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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们别不信，都跟你们说了他会来，他都说了他会来，那就肯定会来，嘿你们看，来了吧……”
一手举着红酒杯一手比着三指做发誓姿势的男人听到包间门口传来声音，连忙从人群中挤出走了过去。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进来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男人，表情温和地朝着身后帮忙开门的服务员道谢之后，转过身就看到屋内乌泱泱一帮人都站在原地看着他。
“看什么呢？班长，我可从大老远就听到了你这大嗓门了，谁要来，这人不都齐了吗？”
“谢渺，是你啊，来来来，先落座。”
“班长你别岔开话题啊，还肯定会来，连谢渺都说人齐了，都不知道人要来，你怎么可能知道，就吹吧你，怎么，你关系还能好过人家啊？”
谢渺一头雾水地被带到班长身边的空座坐下，另一侧的陈双宜就凑了过来，“诶，谢渺，班长说的是真的吗，蒋宪真的会来吗？”
“谁？”
“大家好久不见。”
谢渺顾着把大衣放好没仔细听，问询的话却被另一个人打断。
整个包间仿佛被那声好久不见戳中了消音键，所有人迅速将目光聚焦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还戴着口罩，说话间正把头上的兜帽往下揭，明明被挡住了半张脸，可偏偏那双含笑的眼睛就告诉了所有人谁来了。
“我去……我去！蒋宪！”
离门口最近的一个男人猛地朝蒋宪扑了上去，等到整个人挂在蒋宪身上才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被蒋宪单手抱着，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我说老李，你这弹跳力不减当年啊。”
蒋宪等他松开手脚踩到地上才松开环在老李腰间的手，遮挡住视线的人一走，瞬间就直面上所有人打量的目光。
“蒋宪你这臂力可以啊，看着小胳膊小腿的，居然能抱得动老李。你是不知道，这家伙这两年飞黄腾达，腰间那肥油是一层接一层。”
“诶诶诶，我可是听着呢啊，怎么，就我有肥油啊，你这两年油水能比我少啊。”
两人说着，挺起微微凸起的啤酒肚，举着手掌就往对方腰上互相拍，嚷嚷着要比比。
蒋宪笑了笑，暗叹这两人还是和当年一样见面就掐。
当年。
终于，他收回落在玩闹两人身上的目光，看向了那个从进入包间那一刻起就被他纳入余光，却也始终沉默的人。
陈双宜看他看了过来，起身招呼他，“蒋宪，你来我这坐吧，我去老李旁边。诶我说你俩，都坐下，人蒋宪难得回来一趟，就在这看你俩比谁肚子大啊。”
“看在蒋宪的面子上放过你，走蒋宪，去我那，不用跟陈双宜客气，人家坐过去准备撒狗粮呢。”
蒋宪被按在陈双宜的位置坐下，偏头去听班长说话，中间的谢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椅子往后挪了挪，往后仰着紧贴着椅背，像是怕极了打扰两人之间说话。
又像是，丝毫不想和蒋宪有丝毫接触。
蒋宪看着谢渺的动作脸上的笑容不变，边说话，边也学着仰靠下去，将谢渺的动作学了个彻底，手就放在两人之间仅隔的椅子把手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啊？”
“哦你可能还不知道，陈双宜和老李在一起了，想不到吧，这俩一个大学，说是互相照顾，照顾着照顾着就在一起了，这不，年前老李生日刚领了证。”
“办婚礼了吗？”
“诶，既然蒋宪问了，那刚好，今年情人节我俩办婚礼，就在这酒店，都得来啊，一个都不许跑。谢渺，帮我发一下。”
陈双宜从包里拿出精致红封的喜帖，身边挨个发完之后探出身子，将剩下的一叠都递给了谢渺。
谢渺看着眼前的喜帖，身侧的人存在感过分明显，他实在是不想直起身去接，但是陈双宜的手仍在举着，还左右晃了晃表示催促，班长这个没眼力见的此时此刻居然还出去上厕所了。
没办法，谢渺只能直起身将喜帖接了过来，将坐得较远的几个伸手过来拿的那些发出去之后，手里就只剩下了三份。
谢渺本想着把喜帖放在餐桌上，却没想到刚放下去，身边人的手就擦着自己的手伸了过来。
那一瞬间谢渺直至事后回忆起来仍旧觉得不可思议，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他擦过蒋宪的手腕，却感受到了他的脉搏，有力的，鲜活的，真实的，脉搏，蒋宪。
“好，我一定到。婚纱照拍得很好看。”
“肯定比不上你拍杂志大片啦，不过我们很满意。”
陈双宜脸上泛起娇羞的笑，蒋宪看着她，语气真诚，“但不管是哪一次大片，肯定都不如你拍婚纱照来得幸福。”
“真的假的？那些女明星都那么漂亮，身材那么好，和她们拍照还不幸福啊？”
“工作和爱情，能比吗？”
“哟，看不出来啊，我们蒋宪还是个情种。怎么着，有此感叹，有喜欢的人啦”
班长一回来就听到蒋宪这句话，连忙挤到蒋宪身边一手搂着蒋宪一手搂着谢渺凑到蒋宪眼前等答案。
“先生，您的菜到了。”
“行了行了先吃饭吧。班长，回去。”
老李招呼着把班长赶了回去，等服务员上完菜后端着红酒站了起来。
“来啊，今天是我们高一一班十三周年的同学会，虽然咱大都呆在江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是呢，也有的同学出外奋斗，趁着过年这个当口咱大家伙在这齐聚。我老李，一个祝大家新年一切都好，一个祝大家幸福美满，今后不管是身边的还是出门在外的，有需要尽管找我老李，咱一定到。来来来，喝上。”
“那大家都是自己人，份子钱能不给吗？”
“不行，双份！娘家人婆家人都是你们，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诶，蒋宪谢渺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菜不吃酒不喝，怎么，怕和老李一样啤酒肚啊，哥儿几个，灌他俩！”
一顿饭闹闹哄哄地吃了两三个小时，到最后就没几个还能好好走路的，乌泱泱一群人瘫坐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嚷嚷着要再来一场。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大过节的父母长辈都在家呢，也早点回去陪陪家里人吧。”
陈双宜按下了叫嚷得最欢的老李，道别了之后扛起人就要走，几个同学要上前帮忙都被一一谢绝了，只让赶紧回家。
蒋宪看着陈双宜踉跄的身影，当初那个肩不能扛，清理考场搬了桌子都得跟别的女生一人抬一边的小女孩，如今也能一个人扛起她的丈夫，扛起一个家。
就在那一瞬间，蒋宪突然就有了其实自己也已经到了该成家年纪的实感，他看向被放倒在他身边的谢渺，穿起了当年死活不愿意穿觉得老气横秋的大衣，下巴有细微的胡茬，蜷在他身边，但即使烂醉如泥，也再也不会抓着他的衣角耍酒疯。
蒋宪再一次清醒地认识到，他真的错过了谢渺的许多时刻。
蒋宪再一次清醒地认识到，他们真的分开了好多年。
蒋宪看着路边打双闪的车，小江站在车旁朝他挥手，拍了拍班长给他指了一下车，而后搂着他的肩膀让他看谢渺。
班长愣了愣，而后大声“啊”了一声，说，“蒋宪你车也来了啊，正好，你和老谢住一起，你把他捎上，我就不用再费劲跑一趟送他回去了。”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
被扶起来靠到蒋宪身上的谢渺听到声音挣扎着想要站直，却实在是喝得有些多了，一离开蒋宪就整个人歪歪扭扭地往台阶上栽，吓得蒋宪连忙把他捞了回来。
“谢渺。”
被叫住名字的人像被打了镇静剂一般，由着蒋宪抓着手，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或者应该说是盯着他，像是企图从他脸上找寻出什么答案。
“让我送你回去吧。”
谢渺的表情在那一瞬由平静转为错愕，而后忽地笑了一声，仿佛这句话是在说什么荒唐好笑的东西。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谢渺挣开蒋宪的手，努力挺直腰背歪歪扭扭地往前走。
“追啊，愣着干什么。”
班长看着身旁愣神的蒋宪，连忙推了他一把。
“谢渺。”
有些名字，一旦开口了，再叫一次，好像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蒋宪追在他身后，走到他身旁，一声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却不敢再碰他。
“蒋宪你能不能别烦我，我自己可以，我能自己回家，你听不懂人话吗？”
谢渺边挥舞着手赶他走边冲他吼，可是酒醉得连手臂都是绵软无力的，不但没法把人推开，反而是张开了双手任由人靠近。
蒋宪看着眼前说话大声起来的人开始意识到谢渺也许不是不会发酒疯了，只是还没开始，抓着他胡乱扑腾的手一个用力就把人扛了起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谢渺吓成只鹌鹑乖巧了，反正他清晰地听到了身后其他人的口哨声。
小江看到这一幕连忙把车门打开然后跑过来想要接手，却没想蒋宪侧了侧身说了句“不用”之后就从他身边走过了。
“哥，这位是？”
“他叫谢渺。走吧，直接回家就行。”
小江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但也知道艺人助理最忌讳多问，将毛毯和水拿出来之后就老老实实回到驾驶座上开起了车。
蒋宪拿起毛毯想往谢渺身上披，却被眯着眼睛的人伸手挡住推了回去。
蒋宪也不强求，能把人拐上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身上还穿着大衣，这几天天气还算暖和，应该不至于会着凉。
“喝口水吧，需要去买点解酒药吗，免得你醉成这样家里人担心。”
瘫在被蒋宪打横放下座椅上的人睁开眼，冲蒋宪露出一个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嗤笑，搞得蒋宪僵在原地不敢动。
车被稳当停下的时候，瘫倒着的人迅速坐了起来开门下车，却没想到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谢渺有些烦躁地加快了步伐，却没想到身后的人直接跟了上来和自己并肩走着，刷门禁卡的时候还顺便帮自己开了门。
“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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