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试读
陈寡文疯了。
或者说,他终于疯了。
一个不定时发疯的正常人和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怎么看都是后者更安全,所以在他真疯了的这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他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突然发疯的,没有任何征兆,主编仅仅只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就突然从座椅里一跃而起,一脚踩着椅背,一脚踩着椅面,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主编,然后从三楼的窗口一跃而下。
“我操!”
“真的假的?!”
“真跳了?!”
“我就说写小说的没有不疯的!”
所有人都趴在窗口往下看去,包括地中海的主编。
陈寡文没有直接落地,而是掉到了一楼包子铺的雨棚上,将雨棚砸的稀碎后又爬了起来。
是真爬,手脚并用的爬。
他神情癫狂,眼窝深陷,双颊凹陷进去,油到结块的头发东一撮西一撮的胡乱树立着,手掌和前脚掌着地,臀部高高拱起,在地上飞速的爬行着。
很快,街道上乱成一团,车鸣声响成一片,车头车尾像蜈蚣一样紧密相连,陈寡文高高跃起,跳到了一辆车上,把车主吓得惊声尖叫后又手脚并用的在车体蜈蚣上开心的爬了起来。
我好开心啊!陈寡文想。
他自由的爬着,从这辆车爬到那辆车,爬到一半还开心的跳起了舞,双手举过头顶做高抬腿动作,陶醉的舞蹈着。
爬!爬!爬!
陈寡文飞快的爬着,从这辆车爬到那辆车,从这个十字路口爬到那个十字路口,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
“敢踹老子的车!”
男人抬起脚朝陈寡文踢来,陈寡文尖叫着,换了个方向继续爬。
爬!爬!爬!
陈寡文快乐的爬着,很快就忘记了身后有人在追着他,他开心极了,将身上的衣服扯下来丢到一边,快乐的,高兴的爬着。
爬!爬!爬!
突然,他闻到了淀粉肠的味道。
淀粉肠!
陈寡文高兴的爬了过去,将拿着淀粉肠的小女孩吓得大哭,淀粉肠也掉到了地上。
陈寡文高兴的吃起了淀粉肠,将灰尘和不知名黏液全部吞进嘴里,长长的竹签从脸颊另一侧穿出来,血液滴到地上,他毫无知觉似的,快乐的吃淀粉肠。
我是快乐的淀粉肠!他想。
哦?我是淀粉肠?
哈哈!我是淀粉肠!太好了!
陈寡文高兴的躺在了地上。
我是一根淀粉肠,他想。
我需要翻面。
于是他拔掉嘴里的签子,滚了起来。
他高兴的滚着,一丝.不挂的滚着,身上沾满了污秽物,皮肤被划出许许多多细小的伤口,他想,我要熟了。
我快熟了!陈寡文高兴的想。
他的身后跟了一大群人,有些人举着手机,开着直播,向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介绍着:“宝宝们上午好,这里是桥南中路,你们猜怎么着?我在这里遇见了一个疯子!大家请看!”
直播间的弹幕迅速滚动起来。
【我靠真疯子啊】
【衣服都不带穿一件的,牛逼】
【好恶心……撤了撤了】
【桥南中路?还在移动吗?我去看看!】
【主播能不能上去给他一脚,看看能不能滚的快一点】
【看着好痛啊】
【我靠这人我好像认识啊……】
【楼上细说】
【放个耳朵】
【刚刚说认识的那个呢?怎么没了?】
【把他找出来啊!】
陈寡文对身后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快乐的滚着。
我是谁?
他突然停下了。
身后的人群随着这个动作齐齐往后退了两步,陈寡文扫视过那些人,扫视过他们脸上的惊恐,疑惑,嫌恶,愤怒,突然觉得他们好烦。
陈寡文扑上去,抓住那个主播的脑袋啃了起来。
主播开始撕心裂肺的尖叫,陈寡文把他的脸咬出一个大血口,又咬住他的耳朵,撕了半扇下来,嘎嘣嘎嘣。
直播间炸成了一团。
【我靠吃人了?】
【真的假的不是剧本吧】
【耳朵都掉了还他妈剧本,楼上出门带脑子了吗】
【谁在桥南中路啊,过去看一眼啊】
【我在,但我不去,急死你,嘻嘻】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陈寡文注意到了一旁的手机,捡起来,放进嘴里咬了咬。
手机很快变成了黑屏。
嚼不动。陈寡文难过的想。
他想要一些嚼的动的东西。
陈寡文捡起地上的半扇耳朵叼进嘴里,看了看仓皇无措,嚎叫着,捂着耳朵朝一边爬的主播。
哦!
陈寡文经过提醒,高兴起来。
我要爬!
爬!爬!爬!
陈寡文又爬了起来。
没有人敢靠近他,他所到之处人群都自动分出一条通道来,但即使如此,围着他的人却还是越来越多,警察被堵在了外面,无数的人群,无数的主播围着陈寡文,跟着陈寡文,看着他荒谬的爬行活动。
陈寡文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自由,前所未有的自由,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没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再也没有人能对他指手画脚,他开心极了。
我要飞!我不要爬!他想。
但他没能飞起来,一个壮汉扑过来,将他锁在了地上。
陈寡文愤怒的挣扎着,他很瘦,力气却很大,他回过头,脑袋扭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狠狠咬住了男人的耳朵。
男人惨叫一声滚到了一旁,他的耳朵差一点也被撕下来了,他朝周围的人大喊:“帮忙啊!看着干什么?”
话是这么说,面对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还是无人敢上前。
陈寡文伏在地上,前臂和脚尖着地,抬起头,警惕的看向周围的人。
突然,他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顾兄!”陈寡文激动的大喊起来:“顾兄!顾长鸣!是我呀!我是你的作者啊!”
陈寡文猛的扑了上去,人群如被惊动的鸟雀般仓惶散开,这给陈寡文提供了便利,他紧紧抱住了自己书中的主角,顾长鸣。
顾长鸣一袭白衣,剑眉星目,长发高高束起,清冷的不像这个世界的人,他握着一柄长剑,迷茫又谨慎的看着脚下这个刚爬过来抱住他大腿的,奇形怪状的生物。
“顾兄!这里很危险!”陈寡文很着急,他想带着顾长鸣离开这里,所以一把抓起眼前的人,叼在嘴里,飞快的爬了起来。
这次他爬的更有目的性了,因为顾长鸣在他嘴里,那是他的主角,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生命体,尽管他的小说被主编骂的一文不值,他的主角依然是他心里最珍贵的宝物。
陈寡文一开始是用肉在爬,后来是用骨头,因为他的皮和肉都被磨掉了,那大概是痛的,但是他感觉不到,他只想带着顾长鸣去一个没有人会批判他和他的主角的地方。
车鸣声慢慢消散了,绿色的田野和灰色的河流出现在眼前,陈寡文觉得是时候该休息一会儿了,他吐出顾长鸣,这才慢慢解释起来:“顾兄,你不了解他们,他们会骂你的。”
顾长鸣没有说话,风吹起他的衣角,让他整个人都摇晃了起来,看起来马上就要被吹走,陈寡文见状焦急起来,再次把顾长鸣叼进嘴里,爬进了旁边的树林。
“顾兄,接你的剑一用。”
陈寡文抓过顾长鸣的剑,在地上挖起了坑,这剑不知怎么的十分难用,很快就被陈寡文丢到了一边,他用露出掌骨的手开始刨地,抛出一个深度大概为二十厘米的坑,把顾长鸣放进去,用动手将顾长鸣的那部分埋了起来。
“这样你就不会被风吹走了。”陈寡文向对方解释着。
顾长鸣低头看着自己被潮湿的泥土埋住的脚和一部分小腿,说:“谢谢。”
“不客气。”陈寡文开心的绕着他爬了几圈。
“你的伤口需要处理。”顾长鸣没有办法移动,只能这样看着陈寡文,半晌,他从自己身上撕下几段布料:“你可以用这个。”
“谢谢,你真好。”
陈寡文感激涕零,太久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他高兴的在林子里又爬了好多圈,然后才迟钝的处理起伤口,用顾长鸣的布料将他们包裹起来。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陈寡文看着顾长鸣,目光慈爱,临走之前又说:“你长得真的很帅!”
陈寡文并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他问顾长鸣,顾长鸣也不知道,于是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顾长鸣是自己的主角,他都不知道的事情,顾长鸣怎么可能知道呢。
真是太冒昧了。
陈寡文爬了一会儿,在树干上找到一些蘑菇,他带回去,全部塞到顾长鸣的肚子里。
“你好像没有胃。”
陈寡文疑惑的打量着顾长鸣透明的腹部,红色的蘑菇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没有被消化的迹象。
“胃是什么?”顾长鸣问。
“就是……一种器官。”
陈寡文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不过顾长鸣没有胃,这是件好事,意味着顾长鸣不需要吃东西,陈寡文松了口气。
他害怕被人追上,这里并不完全远离市区,所以他把蘑菇从顾长鸣肚子里掏出来,放到自己嘴里都吃掉了,然后把顾长鸣从土里刨出来,叼在嘴里继续朝着一个方向爬行。
好消息是,他爬的更熟练了,坏消息是,在过河的时候,顾长鸣被水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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