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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泰元年,燕城。
凛冽寒风裹挟飞雪由残缺的大门处灌入。
寺庙内,粗壮的中年男人搅拌着锅中烹煮地滋滋作响的肉汤,随后便抄起一个半裂不裂的碗,沿锅底盛出大碗肉块。
他身旁的瘦子望眼欲穿,眼神透出浓浓的愤恨,却只敢在男人身后噤声咒骂。
等他发达了一定第一个弄死这死胖子。
中年男人放下勺子,坐在唯一一张棉布上,实际上,那也只不过是他在官府门前捡到的,人家某一块不要的肚兜,破旧展翅的凤凰已然不见最初模样。
瘦子趁机接过勺子,将剩下寥寥几块肉一并捞起。
锅前的几个老弱病残也不敢吱声,倘若惹怒对方,这痞子非得让他们成为盘中餐。
终于,瘦子捞尽肉块后放下勺子,再一看锅底只剩下丝丝肉沫。
余下的人为了争抢残余的肉沫碎屑,不惜大打出手。
一个半高的男孩推搡着,将自己的母亲往火上炙烤,女人的长发瞬间被点着。
她厉声尖叫着扑向人群,大多数人被她冲散。
男孩趁机坐享渔翁之利,不顾滚烫的温度,极迅速捞起肉汤饮下。
享用完毕,男孩仍觉得不够,捞过勺子就意图继续。
一个妇女踹开他,由于长时间没有吃东西,微弱的气力只将对方踢了个趔趄。
“贱蹄子,滚开,这是我妹我先吃,老子都吃了四天树皮了。”男孩边咒骂,边捡起一块石头朝对方反击。
昏黄的火光映眼,男孩没抛准,石子径直越过女人,砸向角落的刘慑。
倘若是从前那个,孱弱多病的落魄小少爷,绝对会将委屈咽下肚里。
但此刻是一个新的灵魂,搬进了这具躯体。
刘慑缓缓起身,与周围人厚实开裂的皮囊不同。
他的皮肤虽粘着泥垢,却仍能看出,被掩盖的皮肤白皙细嫩。
刘慑的眼球也是罕见的异瞳,左边如幽深的山渊般黑沉,右边则是清透温和的浅金。
直视这双眼眸久了,好似会溺亡在这期间。
一见便知刘慑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
须臾,刘慑走到男孩跟前,眉宇间尽是不悦。
男孩被盯得发怵,他恶狠狠道,“少拿你那妖怪眼瞪老子,再看小心把你眼珠子扣了。”
此番话语他从前在晏清院中打杂时,想说却一直忌讳对方身份,不敢言说之语。
现如今他终得放肆。
男孩自小受赌徒父亲驯养地冷血残暴,年岁不及束发的他,手底不知沾染了多少亡魂。
刘家遭遇不测后,他将刘慑的亲眷从乱葬岗中找出。
随即于刘慑的面处理尸身,以此果腹,而刘慑则是被他捆绑四肢,只得生生看着对方,吞咽自己的血脉至亲。
刘慑的嫡姐本可免于死劫,岂料男孩起了贪念。
他持棍敲晕混在流民中的刘家小姐,其乃城中粮主的侧房,他本想以女人的性命为要挟,换取一石粮食。
可未曾想粮主见刘家大势已去,声称卧病屡次拒客不见,摆明了是想撇清关系。
偏刘家小姐是个刚强的,她本欲趁男孩上茅房时溜走,却不想被男孩母亲发现,归来挫败的男孩,气急便将刘家小姐破腹而食。
而刘慑则亲眼目睹自己协助逃离的嫡姐,像畜生一般被三五个男人一同宰杀。
不仅如此,他甚至被捆绑至嫡姐尸身旁,抽打一刻有余。
刘慑自知无力与男孩动武,于是他只得不顾皮肉之痛,跪地泪眼婆娑央求对方,不要扼杀嫡姐。
可直到额头磕破,鲜血汩汩流出,也未能阻拦对方的暴行。
男孩则是一脸狡黠,盘算着要留刘慑一个活口,将他卖至青楼。
听说,近来城中不少官家的断袖公子哥,都喜好刘慑这种清秀的男子。
【宿主,经检测原身对他的怨恨值极高】
【抹杀他】
“哦,是吗?”刘慑找准对方不留意之时,趁机将其手中的碗夺过,随后狠狠砸在地上。
肉屑撒了一地,饥饿的人群瞬间如狗一般,趴在地上捡拾已污秽的食物。
刘慑眸光一闪,拾起地上的瓦片,蓦得踹向男孩小腹处将人撂倒。
刘慑一手拧着对方的脖颈,一手用瓦片割向其双眸,对方流出两行血泪,凄厉的惨叫传遍寺庙。
刘慑讥笑,“巧了,我也不喜欢你这对狗眼。”
男孩奋命挣扎着,但周遭的人却仿若看不见一般,对此置若罔闻。
中年男人与瘦子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仿若眼前一幕只是一场无关痛痒表演。
“娘!娘!你救我啊!我可是家中唯一的□□了”他这才忆起那个被他摒弃的娘亲。
可在这乱世为了活下去,愿意将自己孩子烹食的人,又怎么会怜悯男孩。
男丁?如今夫君都没了,她也无需母凭子贵,要这拖累有何用,她神色自若咀嚼手中的肉屑,丝毫不理会男孩的求救。
男孩最终被锋利的瓦片割喉而亡,死前他还不甘的嘟哝,“我可是咱家唯一的□□。”
“送给你们明天的伙食。”刘慑抬头神色淡然。
说罢便起身推门走出寺庙,刚接触室外的风雪时,他不禁驱身冷颤,随即轻咳,“这副身体,太虚了。”
【恭喜宿主完成原身的一个愿望】
【完成十个愿望即可获得康健之身哦】
【现在可为宿主提供一日药物】
刘慑听着,嗯了一声,很快身影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年初时,京城发生叛变,新上任的年轻君王暴戾无情,为填补国库亏空,大肆征收赋税。
恰逢此时连年天灾,各户皆无粮草上缴,山匪也开始横行,他们将目光瞄准到了各家大户。
刘家就是被盯上的大户之一,富丽华贵的刘家,一夜间变得满目疮痍。
刘老爷被山匪活活刺死,而夫人与几位妾室,则是被□□一番后,裹上草席随意丢弃在了乱葬岗。
刘慑因疾病缠身,一直单独住在城郊的小院,方才侥幸躲过一劫。
刘慑是个孝顺的,他吩咐丫鬟收拾行囊,要去寻回亲人的尸身,岂料侍卫趁虚而入,侵占其住处,强行驱逐刘慑。
多日饥寒交迫下,刘慑的身体不堪重负,就在他即将撒手人寰之时。
一个自称复仇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盘旋。
【只要你答应将你的身体献祭,会有人替你和你家人复仇的】
刘慑别无选择,应下了对方,与此同时,被反叛军刺杀的天子晏清,也被系统找上。
“只要我答应替他复仇?我就能活过来?”
【是的宿主,我还可以帮你夺回你的国】
【这个买卖你不亏】
达成协议后,晏清的大脑被灌入了许多,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
“我的身体给你,求你,替我复仇。”
“嗯。”
晏清再次醒来便是刚才的场景,他自小便在军营中长大,哪怕负伤时,身体也极少如此虚弱。
可方才却险些压制不住那个混账,他按照系统的指示,趔趄地踏入一处乱葬岗。
【宿主,现在只要找到刘慑父母的身体,你就能获得半月康健之身了】
“咳咳咳,先把药给我吧。”晏清捂着渗血的嘴角,气若游丝。
【盯!奖励已发放】
晏清眼前倏然出现,一份热腾腾的中药,他蹙眉望着那散发腥苦之物。
他从前的二十余年里,莫要说药物,就是平日里大臣进贡的补品,他都极少品尝。
“唔。”晏清仰头饮下,颇有种慷慨就义的感觉。
随即手中的碗凭空消失。
【宿主,请在一日内完成任务】
“没有工具?”
徒手挖坟这事,晏清当时在战场上没少干。
但现在这具病躯,就是在雪雾中站立就已废尽气力,更莫要提在茫茫尸山寻觅。
【没有呢宿主,需要您自己努力哦】
晏清应下,“找人来帮忙可以吗?”
【当然可以】
晏清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样就好办了。”
旧刘府。
烛火摇曳下,晏清白皙的面庞更显孱弱 ,长睫微微颤动,唇边还残留一道未拭去的浅淡血痕。
这副模样很容易让人放下警惕,甚至激起对方的保护欲。
“小少爷,终于想好了?要给爷当宠了?”山匪头目李轩摩梭着晏清的指节,嘴里说出调戏的话。
晏清如今这幅皮囊生得极俊俏,李轩是个色批子,一早便垂涎对方的容颜。
只是多次撩拨都被其狠狠拒绝。
李轩盘算着倘若这小少爷还是一如既往驳他面子,便强要了他。
岂料今天对方竟主动送上门。
晏清在来之前已将原身的记忆盘点了一遍,忽觉对方原来是个万人迷体制。
不论男女皆沉醉于他的容颜,其中不乏有皇权富贵。
如今国力倒戈,拖着一副病躯,想在这乱世安全地活下去,都是一大难题,更莫提复仇。
那便好好利用这张脸吧。
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那个有力无脑的山匪李轩。
毕竟要是连他都骗不过,怎么“勾搭”那些官家公子哥。
乱世下活得最滋润的,便是那群贪了赋税的官家,没有比他们更适合当靠山的人选。
李轩的手刚勾上了晏清的腰带。
岂料,对方顿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好不可怜,让人看了直心疼。
“怎么了美人?怕了?爷会温柔的。”李轩将对方揽入怀中。
晏清垂眸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山匪不知几日未曾沐浴,身上的恶臭,比他出入军营时,闻到的酸臭味还要浓重些。
“爷啊,只是吾现在并非清白之身了,村东头那痞子强上了吾,你可要替吾做主啊。”说罢便挑起指尖抚去眼角的泪珠。
□□熏心,男人搂起晏清,便嚷嚷着要去给他做主,“呵,这狗娘养的也敢觊觎老子的东西,走,爷这就带你去讨公道。”
男人却不见晏清低掩唇边的讥笑,他的心情极度愉悦。
同时也有些疑惑,对方是否真的就被他这三言两语骗了去。
晏清的眸光锁定在墙角处,置放兵器的箱子上。
他按耐着激动缓缓钻出对方的环抱。
“爷,能不能给吾找件干净衣物,这衣服穿着实在难受。”晏清抬眸温声道。
“好,喂,来人。”李轩朝着门口使唤。
“爷,吾想要你亲自挑的衣物。”晏清佯装羞怯垂下头去。
“行,小美人等着爷。”李轩抬腿便往屋外走。
莫非真是个只长身子不长脑子的废物?
晏清不免有些猜疑。
晏清斜睨着门外的身影,确认李轩走远后疾步奔至兵器箱前。
只是晏清多次尝试,始终无法将其打开,他恍惚间,好似听闻了门口有脚步声。
晏清忙不迭奔向床前坐下,俨然一副乖巧模样,“爷,你来啦。”
他极力压制住狂跳的心脏,担心对方会看出自己的慌乱。
方才险些就被李轩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倘若是能打也就罢了,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得更加细微谨慎。
更何况这是在李轩的地盘。
“美人,你别怪爷狠心,只是我们大哥说了,要给你个见面礼 。”男人喝道。
当看清对方手中之物时,纵使是久经沙场,他也不由呼吸一滞,病恹恹的脸色愈显惨白。
那是赫然原身生母的头颅。
一股莫名的悲愤涌上心头,他双目通红,“爷,你别这样,我怕。”
晏清的大脑被灌输了,原身所有的记忆。
他的情绪也时常会变得如同原身一样感性。
譬如此刻,依原身懦弱的性子只会嚼碎了委屈咽下。
但晏清不同,他从来都是有仇必报。
理智回笼,他藏住眼底的恨意。
晏清双眸含着氤氲水雾看着李轩。
李轩见不得他哭,撂下头颅就上前抱起晏清,“美人不哭,以后爷宠你。”
“那你带吾去将娘亲安葬可好。”晏清靠在李轩肩颈,拳头紧握,眼神阴鸷可怖。
用发簪也不是不能解决掉对方。
马车内。
李轩对晏清上下其手,晏清强忍着恶心推搡开口,“爷,把鞋脱了吧,小心弄脏了车里。”
“好,小美人考虑地真周到。”男人亲昵地捧着晏清的脸颊。
为了自己不轨的心思,男人特意将马车开到郊外。
现在此处只有他们二人,他终于可以满足自己那如火般的**。
恰好这也是晏清想要的局面。
“你想干什么?”男人头仍旧埋在晏清的脖颈处,手却紧紧攥住了晏清抚上发簪的手腕。
“想拿发簪刺我?”男人沉声问。
粗厚的手掌死死扼住晏清的脖颈,粗糙的老茧磨得晏清皮肤刺痛发红。
以往晏清做过不少类似的暗杀,从来没有一次以失败告终。
晏清冷淡地覷向他,内心毫无波动。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即使男人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帮忙。
“猜错了蠢货。”晏清右手极其迅速地,抽出对方腰间的匕首。
刀锋闪过,男人微滞。
随后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般,捂着眼睛嘶吼,潮水般涌来的疼痛,几乎要将男人淹没。
【叮!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寻找头颅!】
【系统发放奖励,恭喜宿主获得半日康健之身】
晏清淡笑,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碰到这一大惊喜。
【宿主,你很喜欢人的眼睛】
晏清冷哼,取下腰带,强硬的掰扯男人的手腕将其捆绑,被束缚住的男人口吐污言。
晏清嫌污了耳朵,扯下车坐垫狠狠塞进男人嘴里。
他起身,脚踩上男人的脸,硕大的坐垫将男人的嘴唇强行撑开。
李轩嘴角处稍稍开裂,棉布上渲染了小半块血渍。
男人本欲奋起反抗。
晏清比他更迅速,对准男人的脚踝狠狠刺下,刺痛感瞬间蔓延开来,男人抬脚却刚好因动作幅度过大,挑断了自己的脚筋。
男人如毛虫般涌动,晏清讥笑,“废物。”
晏清的手腕恢复了一丝气力,他手起刀落挑断对方另一边脚筋。
晏清神色漠然,好似男人只是案板上的鱼。
“狗娘养的,你他妈放开老子。”李轩仍旧气焰嚣张,试图站起双脚却发软颤抖。
“哦?”晏清抬脚狠狠踩住男人下身。
李轩疼得弓着脊背尖叫,却仍口出妄言。
晏清的耐心宣告耗尽,他抄起刀作势扎向男人的下身。
待到刀尖擦过衣布,男人终于求饶,“求你,放过我,放过我,我还没后啊。”那副气宇轩昂也随之湮灭。
晏清凑到男人的耳畔,刀刃抵住男人颈窝,他轻声道,“放心,我不杀你,只是想要你帮个忙而已。”
男人忙不迭顺着杆爬,“好,好,什么我都我答应你。”
“帮我去乱葬岗找回我爹娘的尸身,找到了我就不杀你,如何?”
虽是询问,但晏清的语气却不容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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