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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雷电交加，白亮电光划破黑沉浓重的夜雾，黑夜织就的茧被剥离，雨幕中，那庞然大物清晰了一瞬。
是一栋矗立在荒草中石砌的通体漆黑的楼，不见门窗，仅层与层之间有道不明显的灰色分界线，整个像竖悬棺似的。
“1、2……18。”
蜷缩在墙角、将头埋入臂弯的女孩仰起脸，沙哑着嗓子数出来。
——梦里出现的黑色大楼层数。
真的是梦吗？
这又是哪里？
秦毓茫然起身，白皙纤瘦的手无意识抓着裙子。与这素白干净长裙似的，她模样清纯好看，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显得弱不禁风。长睫微颤，漆黑漂亮的眸呆滞地注视前方。
眼前，站着个笑意暖暖的中年妇女，在她身侧放着一面试衣镜。深褐色木质镜框，上面刻满驳杂的纹路。
卧室很小，仅一张单人床就占去了三分之一的面积。但房间里干净亮堂，浅绿色花被子上散发着暖融融的阳光味道。
正迷惑时，女人开口了：“小毓，这是妈妈给你的礼物，看，喜欢吗？”
她略垂下头，遮住眸里藏不住的震惊。
不是梦。
她真的被陡然出现的漩涡吸入了大楼。否则没法解释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很喜欢，谢谢妈妈。”片刻后，秦毓抬头，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
“喜欢就好。”女人笑着摸摸她的头，柔软的手触觉冰凉，引得她轻轻战栗了下。
目送“妈妈”出去，秦毓坐到床边，又一次环顾这间房。
忽地瞥见那面镜子的角落，在她镜像的身后，妈妈脸色铁青，原本温柔的笑僵硬地凝固在脸上。
秦毓心头猛然一跳，定睛再看时，那张脸消失了。
她默了默，当即挪动镜子，让它对着墙。
吱呀声与客厅里拖拉着的脚步声重叠，妈妈似乎在拖地，时不时会撞到她的房门。
秦毓控制不住地牵唇，笑到停不下来，由内而生的兴奋远远大过恐惧。
被拐卖的第358天，她终于离开了刻满她绝望的村子。
就在今天，她终于鼓足勇气向经常光临自己处的宋颐年祈求。
求他报警，毁了这肮脏的村子，救救她和同样身陷绝境的姐妹们。
他一如既往有耐心地听她说话，神色温柔缱绻，仿佛他肯踏入泥泞，只为她一人。
秦毓几乎就要以为他会答应时。宋颐年轻呵一声笑道：“我的确和他们不一样。”
“我喜欢温柔对待自己的玩具。”
“鱼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动作轻柔地圈她入怀，微微侧头，白皙的脸浮上一抹笑，用指腹摩挲她微凉的脸。
秦毓僵住。放大的瞳孔里，倒映着他近乎完美的脸，一点点靠近。胃里止不住地翻腾，没忍住，她干呕起来。
他眸光一寸寸变冷，忽地攥紧她的衣领，狠狠甩出去。后背重重地砸到床板上，秦毓闷哼，看着他满眼嫌恶擦手的样子，神情麻木。
他走后，她蜷缩在那张不管怎么洗，仍残留着恶心腥味的床上，愣愣注视嵌有一小扇透气窗的墙，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若有机会，一定要杀了他们。无论是那些人贩子，还是被发臭泥潭吸引而来的顾客。
“绝望值
恭喜玩家被选中，到达十八层楼入口。
请找出生路努力通关，你将在现实中获得想要的一切。”
冰冷的女声沉寂后，被彩灯映得通红的天花板忽然出现黑色漩涡，将瘫在床上的她吸了进去。
十八层楼的入口……代表一个诡异游戏副本的话，很可能每一层都有一个。
秦毓阖眼，指尖轻轻揉捏太阳穴。
现在还不清楚怎么算通关，或许要看看外面的情况？
没多犹豫，她又看了眼镜子后起身开门，展露笑靥：“妈妈，我想出去逛逛。”
“嗯？”厨房里，女人背对着她，切菜的那只手顿了顿，忽而扭头咧嘴笑开：“去吧，小毓，路上注意安全。”
秦毓乖巧应声，欢快地挥挥手，开门出去。
迈入楼道，视线一片敞亮。
压下眼底忽然涌上的酸意，她没再逗留，慢慢走下楼梯。
出了单元门，被刺目温暖的阳光包裹，她微微眯眼，五指微张挡在眼前，任阳光从指缝流泻，迎着光芒浅笑。
小区里人不算多，三三两两从眼前经过。
许是副本给她安排的身份熟人太多，几乎所有人路过，都笑着跟她打招呼。热情洋溢，邻里一片和谐。
有爷爷奶奶，也有年轻人，推婴儿车的宝妈，甚至几岁的孩子。
秦毓只得保持微笑一一回应，脸都僵了。
“姐姐，我抓到你啦。”没注意，一个矮墩墩的小男孩抱住她的腿。
他仰起脸，忽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满脸兴奋，跟小狗撒欢似的不停踮脚。
秦毓下意识抗拒地拂开他的手。
周围的嬉闹仿佛瞬间被摁下暂停键，男孩笑意凝固，他身后的人全都停住脚步，抻着头往这边看。
所有人脸上的笑愈发夸张，嘴角扬起四十五度，整齐划一。
就连适才躺在婴儿车上一直大哭的婴孩，都静了。瘦小的手抓在车前，努力撑住身子坐起来。乌黑的眼仁转啊转，像是看到了最好玩的事物。
秦毓心里直发毛，努力保持冷静注视眼前的男孩。
“姐姐，说好的抓住你就要来我家，不许耍赖。”他不高兴地撅起嘴，又要伸手过来。
“我没有耍赖。”秦毓仍灵敏地躲开，顶着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目光，微微俯身。
“我们还没说游戏开始，你就抓我，你这样才是耍赖。”
“那好，”沉默片刻，他重重点了下滚圆的脑袋，握紧肉乎乎的拳头：“等姐姐下次从家里出来，我们开始游戏。”
他笑着露出仅有的两颗虎牙。
“行，姐姐答应你。”秦毓像是什么也没发现般，告别后自然地转身往回走。
重回楼道，她的腿终于软下来。只得靠墙一步步继续上楼，黏腻的汗将整个后背打湿，衣服紧紧贴着身子。
小区里全是鬼，去不了更远的地方，家里的妈妈很可能也是鬼。
虽然活得生不如死，可她真的不想死。该死的人不是她。
秦毓苦笑，她还是选择面对一只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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