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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恩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导航,果断拐进了旁边的岔路。没走几步,就看见地上铺着一块布,上面写着算命。一位大爷正蹲在布后面吃着酱香饼。
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了。
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大爷便放下手里的饼,撩起灰白的头发,跨出一步挡在她面前要给她算命。她连连摆手,没钱。
大爷毫不退缩追着她表示,你要走大运了。
她说是的,我也这么觉得。
大爷愣了一下,说是大运。
她说我知道。
很明显,她和大爷说的不是一回事。
大爷热情似火,紧追不舍,她低头看路,头也不回。
大运就别要了,她只想工资能今天到账。
两个转弯,她成功甩掉大爷,来到寺庙的山门。轻车熟路的和路过的大师们打招呼,接着直奔上客堂找她的奶奶。
上客堂是居住房里最高级的客房,这里依山而建,风景秀丽。她想等她存够了钱,她也住这。
“奶奶,我给你买了点水果。”她盘腿坐在另一个蒲团上。
她奶奶摸着手里的佛珠,目不斜视,“嗯。”
“奶奶,我离开家了。”
“干的好。”
她也觉得。
她奶奶停下手里的佛珠,补充了一句,“不要折磨自己,让他们闹吧。”
“嗯。”
她十一二岁的时候,她奶奶就来寺庙住了。她父母说她奶奶自私,那么多钱都不拿给家里人用。那个时候刚办完爷爷的葬礼,分了爷爷的遗产。
要说有多少钱,当然是没有的。爷爷的钱早被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以各种借口挪光了。连晚年治病的钱,都是奶奶出的。
她小时候父母经常为了钱吵架,爷爷奶奶觉得孩子不能在这种环境里成长,便把她接了过去。那是她童年最开心的几年,也是见到了残酷亲情的几年。她大伯,二姨,还有她爸,每年变着花样来要钱,不给就哭,她爷爷又总是心软。
结果爷爷生病了,三家都觉得对方拿的钱多,应该对方付医药费。最后是奶奶出的钱,所有人都露出一副‘果然还有钱’的表情。
爷爷去世后,她奶奶立马离开了这群人,去了寺庙。
她回到家里生活后,她妈时常因为她在奶奶家住了几年没薅到钱而说她蠢。
她觉得她回来真的太蠢了,应该抱着奶奶的大腿,赖在寺庙里才对。
这种日子一过就是二十多年,托她爸妈的福,她对亲情没有期待,对爱情没有期待,而友情……她忙着对付爸妈,没时间交朋友。
她的生活鸡飞狗跳,导致她的情绪早就消耗殆尽了,她现在的状态就是无欲无求。啊,不对,工资还是要的。
或许,等工资到账后,她真的应该去算个命。人选的话,就那个大爷吧,毕竟那么热情。
等她睡下后,眼一闭一睁天花板就没了。
她盯着顶上的稻草,沉默了很长时间。她好歹住在五楼,要是她的天花板是这样,那六楼以上的住户都上天了?
她侧着身体想起来,刚抬起手就发现不对劲。手小了,手臂也小了,脑袋、大腿都小了。仔细一看身上的睡衣也变成了打满补丁的麻布衣。
当她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猜测时,耳边传来了开门声。
“运儿?运儿?!”
一位皮肤黝黑的女性冲到她面前,注视了她一会儿,就开始不停的揉捏着她的脸。
“有没有哪里痛?”
脸。
对方看到她呆呆的样子,好像并不奇怪,“运儿,如果哪里痛的话,就指一指。”
她指了指脸。
“头还痛吗?忍着点,等会儿娘带你去看曾祖父。”
这……
她张张嘴,喊了一声‘脸’,声音很沙哑,发音也有些歪。她又试着说了几个常用字‘我’,‘你’之类的,发音渐渐正常了些。
对方听到她在那瞎喊,也没有阻止,而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运儿,喊声娘。”
眼前的人是这具身体的母亲?向恩盯着她,悄悄把嘴闭上,她对‘妈’有点过敏。
何婉秀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她女儿今年三岁了,今天才第一次开口说话,或许这次摔伤反而是件好事。
“你饿了没,娘给你煮点粥。”对方摸了摸她的头,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看到对方消失在视野里,向恩果断下了床。她身体还有些软,没什么劲,便抚着墙一步步的挪。
一看到门外的景色,她就愣住了,那是一大片青黄的稻谷,左前方有棵特别高大的树,远处是群山。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突然撑着的那股劲儿泄了,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会换到别人身体里呢?她对现状有什么不满吗?她虽然不喜欢爸妈,但从没想过换一个。她讨厌那鸡飞狗跳的家庭氛围,但现在她已经离开了,正准备过上新的生活。
而且……她马上要领工资了。
何婉秀端着碗远远的就看到她坐在门口,忧伤的像老大爷一样。
“来,吃点,别饿着了。”
她确实觉得肚子空空如也,可手上没劲,只能让人端着喂。
没过一会儿,她就见到一个同样黝黑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看他亲昵的语气,应该是她爸。
两人穿着的衣服都是补丁,看上去像是古代的款式,再看这简陋的房屋,是底层人民了。
“运儿,看看这是什么?”她爹举起手里的兔子,“这是兔子。”
她爹的表情好像很想她念出来,她张了张嘴,“土……图……兔……子。”
“对对!就是这样!”两人激动的握着她的手。
“孩子她爹,我们运儿能说话了!能说话了!”
“是啊,是啊!运儿之前只是脑子堵住了,摔一跤后,脑子就通了!”她爹开心地吼道。
她爹动静很大,路过的其他人都过来问是什么情况。听见她会说话了,大家都很激动,七嘴八舌地让她喊人,她看到就觉得累,索性闭上了嘴。
一群人没有等来半个字,只能失望的离去,走的时候还安慰她爹娘,说等再长大一些说不定就好了。她爹笑着附和。
“你去处理吧,我带运儿去找族长。”
她娘点点头,接过了兔子。
“运儿,我们去找曾祖父,让他看看你的头。”她爹将她抱在怀里。
一路上她都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说是村子的话,有点小。草屋就那么几栋,人也少,主要的还是刚才的那些人。唯一大点的房子,大概就是她现在待的地方。
“祖父,运儿已经醒了,您再帮忙看看?”
向恩看到一位白发的瘦弱老人坐在椅子上,二话不说就开始扒拉她的头。
“没有外伤,脑子还痛不?”
向恩刚想摇头,发现这句话居然是对着她爹说的。
“应该不痛了,而且我今天教她说话,她竟然跟着学了。”她爹拍拍她的脑袋,“来,运儿对曾祖父说‘兔子’。”
向恩迟疑了,因为长的不像。
她不开口,外表又没有问题,她爹只能又把她带回家。
之后的时间,她爹娘热衷于教她认各种东西,她也乐于学习,有些事能自己开口还是自己开口吧。
一个月后,田里的谷子该收割了,她娘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便把她带到了那棵大树下。看着金灿灿的稻穗,连她都能感受到丰收的喜悦。
她娘偶尔会回头看她,确认她没事后,又会继续弯腰干活。喝水休息的时候,还会跑过来教她认草,认树,认谷子。
在古代,女孩子始终不如男孩子尊贵,更别说她的脑子还有问题。但她没有被虐待,没有缺衣少粮,更没有被扔掉。可见她的父母是真的爱她。
向恩有些羡慕。
一阵风吹过,夹杂着夏日的热浪。
她抬起手,朝眼前的妇女伸了过去,“……娘。”
何婉秀愣了一下,“你、你叫我什么?”
“娘。”
何婉秀抿着嘴,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将她从头到尾摸了一遍,“好孩子、好孩子。”
对方抱着她哭了好久,向恩又想到了那位算命大爷,或许这才是那个大爷说的‘大运’。
既然承袭了对方的身份,认了对方的娘,那就好好的代对方活着。
自那之后,向……周运便表现的像个正常孩子,哭一哭闹一闹让她爹娘开心。她能说话之后,她爹娘还宴请了村里的人来庆祝。
一场宴会足够把村子里的事摸清楚了。
这村子的人那么少,是因为这里只有一个家族,也就是周家。而这里也不是他们世代居住的地方,七年前外面叛乱四起,一看马上要打仗了,曾祖父便带着族人举族搬迁。他们没什么目标,只要躲避征兵和敌人就行。在山了转了好几个月发现了这个地方,大家才定居下来。
族长,也就是她的曾祖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嫁的远,死的也最早,没在这。第二个死在曾祖父前头的便是她爷爷。最后仅剩的两个儿子,在逃难的路上又死了一个。现在只剩二伯公了。
各家爷爷虽然只活了一个,但她父亲那辈的基本都在这。大伯公生了一子一女,二伯公是二子一女,她爷爷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她大伯一个是她爹。
这里就要说到一个传奇人物,她大伯。对别人来说战争是灾难,对他来说是机遇。战争一开始,他就带着他侄儿,也就是她哥投奔了前线,说要闯出一番天地,然后就失去了音讯。
她娘在说起她哥后,就开始抹眼泪。两个孩子,一个生死不明,一个痴痴呆呆,她娘这是倒了什么霉啊。
聊着聊着,他们又说到了这片土地。大家都说这块地有土地神保佑,无论种什么都能活,这才养活了他们。
向恩皱眉,这世上还有这种地方?
宴会结束后,她又问了她爹,结果她爹的语气更夸张,撒把种子就能长,不用施肥就能年年丰收。
那这肯定不是现代科技,得是外星科技才行。
她爹还说,刚开始大家都不敢吃种出来的粮食,还是族长先尝试的。后来发现这地就这样,啥都能种,啥都能长。他们为了感谢土地神,还建个小的土地庙。每年开种前祭拜,比什么肥料都有用。
周运并不怎么相信这些,她奶奶去寺庙也并不是信佛,而是去一个‘远离家’,‘花钱少’,还‘清净’的地方。这世上要真有土地神,就不会有人饿死了。
他爹也打开了话匣子,“这地方什么东西都有,田里有泥鳅,有鱼,远处的河里有虾,有蟹,周围的山上还有果树。大家都说,这里一定是神仙住的地方。”
神仙?比起神仙,她更愿意相信这地方有个宝物,就像民间传说中的聚宝盆一样。
她灵光一闪……难道这也是算命大爷说的‘大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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