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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临州,江滨医院,精神科诊室。
洗得发白的病号服,简易拼装的木板床,蓝白两色墙壁,还有诊室里唯一的电器——从天花板上垂下的白炽灯。
余纪看着眼前的真实景象,内心却难以接受穿越这个事实。
作为一名刚转正的临时工,他不甘心呐!
整整三年卖命似的努力,从一名普通程序员做到业务骨干,从不设限是基本操守,只有领导想不到,就没有他做不了的。
这不,前几天又为了一款核心产品他连续爆肝72小时,直到产品上线他才,等等,他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穿越了,原来爆肝真会把人给整没了……
这才刚准备踏上有编制的人生道路,可见的是前方一片坦途,甚至都可以琢磨琢磨相亲和买房的事了,结果人生游戏的屏幕上却打出了game over!
余纪忍不住在内心悲愤,可看着眼前这对陌生且稚嫩的双手,心底却清楚自己只能接受现实。
不甘心又能怎样,只能让自己往好处想,主要是记忆都在,穿越异世也可以算是删号重开,就算穿越到一个科技落后的世界,就算前身是个十六七岁的精神病人,但只要努力拼搏……
不,这一世不能再爆肝了,他可不敢想还有下次,只是当下却有两点让他异常困惑:
一是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非常有限。
他知道这里是大乾王朝临州市,虽然没有关于父母的回忆,但应该从小和姐姐一块长大,属于日常被照顾的一方,平日关心的主要是四件事:吃饭、睡觉、吃药、发呆。
这很正常,能让一个精神病人记得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至于记忆中那些凌乱的影像,余纪也曾尝试读取,但在看到一段天花板裂开、地面长出手指的画面后,就没有再刻意去碰了。
毕竟前身脑子可是有病的,他不确定会不会一并融合,万一呢!
一个好用的脑子可是安身立命的基础。
所幸记忆里还有关于这家医院的记忆,这是前身隔几个月就要来一次的地方,每次医生都会问他一些问题,然后取药离开。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医生的检查评估,取药离开医院,再去慢慢适应这个世界。
想到这里,余纪低头看向脚踝处缠绕的锁链,铁制锁链与病床缠在一起,并嵌入石砖地板。
第二个让他困惑的点,就是记忆里前身可从来没有被锁过。
穿越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精神病人能干出什么事?
关于这点,记忆一片空白。
“咔哒——”
这时门被打开,进来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
女医生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留着一头黑色大波浪,不合身的制服却让其身形更显丰腴。
“你好医生!”
余纪瞬间完成身份切换,把自己代入未成年大男孩,并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结果这一开口却是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他是被自己发出的奇怪声音吓到。
虽然也是和华夏语一样的单音节字,发音却完全不同,刚才是脑袋里想到,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很明显,这是他自己还没适应。
只是,他还不小心察觉到,进来的女医生在他开口之后,身体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这又是怎么回事?
“余纪,对吧。”
女医生容貌艳丽,却不苟言笑,冷冷的表情让其动作显得有些生硬。
“是的。”余纪无暇细想,努力做出乖巧的样子。
只见女医生走到办公桌前拖出椅子,面朝余纪坐了下来,过程中冰冷的眼神从未从他身上移开。
在一间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的诊室,独自面对一位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的女医生,余纪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女医生依旧面无表情,但话语里似乎多了些关心。
余纪先是摇摇头,顿了一下才开口道:“就是有点没力气。”
虽然知道自己刚刚醒来,但他的确感到疲惫,不是精神困顿那种,而是单纯的肉体疲乏,就像被什么掏空了身体,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感受。
也许因为在医院,又是面对专业的医生,坦白事实是他下意识地反应,却没想到这个回答会让对方陷入沉默。
“知道为什么在医院吗?”
当沉默得空气都仿佛慢慢凝固的时候,女医生终于再次开口。
“我不知道……”余纪皱起眉头并给出根据前身日常记忆想到的回复,“我之前明明还在家里,结果一醒来就在这里,还……”
说着,他微微抬起锁着铁链的脚,并带出一阵铁器碰撞的声响。
“昨天晚上在哪里,也不记得?”女医生突然提高了声调。
听到女医生质问的话语,余纪察觉对方神情已从冷淡变得严厉。 昨晚在哪里,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余纪心中满是疑惑,虽然他努力维持笑容,可不免有些担心,此时太阳穴隐隐跳动并传出痛感。
“我来告诉你吧,你昨晚在城东教堂!”女医生冷冷说道。
教堂?
听到这个词,余纪心中莫名一颤,后脑勺竟也抽痛起来,脑海开始不自觉浮现出几幅记忆画面。
巨大的十字架上滴落着鲜红的血液,一根粗壮滑腻的触手在幽暗处盘旋缠绕,不知名的血色符文里伸出一根根手指……
“啪嗒——”
女医生将一沓报纸远远地扔向余纪。
“这是今天的报纸,头版头条,你仔细看看!”
余纪强忍着后脑传来且不断加重的疼痛,强行将混乱的画面从脑海驱逐,接过报纸便将注意力全放在上面。
翻开报纸,结果却让他目瞪口呆——他看不懂!
报纸上的奇怪文字他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此时他这才惊觉,前身竟然是个文盲,但这,又很合理。
“看见了吗?教堂昨晚失火,死了很多人,难道你一点都不记得?”
“我不记得,我真的不记得!”
感受到女医生开始变得歇斯底里,看着对方表情狰狞得像一头猛兽,余纪却只能痛苦地回应。
“以为你是精神病人就没事吗?”
在女医生接连质问下,剧烈的头痛已让余纪难以忍受,然而下一刻,疼痛却突然减轻,接着脑海中所有破碎的画面,开始逐步拼凑、接续,并整理出一段让他心悸又熟悉的影像。
记忆中,他跪坐在一盆血食前,殷红的血水中有蠕动的肉团,有仍在抽动的筋膜,还有耳朵、指甲、眼珠,以及更多不知名的血肉组织。
他抬起头看见一张供桌,桌上神龛内供奉的神祇形象极为模糊,且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看清。
他随之看向四周,发现周围地面画了一圈血色符文。符文混入杂乱痕迹看不分明,其中却有一根根惨白的手指伸出。
在符文外则躺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严格来说只能算是一副套在黑袍下的骨架,就像是被吸光了血气的人干。
不远处,则躺着一位被巨大触手保护者的老人。
滑腻的触手从老人长袍下伸出,盘结并保护着老人身体要害,只可惜其头顶有个破洞,并在不断溢出红白液体。
记忆中的他颤抖着慢慢起身,慢慢咧开嘴,开始笑。
笑得停不下来,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仰起了头,而这也让他看见了裂开的天花板,还有从裂口处不断蔓延开的黑雾。
他笑得合不拢嘴,笑着踢翻了祭台,倾倒的烛台点燃了桌布……
到这里,记忆影像戛然而止。
余纪猛地睁开眼睛,便见女医生疯狂的嘶吼。
“你在撒谎!”
“精神病人的身份救不了你!”
“你病历里从来就没有失忆的记录,我敢肯定你就是教堂的纵火犯!”
“我会上报安保署,安保官马上就会过来把你带走!”
余纪不敢看向女医生,低着头的他一边压制内心的恐慌,一边努力回忆脑海中的影像。
血肉祭台、伸出手指的血色符文、被吸食血气的人干、长着触手的老人、从天花板裂缝蔓延出的黑雾……
这特么是正常人的记忆吗?
但记忆里又真真切切是他点燃了桌布。
这里面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最后,余纪发现他根本就分不清。
刚才他能毫无顾虑地说不记得,那是他真的不知道,可现在呢?
记忆里明明就是他在放火,不对,是前身这个神经病放的火。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记得是我放了火,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放火的那个人不是我?
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放没放火?
我特么就是个穿越的!
谁特么会相信一个神经病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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