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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潮湿的一处烂尾楼里弥漫着刺鼻的腐臭味,层层叠叠的矮楼似是锁住了空气,让其无处可散。
一只毛发脏得发黑的野猫循着气味来到肮脏的垃圾桶跟前。
野猫弓起身体跳上垃圾桶,桶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野猫探头将污秽中的死鱼叼了出来。
忽然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惊得野猫仓皇逃窜。
来人把车靠边停好,摘下头盔露出一头褐色的自来卷的头发。
头盔摘下,他立刻闻到了空气中的味道,自来卷的断眉蹙了蹙,顾不得手里的头盔,他一手掩住口鼻,一手伸前挥了挥,“什么鬼味道?”
自来卷的视线下意识找寻着味道的来源,找了一圈视线定格在角落里野猫吃着的鱼。
“哕——”
自来卷犯呕,急忙跳开离野猫八丈远。
他不想在这地方多待,快步向前走,掏出手机给林椰拨电话。
“叮咚!叮咚!三木,快来接通来自你亲亲父王的爱的通话哦~”
“叮咚!叮咚!三木,快来接通来自你亲亲……”
“咚——”
林椰慢腾腾坐了起来,一缕阳光透过带有裂痕的窗户刚好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挺拔的鼻梁,浓密的睫毛颤了两下,堪堪盖住眼下褐色的痣。
他无声地打了个哈欠,用手挡着刺眼的光,缓了几秒才扭头看向被自己扔出去的手机。
……操。
林椰认命地踩着拖鞋,捡起躲在塑料凳凳脚后的手机。
他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检查了个几分钟。
屏幕碎了一半,镜头坏了要修,其他功能都完好。
还成。
林椰已经猜到罪魁祸首是谁了,他心里默默骂着某人,点开电话看了眼红色的未接来电。
果然,是付越这狗东西。
付越是林椰的发小,A市付家的独子,因为他出生在7月7日,他爸在他出生那天可是放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礼炮,后来放到第二十四天时被政府专门派人制止了,不然得一直放到结束。
林椰15岁时离开林家的时候,付越没少来找他,不是蹭吃蹭喝,就是打架飙车。
“三木!三木!”
楼下响起清脆的喊声。
林椰皱了皱眉,索性将露出一条窗缝的窗户关上,试图隔断声音的来源。
“叮咚!叮……”
好样的。
林椰不耐烦地按了接通键。
“喂——三木,都5点半了,你人呢?”
“喂喂——人呢?”
“三木?三木!别死家里了!”
电话里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林椰知道是对方急了。
“说句话啊,三木,你别死家里了!”
林椰依旧没理付越,反倒是扭头看向日落西山的窗外。
交错纵横的电线上站着几只晚归的飞鸟,远处与山的交界处是橙红的夕阳,晚霞在橙色的空中渲染出层次。
那层层矮楼中一抹银黑色吸引了林椰的注意。
仔细看,好像是辆摩托。
应该是付越的。
林椰收回视线,食指摁了免提,这才说了句:“哦,没死。”
付越“啊”了声,用一种像是被欺骗感情的语气道:“还以为我的好大儿被绑架了呢,结果呢,竟然是懒得搭理我。”
林椰对着手机的黑色屏幕看了眼自己的虚影,抓了抓炸毛的头发,“挂了。”
“啊,三木,挂了干嘛?是嫌弃你的亲亲爹地吗?”
林椰看了眼手机的右上角,呵呵一声:“老子还剩18格电,更何况,”他打开门,和穿着黑色夹克外套的付越四目相对,“你还在我对面。”
付越看着面无表情的林酷哥尴尬笑笑:“哈哈”
某位酷哥:“呵呵。”
“走吧,都5点半了。”
林椰把手机揣进外套口袋,看了眼傻站着的付越。
付越才反应过来,追上下楼梯的林椰,扯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毛衣:“不是吧,三木,你就穿这个?”
林椰低头看了眼毛衣,淡淡地瞥了眼付越:“不然呢?”
“不是,哪有像你这样的少爷?吃不饱穿不暖的?那畜牲有没有把你当弟弟?那两畜牲都锦衣玉食的,什么东西……”
“畜牲不如呗,我知道。”
付越愣了两秒,随后急忙解释:“不是,三木,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就算是那个意思也没关系,因为——”
林椰笑了,露出一颗虎牙,“你认我当儿子的嘛,我要是畜牲,你就是畜牲他爸!”
“更何况,”林椰拍了拍付越的肩,“你帅不就行了。”
“——比比谁跑得快!”
说完,林椰拔腿就跑。
“嚯!”
摆在面前的是一辆摩托车,全身呈雾黑色,边边角角有着银色条纹,阳光照射下来,不时闪着刺眼的光。
这样一辆摩托车和周围的烂尾楼格格不入。
林椰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看见实物还是很激动。
林椰眼里放光,接过递来的黑色头盔:“哪搞的?”
“我表哥的,借我玩两天。”
付越得意地笑了,跨上车,戴上头盔,拍了拍后座:“帅不?坐上来扶稳,爸爸带你去蹭吃蹭喝。”
“对了,”付越像是想到了什么,“三木,你那地方什么味道?又臭又腥。”
夹杂着风声,林椰没太能听清楚,但还是听见“味道”两字,“我前几天想做个糖醋鲫鱼——”
“结果鱼早就就死了——”
“啥?鱼死了?笑死我了哈哈哈——”
“笑屁,”林椰捶了下付越的后背,“好好开车。”
一阵风驰电掣后,林椰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年了,踉踉跄跄地爬下车,就着路边的垃圾桶开始吐。
“哕——”
“呕哕——”
见吐得厉害,付越才意识到问题变得严重了起来,心虚地给他拍拍背,递上借来的纸巾:“额,那个,三木啊,没啥事吧?”
林椰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幽怨地看了眼付越,随后靠了会儿电线杆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付狗,纸哪来的?”
付越跟个被点到名字的小学生一样,站得笔直,两手抓着裤子,先是“啊”了声,然后道:“路人借的。”
林椰直起身体,“我怕是你用剩下来的。”
付越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呀,怎么会?”
“不进去?站这吹风?”
付越跟上林椰,献殷勤:“舒服了?”
“呵呵。”
“三木啊,听说这种地方坏人多啊,给你递个酒,你就无了……”
林椰“哦”了声,忽然停住脚步,付越鼻子一酸,磕上了前者的后脑勺。
手在兜里掏了半天只掏出了一颗草莓味棒棒糖,易拉罐环,两张红票子,一包纸。
林椰:……
付越:?
林椰沉默了,问:“你说棒棒糖和易拉罐环哪个能当生日礼物?”
付越“额”了半天,给了个答案:“棒棒糖吧,易拉罐环容易被误会是”
“好吧。”
好个屁。
晦暗不明的灯光下,男女之间的暧昧气氛充斥在空气里,酒精烟草混合的气味弥漫在整个酒吧,舞台上帅气的吉他手手指拨弄着琴弦,嘴里唱着不知哪个国家的歌曲。
一切都是那么神秘又暧昧。
恐怕没人会想到有人会在这样的地方讲价。
“150?”
“300,不能再低了。”
付越躲在林椰身后,拉拉他的衣角,悄声道:“三木,不行就算了吧,太贵了,我怕他刀人。”
付越躲在林椰身后,正说着,对上了吧台上的人的视线。
那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透出一抹不知明的笑意,付越吓得往卫生间跑,边跑边说:“三木,我肚子疼,等我一会!”
丹凤眼无奈笑笑:“没办法,人是被我吓跑的,理应道歉,失陪一下,我有个朋友会来替我看个班,小朋友跟他讲价去吧。”
说罢,潇洒地脱下了身上的黑色束身马甲,步伐轻快地走向卫生间。
就像……就像一只优雅的大灰狼。
“请问,有什么能帮助到您的?”
清润好听的声音传来,林椰回过神来,转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两秒后,林椰才移开视线,又看了眼依旧笑着的人,又迅速扭头。
这人,这人怎么老笑,还笑得这么……害得他……
林椰心里嘀咕两句,指了指黑色货架上的一对威士忌酒杯:“请问那个怎么卖?”
桃花眼顺着林椰手指着的方向看去,随后把酒杯拿了下来,放在后者面前,顿了顿,轻声道:“您想出多少?”
林椰的视线不由粘在了那骨节修长的手指,脱口而出:“”
林椰说完就后悔了,脑子怕是坏了,这么低,能答应吗?
“行啊,就”
啊?
林椰的瞳孔不由地放大,接着两张红票子就变成了绿票子。
桃花眼明白林椰惊讶的原因,勾唇笑着:“还没成年吧,早点回家,晚上注意安全。”
“哦,好。”
林椰呆愣愣地答应了。
回过神后就后悔了。
没成年怎么了?家里都没人使唤他,你使唤?
“我不是来玩的,是来陪朋友过生日。”
林椰试图找回面子。
桃花眼好像愣了下,后笑笑:“那,替我祝他生日快乐,另外,玩得开心。”
林椰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被姗姗来迟的付越拉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原因,他的头有点晕。
“三木,刚刚那男的差点把我吓死,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跟电影里的反派一模一样,就差掀我厕所门……”
见林椰不说话,付越看了眼前者,没有在脸上发现什么异常:“三木,咋了?”
林椰头晕得不是很厉害,“嗯”了声:“不知道,困吧。”
“各位,好好玩啊!”
付越一推门就看见一人在中间吆喝。
那人看见付越,笑着招了招手:“嗬!付狗,怎么就你,三木呢?”
付越往前走了几步,周明斐这才看见林椰。
“哥,这是付越和林椰,上次在学校见过。”
“嚯!两帅哥!”,寿星看到两人,手里的橙子放了下来,大笑道:“叫周哥就行,吃好喝好,别饿着。”
说着,就拉着两人坐在自己的旁边。
“洋啊,生日快乐,又是没有女朋友的一年啊,哈哈哈。”
“哈什么,今年保证找一个。”
“说话算话啊。”
“哈哈哈。”
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林椰一抬头,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某人,还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原来不是服务生啊,那还管那么多。
林椰觉得无聊,低下头玩手机。
微信里最近给他发消息的还是那个便宜二哥。
【林骋:赶紧滚回来,别待在垃圾堆里给林家丢脸。】
林椰没理他。
看了眼右上角可怜的白色,还剩14格电。
妈的。
“三木,三木!”付越边说边戳了戳林椰的胳膊。
林椰关了手机,看向正吃着葡萄的付越:“怎么了?”
付越塞了个葡萄给林椰,小心地指了指一个方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三木,借纸的路人!”
林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晦暗灯光下依稀能看清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一件风衣勾勒出劲瘦的腰线,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回头就看见了那眉宇间的温和,还有双带笑的桃花眼。
桃花眼?
借纸的路人、服务生、寿星的朋友。
呵呵,蛮会玩。
“卧槽,三木,你咋了?笑什么?”
林椰的嘴角上扬,笑得不明显,拿起桌上的酒细细品酌:“怎么了?我不能笑?”
话音未落,林椰只觉得肩上一沉,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林椰觉得犯恶心,胸口要吐不吐的感觉,下意识地把付越往旁边一推。
喝了点果汁才舒服了,转头想要查看付越的情况,与寿星周立洋四目相对。
周立洋:……
林椰:……
林椰急忙把付越从他身上拉起来,尴尬地笑了下:“那啥,周哥,抱歉,激动了。”
周立洋哈哈笑了,大手揽过无意识的付越:“没事,靠我身上。”
“付越,醒了。”
“醒了,快点。”
付越依靠在沙发上哼哼唧唧的,有气无力地:“三木……我想她了……”
林椰没办法,看着周立洋忙碌地组织好友回家,周明斐也和付越一样醉得死样,他自己估计是发烧了,头昏昏沉沉的。
一时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林椰又拿起桌上的果汁,对着三人敬了敬,面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一饮而尽便坐在沙发上叹气。
这时一只代表着希望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林椰又带着悲悯的目光抬头看向来人。
这一看不得了,直接给林椰吓得酒醒了。
桃花眼!
惊完就是懊悔,林椰默默把头埋入臂弯,该死,犯中二病被看见了。
他像是没看见刚才的事,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林椰下意识地:“不能。”
……
空气似乎寂静了几秒。
林椰认命地抬头,果断地问了句:“那啥,你有车吗?”
话音未落周立洋的声音传来:“韩哥,那俩就拜托你了。”
他比了个OK的手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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