样大,那鬼事做多了的那个席善仁崽,席慕慈跟丹阴阁楚天阔那堆子人还活得这么美,哎……我看……就是个脑壳蠢,挖个坑自己去死,别个在背后捞便宜。”
……
相声一讲就是小几十年。
五十、六十年……
一百年了。
云楫他哥哥云公瑾真的架势弄复活阵法把自己弟弟叫醒来。
他也成功了,但是……
他弟弟的仙棺被偷了!
被偷了!
……
云楫是被什么闷醒的。
脑壳痛得死,眼前墨黢子黑。
感觉一点也不对。
人死就死,现在的感觉要住在棺材里差不多。
闷,好闷。
下十八层地狱都没有这么辛苦。
前世还是今世,打起架来最拿手的就是他师父谢昼雪教的缚灵阵啊、摄魂、吹箫弹琴等……
好奇怪,原先七八千儡尸杀得连个毛都烧了,怎么这里还有缚灵阵的气息?
他哥哥是又死了?
他看了下周围,棺材板板上有什么东西在敲转去敲转来。
云楫眉头皱紧,手仔细在边缘摸索。
屋外有敲木鱼的声音。
好像是个道士在作法。
这下子,云楫想明白了,哪个招魂召起他的灵来了。
但是就是不晓得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
云楫慢慢听,好像还有风吹起的声音,跟人在鬼叫一样。
……
琴川冰牢是放云楫仙棺的地方。
风天大,人脑壳天灵盖掀起来。
云楫灵力高,确认自己两只手两只脚都在,他偷摸捏诀,心里头喊了句:“凝神聚气,掀!”
棺材板板没得松,就只撬开点点子缝,他朝缝外看。
他还以为道士是个八十岁老头子。
哪晓得是个年轻人,二十出头,
穿蓝色衣服,长得英俊。
不过比起他朋友还有师父就差一点。
他师父谢昼雪是仙盟里头长得最漂亮的大美人,实力第一。
然后青年突然地!
扑通一声朝他跪下。
云楫打了下摆子。
他看到对方砰一声响额头磕地,红了一片。
他手里头捏了三根香,香尖一点火红,袅袅的清烟升起,慢慢盘旋上升,直至消失。
他道:“八方鬼神在上,今日沧溟剑弟子江寒语心至诚惦,愿以血生祭厉鬼!望哪方信徒还我友人一条命,一个公道!”
棺材板的缝缝越撬越大。
第一下,没动。
第二下,那个人穿蓝色道袍的人又嘭一声跪下来,四肢伏地。
棺材板板掀下去,云楫跟道士面面相望。
声音太大,洞里面太响。
道士傻了。
云楫看到他衣服上头烧了个洞。
道士一点感觉都没得,就那样看着他。
云楫觉得他跟真的看见个鬼一样,想当年他朋友要不是看到他也长得还可以……
……
突然地!
洞内突然传来一阵阴风,特别冷,声音就像真正的鬼在哭,哭天抢地啊,爹啊,娘啊。
云楫吓得死,心猛地一跳,还以为真的是要见阎罗王。
看周围一下,结果好家伙啊……
是真吓人。
风特别大,有个观音像,长得还可以。
就是啊!
观音像竟然是用红漆漆的,感觉眼睛还会动,一转一转,一摇一摇。
“嚯!”
眼睛里头流起血出来,特别红,红得人分不清啊……
反正是看不懂,到底是真的放血啊还是做观音像的没有师父指点。
他师父谢昼雪讲礼数,讲摆蜡烛是有讲究的左右各一枝。
但是吧,云楫硬是看得心里头发毛。
蜡烛有几千根!
还是白的,上上下下,火跟蛇伸信子似的,一下就延过来!
火焰的样子就跟那个观音像一模一样啊……
“我的天……”云楫心想。
这里……这里是个招魂死阵啊,他师父跟他家祖传的阵法都没有这么凶狠啊。
到底是哪个这么恨人。
云楫是个聪明人,他轻功好,直接跑到观音像头顶,环顾四方。
好家伙!还有更吓人的。
在观音像的正对面,高高吊起了一盏血色的大红花。
是新郎别在胸前的差不多。
大红花以金线接缝,布条吊起的高度超过了观音像的脸!
道士又在讲话:“英灵鬼神在上,还我友人问潮生一个公道!”
云楫听得认真,听到是什么问潮生,他就想,这人他认识啊,死了?
原先他还活得好好的那个时候,问家可是老跟他作对啊,问世泽讲他叛变师门,有违祖训。
什么叫有违祖训啊,不能因为他祖父云中歌跟问老夫人有过节,问家就总是跟他过不去吧。但是问潮生跟孟君泽人还不错的。
就是不晓得他哥哥还活着没?
毕竟他哥那种奇奇怪怪的性子,老天没把他收着走就真是客气。
云楫心想:“好想回云梦泽啊,不晓得二百五云锦书还……”
刚想完这句话,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脖颈舔了一下,那朵大红花越逼越近,似乎直接荡了下来!
观音像的眼睛上下翻滚不休,转动极快,跟翻天书一样。
道士重复了一遍:“鬼啊!求个公道!”
云楫眉头微锁,盯着观音像。
峰顶山风吹过露出的脖颈,一片寒凉。
结果道士拿起剑,朝棺材砍了过去!
云楫:“……”道士大胆啊,这可有厉鬼的气息啊。
而且还是鬼缚灵。
云楫心想:“真是问家主?那可得帮帮忙了。”
他听见锵然一声,锁链挣断,黄色的符咒纷纷扬扬飘起,那朵形似鬼魅的大红花朝道士的胸口撞去,啊的一声大叫,道士面色惨白,不小心摔倒在地,仰面朝天看着倾坠的观音像。
他在嚎叫:“不要!不要杀我!我只是个臭道士!!”
“我是好人啊!不杀生不杀人,饶我一命啊!”
云楫细看棺材,它是用万年玄铁制成,通体银白色,缠绕的铁链乃是锁魂链,嵌套的锁魂钉死合缝,锻造九九八十一天,鲜血浇筑成型。
血的味道云楫熟悉得很,是他师父谢昼雪的。
原来啊,他死了一百年了。
身死魂消,竟然过了一百年,死后估摸着应该是他师父以鲜血为引,圈百丈方地,保他肉身不腐不朽。
云楫笑了一下,他心想:“不愧是谢昼雪。”
结果道士高高举起剑朝他砍过来了!
云楫看到一脸悲愤欲死,道士马上要你死我亡的气势。
他无奈得很。
云楫深呼一口气,他压了自己的后脖颈一下,抬起双手看了一下身上的衣物跟装饰,是谢昼雪惯穿的料子。
通体纯白,云纹金线,细细密密缀了一小片,针脚密得能防雨。
云楫感觉道士马上要哭了,剑迟迟不能落下。
道士眼睛红红的,他冷冷问了声:“你是谁?怎么穿着沧溟剑的道服?”
道士咽了一下口水。
说话一句一句蹦出来,人在发抖,立即报上名号道:“你、你……你……我叫江寒语!江氏江千珏幼子!现在是沧溟剑沈居宴手下的弟子!你不是谢昼雪朋友吗,不是他徒弟吗?你……认识的!!!”
云楫哦一声接过去,他的确是认识的,江千珏,瑶光舞一役中出手帮忙的江千珏。
瑶光舞,他跟同友人与席善仁决一死战的地方。
他接茬道:“你死得早?”
表面是开玩笑的语气,但他很担心他的朋友们是否还活着。
江寒语哎呦一声,道:“啊呀!我不是故意叫醒你的啦,我不知道是谁偷换了我好友的棺材!你若是个鬼,就快速速离去!我就是个跳大神的臭道士,要管的屁事一堆,还有个不省心的叔叔要被我打屁股,不管你是不是人,请你速速离去!”
随即云楫看到江寒语迅速从胸口中翻出十好几张符咒,蹭的一声用烛火烧响,他喊了声:“破!”
这法术云楫认识,他师父写的最低级的符咒。
他抬手捏了个法诀,但是没控制住。
棺材本来是有十几根锁魂链绕着,看上去结实无比,结果好久没用,用力过度。
铁链碎成灰,符咒他挡了回去。
结果这个小道士江寒语,不,应该说是江千珏幼子的表情跟真给他吊唁似的。
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非常大。
江寒语道:“你、你是那个恶徒云楫?”
云楫面无表情,嗯了一声,跟个没事人一样绕着呆若木鸡的江寒语转了一圈,道:“对,活的!我真回来了?你讨厌我?”
江寒语说:“你想怎么样?”
云楫没有想要吓人的想法,他道:“不怎么样,你是谁?”
云楫猜想许是谁使了什么阴谋诡计,本打算借他尸身干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
结果被这小道士给错误招魂了?
前世身死魂消,身体还是原来的身体,灵魂还是原来的灵魂。
只不过……物是人非。
此时的“江寒语”转身便跑。
云楫眼疾手快,他掐住江寒语的脖子毫不留情往墙上撞,语气清淡,他道:“好你个妖道,竟敢召出儡尸,活腻歪了?”
云楫寡白的手腕扼住了江寒语的喉咙,他召来地上长剑,右手握住刀柄不要命地抵上去,一线血从江寒语的脖子流下。
很快,一个黑影慢慢现出人形,江寒语就地躺下。
黑影飞速逃跑,云楫背过身,反手掷剑,长剑空中转了好几圈,噔地将黑影钉死在了棺材上。
万年玄铁,就这么轻轻松松掷进去了。
地缚灵哀叹一声,堆成褶子的脸一颤一颤,他喊道:“我冤枉啊,我只不过挣点钱,哪知,我搞错了棺材嘛!”
云楫神色冷淡,他背过身去,脚盘起来,抬手召了地上另外一截铁链,哗啦啦铁链绕着地缚灵围了好几圈。
云楫好久没动手,他松了一下手腕。
目光扫向泥土地的铁钉,他笑道:“缚灵阵,锁魂钉,你要尝哪个?”
云楫背过身去,打了好几个哈欠。
一声呓语,江寒语苏醒,他踢向那个附身的人,骂道:““王若虚!你个臭道士!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跟那个崔嵬之还有席慕慈就是最恶心的人!”
听到两个熟悉的名字,云楫拧眉。
这两人害他哥哥跟师父的几个人没死?
就他跟席善仁拼命死了?
云楫笑了下,颤颤的。
江寒语瞪向他,云楫好冤枉,这人看他跟个仇人似的是什么鬼。
不过当年见过的幼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
云楫心头不免感慨,世外如何了?
他可不是什么温柔性子的人,说两句轻话说不定问不出个所以然。
他拦剑掷向江寒语逃跑的方向,剑噔一声插在墙壁上,他问了句:“你为何怕我?”
江寒语说得咬牙切齿:“你名声这么差,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云楫冷哼一声,道:“我名声怎么不好了,你也是沧溟剑的人,我也是沧溟剑的人,你颠倒是非,不分青红皂白,你爹娘是如何教你的。”
江寒语骂道:“我爹娘死了!被人害死了!哼,你果然如传言一般,不好相与,滚蛋吧你!”
江千珏死了?
云楫下意识想这不可能!江千珏作为他们父辈最年轻的家主,才华横溢长相俊美,如何会死?
当年仙门几大家西陵渡、云梦泽、九华山……江家作为后起之秀可谓风光,死了?
云楫目光一凛,他道:“把你说的全部给我讲出来,江家主于我云梦泽还有西陵渡有恩。”
江寒语瞪他,道:“你认识我家公子宁我顾?”
云楫点头,道:“熟人,老朋友,公子?他性子不是像驴一样犟吗?公子,别侮辱了公子这个词。”
江寒语道:“哼,你让我说我便说,你想得美!”
云楫道:“你娘叫辛来,你江家是管斩魂令的,西陵渡管引魂箫的。你二叔叫江凝植,是吧。而且江家覆灭跟江氏本组脱不开干系,是不是?”
江寒语面色一白,他道:“唉……我姑且信你,我二姑姑聂隐歌死后我二叔就跑了,我到处在找他。我爹曾经帮了西陵渡,宁我顾就让我去他那里,哪知他嫌我没本事,就给我扔到九华山,还有!我家的斩魂令不知道被谁拿走了,现在我朋友问潮生也死了!不明不白就死了,我就想招魂来问问,哪想到招到你了!好晦气,呸呸呸!晦气鬼。”
云楫:“……”
晦气,什么晦气,他可不同意。
他不开心,瞪了江寒语一下:“你偷我睡觉的东西做什么?……”
江寒语脸更白,云楫看着跟白无常似的。
他嗫嚅道:“你哥……你哥……我……我……栖芜哥说要给你造复活的阵法,我……把阵法拿往生剑给撬了……我发誓!我真不是自己想去的,然后鬼使神差地,我本来在这里守着你仙棺,哪知跟撞鬼似的,突然招起魂!是不是……是不是有鬼啊……”
云楫心中叹气,他心想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观音像前的阵法必然不是他师父写的。
这咒语太阴毒了。
阴毒到什么程度呢,前世席善仁把没功夫的活人变作傀儡,造了一座枉死城。
这法阵跟咒语,哪怕是修道之人也无法避免!
前世他就是被席善仁用作傀儡的替身,想要复活他妻子弥渡。
而且他对他云家跟谢家特别恨,杀了他们爹娘还不够,又想尽办法给他哥哥云公瑾下了必死的死咒,还有废掉谢昼雪经脉,让他再不能修仙问道。
一百年啊,又有谁敢这么胆大包天。
云楫拧眉,他道:“有谁跟你来吗?”
观音像此时坠塌!
有人朝观音像,不是,有一大群人往他这个方向放箭!
还箭头带火,想把他烧个骨头渣都不剩!
云楫道:“做秋梦啊,我可是隐门被悬崖折磨了两三年才练出的轻功来着……”
云楫拉到江寒语往远处落去,他看见那个道士趁乱逃跑了。
他嘴角噙笑,一旁的江寒语吓得半死,急喊:“你……你不要这么吓人!轻点儿”
他又道:“问家!问家!我们快去问家。”
耳边风声极大,云楫落在最高的树头,单手拎猫颈子似的拎着江寒语。
听他上气不接而下气道:“……呼……我天,你……借机报私仇吗?”
云楫手差点松开,江寒语哀嚎:“我……我……你别吓我。”
云楫道:“你信我吗?”
江寒语不信也得信,他道:“你要去问家?”
云楫皱眉。
他有要去的理由。
问老夫人恨他恨得死,而且他在那个方向,感知到了自己的本命剑伽罗的讯息。
伽罗剑与往生剑同出一脉。
真是好得很,这他死了,老夫人孙子问世泽还觊觎他的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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