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试读
大礁村。
面朝大海。
村口,大片细白沙滩,沿着海岸线,往西一直弯曲延伸,形成一个天然的小海湾,长着一片巨大的红树林;往东长不足百米消失不见,一片宽十数米长超过二十公里乱礁石带,构成天然的防波堤。
百来户人家,大多数是瓦房,极少数是近几年建的一层的平层,集中在中、南北三处地方。
村子东边靠里偏僻处,周围几百米只有孤零零一座旧瓦房,中间堂屋,两边各一间房,石头垒成的院子围墙,半人高,木头的门关着,院子东北角,两间小房子,一间是厨房,一间是杂物房,堆着烧火煮饭用的柴草和别的杂物。
夜幕降临。
天空中挂着半圆月亮,淡白的月光,笼罩着整个村子。
李海龙手一手拿着扁担一手抓着四个大网袋走出柴房,看了眼不远处的堂屋挂着一个亮着黄色的灯泡,不由得停下脚步。
前世的自己一辈子辛苦,过了六十岁还在跑远洋捕鱼,本来想着跑完最后一趟回家不再出海,没想到遇到强台风,自己上甲板收拾东西,一个大浪卷入海里,一命呜呼,没想到的是再睁开眼睛,重回一九八三年,花了足足三天的时间,才慢慢接受现实。
“干啥呢?”
“站着一动不动的!”
张小芳听到声音,走出厨房,有点担心地看着李海龙,这几天总觉不太对劲,经常发呆,不怎么说话。
李海龙扭头,孙小芳站在厨房门口,带着婴儿肥的脸,一如记忆中的模样,前尘往事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十五年前,自己老子和孙小芳的老子两家人在各自老家呆不下去,南下讨生活,落脚大礁村,自己和孙小芳,整天一起吃喝玩,不是一家人和一家人没区别。
两家人都是外来户,不仅仅是一起出海捕鱼的帮手更加成了好朋友,相互扶持,拼命干活,开始过得苦,熬过了三年,日子慢慢好起来。
但天有不测风云,自己刚十岁孙小芳八岁的那一年,两人的父母有一天一起出海放网捕虾,遇上一天一夜的大风大雨,再没回来。
自己和孙小芳在沙滩上等了三天三夜,没见着人影,死心回家,人小,啥都没有,靠着整天在村子的浅海里摸螺什么的饥一顿饱一顿活了下来。
三个月前,孙小芳满了十八岁,自己二十岁,拿了证,没别的亲戚朋友,只有两个人,煮了顿饭,成了亲,收拾了东西搬一个房间里住一起,真正成了一家人。
为了多赚钱,自己上了远海捕鱼的鱼船,家里的大小一切,全撒手不管。
嫁汉不嫁远洋郎,终年漂泊守空房。
村子里没有一个亲戚,自己长年出海,一趟少说半年多则一年,超过两年的都不少回。
自己辛苦?
孙小芳一手拉扯大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吃的苦远超过自己,但从来没有一声抱怨。
李海龙猛地心神一振。
重生又怎么样?
不过是再来一遍!
有眼前这个女人,再来一遍过得更苦都值得。
“今天的潮水合适。”
“礁石那出螺。”
“我去寻一遍。”
李海龙一下彻底放下重生的事情。
“行。”
“我知道了。”
孙小芳点了点头。
李海龙走到堂屋,拎了墙角的汽灯,加满煤油,拉着竿子泵打了几下,点着又打了几下,过了一会,越来越亮。
孙小芳一阵恶心,捏了下鼻子忍住。
“这味道是不好闻!”
“我马上走。”
李海龙手脚飞快,拿了双厚的手套塞网袋里,挂在扁担上,搁肩膀上挑着,右手拎起汽灯,往外走。
“小心点。”
孙小芳站在院子门口,海风吹过来,闻不到煤油的味道,但更加恶心,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硬生生压下去。
“没螺的话早点回来,有的话,得忙活到天亮。”
“你一会锁了门,早点睡,用不着等我回来。”
李海龙叮嘱孙小芳。
“嗯。”
“我知道了。”
“家里养着大黑呢!”
孙小芳指了指站脚边的一条小牛一样大黑狗。
李海龙点了点,没再说啥,转身往村前的大海快步走去。
孙小芳看着李海龙走远,关上院子门锁好,再忍不住,肚子里一阵阵翻滚,蹲了下来,呕得翻天覆地,眼泪鼻涕直流,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晚饭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嘴里全是黄胆水的苦味才停下。
孙小芳抹了下嘴角,休息了好一会慢慢站起来,打扫干净吐出来的东西,回到房间躺下,看着蚊账顶,愣愣出着神,好一会咬了下牙,拿定主意,十天后,李海龙上船跑远海,这一去少说半年多则一年,这得瞒着,省得担心。
孙小芳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睡着。
夜。
有月无星。
海面或远或近,停着不少渔船,随着海浪,不停起伏摇晃。
李海龙左手扶着架肩上的扁担,上面挂着四个大网袋,右手拎着汽灯,走到村前沙滩,转身往西,爬上礁石,往前一看,或远或近数不清楚多少点亮光。
李海龙拧了下眉头,加快脚步往前走。
大聪明不止自己一个。
村子里都是靠着海吃饭,知道今天的潮水天气出螺,来的人已经不少,一会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来,得抓紧点时间争取多捡点。
李海龙一手拎着盏汽灯,另一只手拎着网袋,走在乱礁石带上,眼睛一直盯着离不到一米海水泡着那些礁石,有点风但浪不大,一下接一下拍打,灯光照射下,海水清澈,膝盖左右的深水底看得清清楚楚,足足走了快两百米才停下。
李海龙拎手里的汽灯举高一点,仔细看了看,海水底下,两三块叠一起形成的礁石缝里有一窝辣螺。
“有了!”
李海龙放下汽灯,搁在靠着辣螺海水泡不到礁石顶上,挽起裤脚,趟进海水里,弯下腰,手往下伸,有点深,下巴快要贴着海水才够着。
李海龙手摸了一会,抓着三只辣螺,直起身子。
辣螺,一般生长在海水泡得到海浪冲刷得的礁石缝里,壳是大多是灰绿色,有些是褐色,放点水煮熟就能吃,肉坚实弹牙,带着一点象是辣椒一样的味道。
“黄口的!”
李海龙借着灯光看了一下,个头不大,只有手指头大。
辣螺分普通的辣螺、黑口辣螺、红斑辣螺等,黄口辣螺的颜色偏黄,特别是螺口的地方黄色明显,味道最好,价格最高。
李海龙扯开网袋的口子,辣螺放了进去,没有马上离开,这玩意都是扎堆出现,找到一窝附近肯定还有。
李海龙站住不动,等了一会,海水平静下来,瞪大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周围,果然,不一会,离着不到半米的另外一条石头缝里,聚着另外一窝。
李海龙忙活了半个小时,五六平米的范围里的礁石找了大大小小三窝辣螺,不过,都不大,实在找不到才离了海水,走上礁石。
李海龙拎着网袋掂量了一下,一斤多的样子,这收获惨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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