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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笼罩在连绵阴雨中的城市。
高楼大厦之间,能称得上宽敞的道路少得可怜。更多的是狭窄的巷道,闪着若有似无的灯,散发着奇怪的臭味,扩散至整个城市,像正在坏死的毛细血管。
“看见那只怪物去哪儿了吗?”
一行人穿着鲜红的制服穿行雨中。他们中领头的男人问道。
“……往12号巷去了。”
回答的是一个干练的女性。
“该死。”男人狠狠锤了一下身旁的墙面。年久的墙体剥落下一块发灰的涂层,簌簌落下,“最近的心律失常多得有些太烦人了啊。”
他借这一击的反冲力向前窜出几米。犹是不忘赶路。
这些穿着红色制服的人几乎都像这样穿行于这座城市。他们并不在乎老旧的建筑在如此的使用下会不会崩塌——反正这里的“合法居民”只会住在那些永不倾颓的高楼里。
而住不进去,在和贫民窟并无二致的地方活着的那些人,他们的生命和野草无异。
这就是[血液]们行事的观念。
“左心室的人还不来支援吗?那种怪物可能会威胁到……”
“闭嘴!难道我不知道吗?”男人怒吼道,“无非是这等级的东西还不够他们出手罢了!”
“一直都是我们这些O型血来卖命!就因为我们的能力不够,拿不起情感武器!”
并不是常人愤怒时,整张脸的肌肉都在用力的那般扭曲。而是如同电视故障那般,面上浮现出古怪地闪烁着的光,遮蔽了原本的面容。
队伍里的人们看着男人的异变,顿时噤声。
“这么容易,就情感融合了吗?”
巷口缓步走来一个飘忽的人影,落下一句轻蔑的话语。
那人穿着黑色的外套,手拿一把长柄镰刀。镰刀也是通体漆黑,刀锋上还淌着新鲜的血。
奇异的是,那血正发着淡淡的光。
有人看到这身行头,震惊而惶恐:“是心室长大人!”
“嘘。无需多言。”
黑色身影带着鹰嘴面具,让人看不见他的面容。
“我已经解决了那个东西。你们这组血液,可以回流了。”
“何苍!”产生异变的男人发出一声怒吼,“我们这一队人死了大半,你才轻飘飘地过来,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把我们这些血液当人看!”
“不,不是因为不把你们当人看。”
镰刀如春风般温润地拂过,头颅与地板碰撞的声音显得十分沉闷。
“就是因为我重视每一个人,所以,当感知到有人不想做人的时候……”
何苍脚尖着地,站稳身形,声音极其温柔。
“我可谓雷厉风行。”
过了一会儿,他向着暗巷深处走去:“好了,这里没有剩下的人的事了。赶紧回左心房去接新任务吧。”
“是,心室长大人。”
何苍没有回头,他听着血液们流动而带起的风声,低下头,看着身旁的尸体,若有所思。
最后,他笑了笑,踢了尸体一脚。
软倒在地上的人瞬间腐烂,黑白色雪花屏样的光斑遮蔽了一切。
“啧。”
外城区,又叫表意识城区,大多数人在“心脏”生活的地方。城市规划相当不合理。
但那么多年没变,居民早已习惯了密集的巷道,岌岌可危的旧房屋连绵成片的景象。
心房给这片区域赋名“海马区”。
记忆总是纷繁复杂,这名字算是切中肯綮。
“沈七?”
老旧小区门口,肥头大耳的保安狐疑地盯着面前的少年,上上下下扫了两三遍。
路边的牌子上用粗糙的宋体立体字写着“江景园”三个字。尽管这里离心脏里的唯一一条江有些远。
“什么时候来的?居民证呢?”
少年穿着普通的白t恤和黑色长裤,撑着一把漆黑的伞。他的头发对于一个男生来说有些太长了,于是他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
他扶了扶挡住他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把背后的书包转到身前,翻出一张崭新的证件。
“这么新?”
沈七淡淡开口:“我是13号巷那边来的,那儿不太平,您该知道吧。”
保安摸了摸下巴,把居民证还给沈七:“是啊。听说孙璟这段时间经常往13号巷跑,可真是大麻烦。听说很多人连证都办不了。”
“进去吧,记得每天入夜前必须回小区!”
沈七调整了一下撑伞的手,另一只手抓稳行李箱的拉杆,头也不回地进了大门。
心脏里的学校一般都在靠近平静的内城区的地方,很少会有学生会在这里找房子住。
显然,沈七只是因为没钱,才需要找个外环的房子住。
实际上,外环的这个小区到靠近内城区的一环,坐地铁也不过半个小时。
……心脏最大的地方,不是人口最多的外城区,也不是所谓高等居民居住的内城区,而是郊区。
“没有锁门。”毫不费力地拧动门把手,沈七皱了皱眉。
“真是不把这儿的人当人。”
◆“上锁。”
一滴泪从沈七脸上滴落。它轻飘飘地滴在铁制的把手上。
金属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熔化,一两道齿轮咬合的嘎吱声响起,让人联想到松骨的场景。
“这样就好了吧。”待其“生长”完毕,沈七轻抚那滩粘连在门上不成型的铁。
门开了。
灰尘扑面而来。
很空的房子。除了一两简单的木桌,木椅,还有显然放不了太多东西的、底下缺了一个角的木柜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沈七嫌弃地挥挥手:“这就是那家伙给我安排的地方?”
不过,这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五六个房间,虽然都不大,但完全能将生活规划好。
……光是打扫房间就花了好大一番功夫。
外城区的夜晚是绝对不适合在街上行走的。在入夜之前,大多数人都会回到家里并紧闭门窗。
只有一些必须出门的人才会不情不愿、战战兢兢地尽量在大路上穿行。
然而,沈七属于另一波人,那种根本不在乎可能遇见的危险的人。
他其实可以不用撑伞,但是撑伞显得他很合群。
雨从未停过,也永不会停。
“欢迎来到动脉毛细血管13号巷办事处!”
沈七没有搭理门口扬着公式化笑容的机器人,径直走入气派的光门。
动脉,干的事情又多又杂,总的来说,是在刀尖上舔血的活计。倒也不是杀人放火,而是处理一些怪奇的现象。
外城区动不动就会有血液流动。据新闻报道,那些血液是来清理一种叫“情感融合体”或是“心律失常”的东西的。
情感是人类最高的意志,因此,情感可以左右人类,甚至将人类转变为更高层次的存在。
然而,真正有足够的资格去掌控这份情感的人屈指可数。大多数人控制不住情感的力量,反倒会堕落成怪物。
●“我是个平庸的人,我只是不愿面对这现实。”
动脉的办事处,不管是哪一所,都是人来人往。这里有直属于动脉的“血液”,心脏直接管辖的协会,也有民间的事务所。
穿过那扇只有拥有能力之人可看见的光门,就能进入此处。
大厅里人头攒动。
由金属构成的墙壁围出一个简单的空间。鲜红色的二极灯管铺满地面,而天花板上嵌着落后的白炽灯。
冷白的灯光下,沈七青涩的面庞在这里格格不入。
一个机器人快步走了过来。
“尊敬的二级心脏居民沈七,请问有什么我能够帮到您的吗?”
它和守门的机器人长得别无二致。这样的量产机器人,右心房随便能拿出来一个团。
沈七收好伞,从背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纸。上面镀着金箔字。
“浦肯野事务所的合同。”沈七说。
机器人的语气肃然起敬:“好的,我会尽快为您安排与对接人的会面。”
沈七虽然不知道浦肯野事务所究竟有个什么样的地位,但他相信那家伙。
在机器人忙活着联系对接人的间隙,他坐在大厅的角落,盯着从门外走进的一个人。
那人戴着黑框眼镜,留着短寸,看上去是标准的理工科直男。
另一个机器人上前,“尊敬的心房长阮月虚大人,请问有什么我能够帮到您的吗?”
被称作阮月虚的男子拿出一张纸,他开口,声音穿过喧嚣的人群,一字不落地到达沈七的耳膜:“这上面的人,在你们这里。”
“我现在就要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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