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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饮露水解渴,人则行走于隐蔽处。
这一年非常特殊,极端的高温,不鸣的蝉。
烈阳高挂,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今井爱法刚从凉爽的大商场出去就被热气扑面,瞬间衣领就被汗打湿,他烦躁的扯了扯领口。
女人手心都出了汗,又提了一大袋零食,便没拉着他,只是嘱咐他跟好自己,别乱跑。
小小的男孩小步小步地跟在她身后,踩影子玩。
“妈妈。”
“怎么啦?”
“老师让我们从今天开始坚持写日记,每天要给你看,日记怎么写啊?”
“这个啊,你把平常看见的,你觉得有意义的事记录下来,拼凑成一篇短文,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还是不会——”
“不要轻言放弃……”
两人聊天断断续续,直到过马路时,女人才牵起他的手,温声道:“爱法酱,注意看路。”
“嗯!”
意外倏然发生。
车鸣,惊慌失措的行人,尖叫声此起彼伏,翻滚的热浪扭曲了视线。
绿灯亮起,身着制服的年轻警察推着轮椅,和老婆婆谈笑。
一辆红色货车失控,撞翻了几辆摩托车后极速朝着斑马线冲刺,警察脸色一变,狠狠推开轮椅。
车速很急。
一时间,万人空巷,不愿从空调房里出来的闲人们被车祸现场吸引,看热闹来了。
爱法不自觉睁大眼,内心激动不已,他想撒开妈妈的手,去救警察叔叔。
他的腿在发抖,但他想当英雄。
有时候人会冲动,尤其是小孩。
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勇气,让他铆足了劲儿往那边狂奔。妈妈惊恐的声音被他甩在后面。
只有几米了,车还没来!快了!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警察,爱法的心跳声盖住了急促的呼吸声,他知道自己马上要做什么,那就是用尽全力扑向他,让他往旁边摔个七八米,就不会被撞了。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经过专门训练的警官先生身体壮实,下盘也稳,哪是一个六七岁小孩能推动的。
爱法猛地一扑,对方稳稳当当的接住,他心凉了半截。
原来还有这种发展……
警察推开轮椅后正准备跑走,结果突然出现的小孩不怕死的跑过来了,他思考不及,只得先抱住他。
道路被货车的失控搞得一团糟,乱成麻的喧闹声钻进两人的耳朵。他急了一身汗,没等小孩催促就立马跑到人行道上。
那货车没跟着他们跑。
警察松了口气,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孩时变得严肃,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正准备训斥几句,就感受到怀里的人在发抖,他愣了一下,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背,低沉的声音出口便是安慰的话语。
女人没拉住兴奋的爱法,想追上去却被手上的重物阻碍,她直接丢下购物袋火急火燎的追他。
那小子跑得飞快,她怎么喊也不停下。
讲真的,如果不是在非常情况下,她会为他活似被作业追着跑八百米的气势感到骄傲。
当她看见那死小子不要命的冲上斑马线时,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忍不住扭头确认那辆杀千刀的货车行驶到哪了,然后一边喊爱法的名字,一声胜过一声,说是撕心裂肺也不为过。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蓝从她的余光中闪过,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想找到儿子的身影,可现在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仅剩下那辆摇摇晃晃停下的货车。
好像发疯发够了,便停下了。
女人吊起的心骤然落地,呆呆的站在红绿灯旁,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家儿子已经安全了。
“警官先生!!”响亮而嘶哑的叫声骤然响起,一个眼眶红红的、衣服凌乱的女子不顾形象的奔跑过去,死死抱住他怀中的小男孩。
高大的警官先生顺力放开男孩,紧皱的眉毛解开了一些,看了几眼便转身走了。
女子这般悲痛的模样令人心生哀怜,爱法一下子被她搂住,对方呜咽的、不断的重复着“你、你跑啥?!我喊你你都不听!左耳进右耳出,你就是这么学的……快,让我看看,有没有事。”
黑发男孩小小的一只,被光照到的脸十分白净,刺眼的是脖颈处一道约两寸长的红痕,他仿佛被妈妈被焦急的情绪感染,也不知不觉得瘪了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他努力抑制鼻腔的酸意,“……我只是,不,我没事…妈妈,你看,我真的没事。”
他示意妈妈看自己下巴向下处的红痕,小声地说对不起,这只是他不小心被叔叔的徽章挂到的小伤。
然后他害怕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害怕遭到责骂。
尽管他只是想救人,他也不敢顶嘴,毕竟刚才差点死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高估自己的能力这个错误,于是只敢小心翼翼的解释。
但小小的少年还不理解,他只是像动漫里的人那样做,他们可以闯高速、爬大树、持□□,这样救人,这样战斗,这样正义的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最后还被夸奖。然而自己去做了其中一件事,并没有被夸奖,没有小红花。
是因为他太弱小了吗?
他回想起刚刚自己没扑倒那个人,心情开始低落。
不过爱法天性乐观,很快,他就重新振作精神,安慰起了妈妈。他并没有多言,只是回抱,这是他打心眼里承认的最温暖的姿势。
大抵是大街上太多路人的目光照在女人身上,刺得她脸涨红,总之,她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手牢牢牵住爱法回到他们打车的地方,散落的食品袋依旧待在原地,乖乖等待主人回来提走自己。
爱法不敢说话。
女人打电话给某人,爱法一听她说的内容就知道是打给爸爸了。
她又打电话让表哥帮忙把袋子提回去,她和爸爸带爱法去医院检查一下。
大概是表哥抱怨了一下,女人的声音变得着急。
爱法被全家出动的架势吓到了,连忙上蹿下跳的证明自己好的很。
他倒不是害怕医院,只是不想做多余的事,毕竟他又没病,浪费挂号的钱做什么。
爬上伫在路边的黑黄相间的柱子,“咚”的一声跳下去,又去提大人都嫌重的大袋子,可他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提动,发出哼哧的声音。
女人怔怔地看了好几眼才意识到他是在证明自己没事,她没被逗笑,尽管小男孩鼓起嘴眯着眼,手上青筋全蹦出了也提不动袋子的样子很滑稽。
一个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孩,忍痛能力极弱,有例外,但爱法显然不在例外的行列中。
所以女人反应过来,他是真的没受伤。
女人沉着脸,思索了一会,问他,“有没有哪里痛,手?脚?膝盖?”
爱法重重摇头,奶声奶气的回答,没有。
女人又确认了一遍才真正放心。
会隐瞒自己的痛苦,不让大人担心的小孩很少,爱法恰好不是。
担心的情绪被消耗完,原本因儿子不听话而生出的怒气再次涌上心头。
女人横眉怒眼,像头发威的母狮,压迫感“嗞”的往上涨。
爱法知道自己要被吼了,还想挣扎一下,赶忙挥了挥手,“诶诶!道谢!还没道谢呢,向警察叔叔。”
不得不说,这个话题扯得妙,勾起了女人忘记道谢的愧疚。
女人没看见那抹蓝,失望的领着爱法回家去了。
在路上,爱法突然兴奋的冲着她喊,“我想起来了,妈妈,他的名字是目暮十三!”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之前我和朋友一起玩滑板,不小心滑到马路上了,被他救过呀。”
哦,不好了……
“原来如此,回家后你看我打不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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