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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x年6月12日。
上海市徐汇区,欢乐颂小区。
小区东侧有个小门,门外是一条三米多宽的窄巷。巷口立着一尊鲁迅先生铜像,因而得名:铜人巷。
一大早,一股诱人的鲜香就在空气中佛动,勾得人鼻端发痒。
刘翔在铜人巷慢跑,闻见香味,脚步缓了一缓,还是继续往前跑。几十米以后,他忍不住摇头叹气:“唉,都没比赛了,还想着节食。”
两个月前,他刚刚宣布退役,但是这二十年形成的锻炼和饮食习惯,已经深深刻在骨子里。
刘翔保持节奏又跑了两三百米,忽然发现前面路口被滑栏拦住了,只好转身返回。
这次再闻到香味,他脚步更缓,循着香味找到家店铺。
“冠绝天下。”
看见这家店的招牌,刘翔一阵恍惚。这十年来,他在110米栏的田径赛场上,又何尝不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但现在已经物是人非。
怀着一丝好奇,刘翔扭身走进了这家店。
很小的一家店,狭窄、黯淡。陈设也简陋到令人发笑,连桌椅都没有,只在两侧墙上钉块木板就当桌子使,再加几张收破烂都不要的塑料轻凳。
“穷疯了!鱼汤面50块,你当这里是五星级酒店…”一个眼镜男骂骂咧咧的往外走,迎面差点撞上刘翔。
刘翔不禁大失所望,这么“极品”的苍蝇馆子,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当时就转身,要跟着眼镜男离开。
“翔哥?”
惊讶的叫声响起,随后一道白色的身影窜到了刘翔身侧。
“真是你?翔哥!”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身洁白的厨师服,腰杆挺直,眉眼清晰,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我叫刘东,今天鱼汤不错,进去喝一碗吧。”
被粉丝认出来,刘翔也很无奈。他是戴着口罩的,这样还能一眼就认出来,应该是铁粉。
刘东虽然热情,但动作很克制,只是盛情邀请,刘翔想想也就跟着进了店。
“你速度很快啊,练过跑步?”
刘翔看刘东这个身形,和普通人不同,有一些和运动员类似的挺拔气质。
“没有,你也看见了,我是个厨子。”
这时刘翔看见了墙上挂着的价格牌:“鱼汤面,五十一碗,概不讲价。”
刘东注意到他的目光,呵呵笑着说:“翔哥,今天我请客。不吹牛逼,我做的鱼汤面绝对是天下无双,您尝一尝就知道。”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来月,又苦又累挣了两万块血汗钱,跑到这儿盘下这个破店。
主要原因就是“欢乐颂”这个名字,他怀疑自己穿越到了影视剧世界,想着以后能不能遇见剧情人物。
现在碰到刘翔,那完全是意外之喜。刘翔在体育界的地位,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在整个亚洲,所有黄种人中,都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听到刘东王婆卖瓜式的自夸,刘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问了句:“你这里开多久了?”
“今天才开张,你就来了,说明咱们有缘。”刘东拿出方便餐盒和筷子。
“好家伙,餐具都是一次性的。”刘翔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无来由的开始担心。
半人高的汤锅里,乳白色的鱼汤“咕咕”翻涌,两根粗壮猪骨透析出油脂,香气极其浓郁。
只见刘东手指滑动,将饭盒轻盈的拨到前面的案台上。
右手筷子一挑,一小撮面条飞入旁边的开水小锅。十几秒以后,伸筷子回旋一搅,面条便如同蟒蛇绕柱,团团缠在筷子上,再轻轻一甩,不偏不斜插进方便饭盒内。
然后左手大勺舀动,手腕柔和的一抖。乳白色的鱼汤在空中划过,神奇的连过一条长长的连珠细线,鱼贯落入饭盒中,将饭盒装到八分满,没有半点飞溅出来。
刘翔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是没见识的人,此刻已经相信这个自信的年轻人是有真材实料的。
“翔哥,鱼汤面好了。”刘东将鱼汤面端到刘翔面前的板桌上。
刘翔端起方便盒,入手处温热。此时他才惊觉,刚才刘东抛水成珠并非单纯炫技,是为了将鱼汤的温度降到刚刚好。
细节之处见真章,刘翔很明白把细节做好有多重要。
他的身体素质在黄种人里算顶好,但对比同场竞技的黑人,是没法比的。能制霸110米栏,真的是把跨栏技术的每一个细节都练到了极致。
鱼汤面放在窄窄的桌面上,团面依然裹着筷子,稳稳立在鱼汤中间。刘翔将筷子一抽,缠在筷子上的面条开始四处散开。
此时隔得近,可以清晰的看见。面条异常的细,和细粉丝很像,如天女散花般在乳白色的鱼汤里浮沉,煞是好看。
“漂亮。”
鱼汤香气扑鼻,引得刘翔胃口大开,摘下口罩准备开吃。
刘东走到门口,翻过“歇业”的牌子,刘翔也是会心一笑。
退役之后, 刘翔已经完全放下了明星架子,戴口罩只是怕麻烦而已。不过刘东能这么做,他心里还是很舒服。
“不用关门,我都退役了,没人会围观。” “这样清静点,你赶紧吃,凉了不好。”
“嗯!”
面条细滑,但相当有嚼劲,有鱼汤的鲜味,又带着股咸香,更吸附了骨头的油脂,就两个字:好吃。
没有勺子,刘翔端起碗喝汤。
鱼汤又鲜又淳,鲜到极点,又混合着骨髓油脂的润滑口感,整个口腔味蕾都在爆炸。
还隐隐感觉一股热流,散布到全身。
“非常棒。”
刘翔对自己认可的人,话一下子就多起来:“五十块一碗,一点都不贵。”
刘东也是大乐:“哈哈,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不知道,今天进来的人是怎么奚落我的。”
“侬咋咧这么贵,新开个店铺,便宜点好伐…”刘东捏着嗓子学上海少妇的话。
“哈哈,哈哈。”两个人一起开怀大笑,刘翔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有发言权,“是挺像,上海女人就是这个腔调。”
“我就想他们是不是瞎,我都写得这么清楚了,概不讲价,概不讲价不懂吗。”
“你老家是哪里…”
“宿迁…”
又聊了几句,刘翔突然想起来,刘东今天新店开张,一直关着门怎么行,于是站起身:“好好干,一定要做到冠绝天下。”
又伸手掏出钱包,刘东一见,急忙拦住,正色道:“翔哥,你这是看不起我。今天我请你吃鱼汤面,首先是为了感谢你为祖国争光,证明田径赛场上黄种人也能行。
其次,是要告诉你,你作出多少努力,大家都是知道的。08年和12年,是有不少人骂你,但更多的人一直都是支持你的,就像我一样。”
刘翔鼻子突然有些酸。
08年,他的右脚跟腱原本就伤得很厉害,强撑着上奥运赛场,结果重伤退场。
之后为了恢复,几年时间里一直咬着牙做超高强度的训练,这才重回巅峰。12年奥运会跟腱扯断,直接断送了运动生涯。这两年尝试了各种办法,手术、中医都没办法恢复,这才无奈宣布退役。
08年和12年两届奥运会都是中途退场,全世界都在骂他,现在有个小年轻居然说理解他,真是不知所谓。
拿出口罩戴上,顺势揉揉眼睛,刘翔想到刘东这家店,又摘下半边口罩:“我要走了,要不要合张影,你这招牌挺霸气。”
刘东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把招牌拍进去,让他可以偷偷拿来做宣传。刘翔的肖像权和广告代言都是有公司运营的,还要和国家体育部门分成,贵得可怕,12年的代言费超过10亿。
“不用了。”
刘东抽出一个草稿本,撕下一页,递给刘翔:“签个名吧。”
刘翔接过来一看,鼻子更酸了。
这是一张简笔画,左半部分稍大一些。画的是运动场9号跑道上,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披着五星红旗,双眼圆睁,双手指天,张嘴怒吼:“我的,我的。”
身后是几个黑色的虚影,代表其他参赛运动员,角落里12秒95的记时。
刘翔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是他拿世锦赛冠军,成就大满贯的一场比赛。当时主办方把他安排在最不被看好的第9赛道,赛前他还病了好几天,最后凭着一口血气赢得了胜利。
右半边颜色要暗一些,一个更削瘦的身影,拿脚尖在狠狠踢墙,只露出一半的侧颜,枯槁、狼狈又扭曲,眼神里充满无助和愤怒。
刘翔更不会忘记,这是他在08年奥运登场前的一幕。当时他背负着14亿人的期望,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和恐惧也要上场,踢墙只是为了让疼痛变得麻木,可最终也没有迎来一个好的结果。
这幅画线条简单,但极为传神。刘翔看了好一会,才接过刘东手上的铅笔,慢慢在下方歪斜着签上自己的名字。
“画得不错。”刘翔的声音有点嘶哑,将纸递还给刘东,有些不舍。
刘东没有丝毫得意:“比我的厨艺差远了。”
这是实在话,大学练了四年的美术,系统全原不认。来到这个世界,唯一被认证为技能的只有初级厨艺。
刘东接过来看了看,刷刷写下“冠绝天下,刘东。”
“要吗,留给你?”
刘翔一把接过去,边端详边感叹:“你这厨子,还真是多才多艺。”
“我厨艺最好,你有空可以来捧场,不过以后要付钱了。”刘东瞄了瞄刘翔的脚后跟,掂量着自己有多少把握。
“一定。”
送走刘翔,刘东打开门继续营业。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家店破是破了点,只要有自己在,以后一定会名扬天下。
鱼汤再香也怕巷子深,刘东不是迂腐之人。他摘下价格板,刷刷几笔添了两行字。又找出一个小风扇,档位开到最大,对着半人高的汤锅“呼呼”开吹。
野生鲫鱼加猪大骨,细火慢炖而出的香味,又鲜又醇,顺着风儿往外飘,很快弥漫了整条巷子。
旁白:刘东开了自己的小店,破破烂烂的,但他给店取名“冠绝天下”,卖自己最得意的手艺:鱼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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