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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儿，若要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将这面铜镜砸碎即可，但记得，只有一次机会。之后这面铜镜就会永久消失”
我用铜镜偷偷照出过很多人的命运，但，都与我无关。
直到有一天，我照了照金公子，然后，我第一次照了自己。
“之后呢？”
“我砸了那面铜镜”
一、
坊间偶有传闻，这世上有一面可照任何人今生命运的铜镜，活人照了可知今后事，死人照了，可知死前事。
“骗人的技俩，还有人信？”人们大多嗤之以鼻。
但我知道，是真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面铜镜，最有用的，是，可改一人生死命运。
人们慌慌张张，只为碎银几两。
而我唾弃这碎银，转头，为爱，白了头，欺了祖。
当然，这都是后话。
听着那些人话里的笑意，我低着头，从他们人群中走过。
有些人，见识短浅，自以为自己多长了年纪，吃多了几碗饭，便认为这世上没有他不知道的，而那些光怪陆离的，都是诓骗了为讨个活计的。
垂着头的我，心下更好笑，愚昧，无知。
若现下突然有人拿了那传说中的铜镜，只怕只喊一声，这些面上讥笑的人要跑断腿。为了那面铜镜，不惜倾家荡产。
当然了，世上的人五五分，总有那么一些，达官贵人们，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我回到山村里的自己家，关好的门大大地敞开着。
我走进去，村里人少，门是不用锁的，若是大风刮开或是贪玩的小孩趁人不在偷偷进了院，也是常有的事。
所幸，这次院里并不是一片狼藉，与我走之前一样的排布，却静得可怕。
不等我再想，一阵急促而又规律的声音，一把戏薄又亮的我眼睛都不得不眯起的剑，不偏不倚搁在我脖子间。
我不敢动，看到持剑的人一身黑衣，半蒙着面，只有一双黑亮的眼睛。
“你，你要干什么？”我哆嗦着开口，生怕他一个用力将我的头颅结束。
一阵风吹过，吹开了房屋的门。
黑衣男看过去，我顺着他的视线，轻轻转过去。
门前，一个金绳束发，面若皎月，穿着一身藏蓝色大鳌的男子，正看着我。
他挥了挥手，搁在我脖子间的剑离了去。
他慢慢走近我，我看他看得更清切。
他很高，很白，白得不像人间色。嘴唇上都泛着一层白。
那么近的距离，他走了那么久，才来到我身边。
“冒犯姑娘了，在下孙与金，有一事相求”他拱起手，头低下，头上茂盛的头发黑如瀑布。
我没见过这般的公子，却在城里买菜的时候见过城里的男子都是这般打扮，还没有这位公子好看。
“什，什么事”我侧过身，有些紧张地说。
好像听到这个公子轻笑了一声，突然，他又停了。
他摸着自己的头，似乎头痛。旁边的黑衣男子叫了声公子，要向前去，他摆了摆手。
“无事”他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微微转了身，看着他。
“姑娘可有一面铜镜，可知生死命运的铜镜”他说话，总是有气无力，还带了几分轻柔。
果然是为铜镜而来。
我瞧着他和黑衣男，不开口。
见我不说话，黑衣男又拔了剑出来。
“公子与她客气什么，她不说就把手脚剁了，看她说不说”黑衣男冷冷的声音。
说着剑已经再次搁在了我的脖子里。
腿和手不可遏制地抖着，牙齿打结，难道今日就是我的死期？我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在铜镜前照一照了。
“流火，不可”他气若游丝，说话很慢，语气有些焦急。
“公子”这个叫流火的喊着，不服气，还是将剑拿了下去。
这位游丝公子微微笑开，他的眼睛平而圆，鼻头略圆，嘴角一直微微勾起，是人畜无害，毫无攻击性的温和公子。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我的眼，再也移不开。
“姑娘，在下有一未婚妻，生了重病，药石无医。听闻有一面铜镜，可改人生死，故向姑娘求此物”他慢慢说着，苍白的嘴角始终笑着。
“竹儿，娘将此物传给你，铜镜可知生，也可知死。切记，只可用它，还已亡人之愿，洗冤魂之冤”我娘说完，便慢慢闭上了眼。
“我听不懂你说的”我垂着头，撇着这位公子，又看了眼黑衣男，他的剑没动。
“鬼神之徒黑秋可是你的母亲？”他慢慢说着，一点也不恼，脾气很温和。
果然是有备而来，他大概，查了很久罢。
“是”我答道。
“那姑娘你是知道在下的意思的”他虚弱的声音，始终含笑看着我，不疾不徐。
“黑秋确实是我母亲，她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至于铜镜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极快地看了眼他，我又快速低下头，有些底气不足地说着。
他身上的贵气与好看，雍容闲雅，让我粗糙的衣裳和面容，抬不起头。
“姑娘”他有些急，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他呼吸有些大，用手捂住胸膛，面上红润，“公子”黑衣男大喊一声，赶紧给他顺着气。
然后怒目瞪着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退后几步。
“流火”有气无力的声音，“不可对姑娘无礼”说着向我走几步。
他的头此时彻底垂下去，颈间的头发都顺着掉在两侧。
“姑娘若交出铜镜，在下可允你一个愿望”
“金银珠宝，无所不可”
我终于还是答应了他。
“铜镜只有我知道口诀，须得带我去”我垂着头看他。
“好”他苍白的嘴角笑得更弯。
二、
“他们一般都称在下金公子，姑娘你也可这样叫”
原来，金公子是一处山庄的主人，而他的未婚妻，是一个即使睡着也比大多数女子好看的姑娘。
进山庄的路都是山路，金公子体弱，坐着马车而来。
我得了他的福，与他同坐在一辆马车上，去了山庄。
“我们公子是有未婚妻的，你可别肖想他。连个马都不会骑”黑衣男还要继续说下去，金公子打断他。
“流火，不得对姑娘这番无礼”
他们本来是想让流火带着我骑一匹马的，看着骑在马上的流火，我迟疑着说害怕马，金公子便让我坐了马车。
“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呢？”他笑着问我，不管怎样，他都是笑着，一直笑着。
“竹儿”我小声答着，有些害羞。
金公子身体是真的弱，在马车上，他突然之间就睡着了，一睡就是七八个小时。
见他似乎熟睡，我偷偷小心地将手指放在他的鼻间，放心下来。
然后漫长的马车上，我看着他熟睡的容颜，看了三天。
期间，流火会递给我食物。
似乎对金公子的熟睡不在意。
在流火要掀下马车的帐篷时，“金公子他，他不吃吗”我小声地问。
“公子休息比吃饭重要”说着，流火已经放下了帘布。
大概是三天里我一直看着金公子，所以，金公子的面容，总是清晰的在我的脑海中闪现。
三天后的一大清早，马车停了下来。金公子还没醒。
流火掀开马车帘子，将手里的一个瓶子放在金公子鼻子前，一会，金公子慢慢睁开了眼。
“到山庄了？”他说着，嘴角已经勾起。
“竹儿姑娘？”他示意我下马车。
我一直盯着他，这才转了眼，下了马车。
将我安排在了一处，里边摆着新的茶具，木床。
有人敲了敲门，我前去开了门。
是个好看的瘦小的姑娘，梳着齐刘海。
她手上拿着卷尺，“公子让奴给姑娘做几身衣裳，姑娘您站好，奴给您量尺寸”
我呆呆地站着，由这个姑娘前后来回量尺寸，手足无措。
“好了”姑娘甜甜一笑。
扶了扶身，转身出去了。
我坐在屋里，茫然若失。
门又被敲起，我刚起身，门已经打开了来。
还是刚才那位姑娘，她的手里正抱着一大堆衣服。
“这都是姑娘您的衣裳”将衣裳放下，她低着头，关好门，退了出去。
来回不到一个时辰，新衣裳已经送了过来。
摸着衣裳，质地柔软，看着就是上好的料子。
门又被敲起，我再次起身开了门。
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面上堆起肉，“婆子给姑娘您送菜来了”
端着一盘子菜，一个个摆在桌上。
“姑娘你可有什么喜好，爱吃咸一点或者爱吃辣都和婆子说，以后，婆子就是姑娘你的专门厨子”
山庄果然不普通，连客人都要专门的厨子。
压下心底莫名的自卑与拘谨，“我，没有什么不爱吃的，都行”
婆子看我一眼，面上的肉又堆起，“好，姑娘可是衣裳不合身？”
看着桌边的衣裳，她开口。
我赶紧摇摇头，“没，挺，合身的”
婆子笑看我一眼，“好，婆子去忙了。”
站在桌前，一桌的美味佳肴，与旁边漂亮新潮的衣裳，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
我咽了咽口水，却怎么也吃不下去。
二、
我见到了金公子的未婚妻，很美，我只想到这两个字。
金公子穿了一身白色缎水袖衣，正坐在床边的矮榻上，拿着沾了水的湿毛巾擦着他未婚妻的额头。
金公子未婚妻的面色很白，却没有金公子的手白。
我看的，几分痴迷。
似乎擦得时间久了，金公子又重重地喘了起来。
旁边的丫鬟赶紧抚着他的背，我下意识前倾的身体，脸上红了片刻，慢慢站好。
“兰蔻与我一同长大，都是体弱多病。”他看着床上沉睡的姑娘，眼里几分爱怜。
“后来，她便一睡不起了，看了无数医师，都说无力回天了”他说着，面色哀痛。
挥了挥手，旁的丫鬟退下去。
门嗑的一声，屋里只剩我，金公子还有他的未婚妻。
金公子将未婚妻的手放在脸颊上，笑得很好看，痴迷地看着沉睡的姑娘，“兰儿，你何时能再睁眼看看”他的嘴角一直微微弯着，我呆在一旁，看得分明。
女子无力的手放在男子的脸上，金公子慢慢闭上眼，似乎在回忆什么。
屋里静静地，我站在一旁，慢慢地，低下了头。
“还请姑娘，救我妻一命。金银珠宝，任姑娘开口”不知何时，金公子已经站在我的面前。
金银珠宝？我现在，倒是有一个想要的，可你，给的起吗？
面前这人好脾气地等着我开口。
我垂着头，终于开了口，“现在还没想到要什么，等想到了告诉公子”
“好”他仍是笑着答应。
见我不再说话，金公子转身，继续看着他的未婚妻。
“公子”我突然开口。
正温柔地理着床上姑娘头发的金公子突然停了手，转头看向我。
“我还以为竹儿姑娘走了呢”
我勉强笑起，吸了一口气。
“公子，如果，我说我救不了您的，未婚妻，您会怎么办”我说的越来越小声。
垂着的头，眼睛却一分不眨地盯着他。
他的面容上的笑容一滞，又笑起，我盯着他的嘴巴。
好久好久，他才道。
“自然是，再找神医。”他说着，温柔地抚着床上姑娘的脸颊。
那么静，那么柔，那是一滩溺死我的温柔。
“只要我活着，就要找天下的神医，治好兰儿”
“一个不行就换一个，天下之大，总有法子的”他说着，面上更柔，慢慢地放下兰儿的手。
“如果姑娘救不活兰儿的话，在下立马送姑娘回去”他仍是笑着，话中却是威胁。
他不是要送我回村子，而是，送我下地狱。
“我尽量”咽下心里苦楚，我勉强开口。
“竹儿姑娘，与我走走吧”他丢下这么一句，话里似乎有深深的疲惫。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少女，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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