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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来得猛，春风裹挟凉意吹来，梧桐叶打着旋落下，风雨潇潇。
姜柠拢紧针织衫，猛地打了个喷嚏，可能是冻的，也可能是有人在背地里嘀咕她。
从酒局包厢出来，她就不打算再回去，刚到舞蹈室，经纪人王霞的夺命连环call追杀而来。
“姜柠你是不想混了吗？那是王制片，你有什么底气得罪人？拍拍屁股走人，下谁脸呢？”
王涣，江湖地位很高的制片，眼光毒辣，经手的作品成绩都不俗。姜柠闹不明白，圈里怎么尽是有才缺德的人，老天爷也不管管。
王霞的咆哮还在耳边继续：“你当在自己家耍大小姐脾气呢？在娱乐圈混两年，陪个酒都不会？”
“多少人上赶着演王制片的戏，甚至求睡博一角，他也就喝醉摸下你的手怎么了？这么精贵就别混这行啊。”
什么叫“摸下你的手怎么了”？脏手覆在手上和腿上的油腻劲再次呕上来。
姜柠先前愧疚于浪费王霞争取来的机会，任由她发泄，现在被激得逆反，一改温和语调：“今天摸个手，明天保不齐得寸进尺。”
照王涣色眯眯的程度，真不好说。
王霞气笑道：“姜柠，你不愿睡没人会逼你，但是不过分的接触你得忍，这就是**裸的社会规则，你该庆幸还有点颜值去抢资源，再不改改性格，劝你早点转行。”
酒局还要善后，她懒得再和姜柠扯，自认凭最后份良心交代，“一事归一事，晚上演出别出岔子，晚宴有直播的，你敬业些。”
似乎有股子暗讽她不敬业的意思？
经验老道的社会人总有技巧激起厌恶情绪，姜柠还稚嫩，忍字诀修炼得不够，直白宣泄不满：“霞姐，能别总安排我和组合一块登台吗？我已经宣布退役了。”
“行啊，”王霞拉长语调，阴阳怪气，“你对公司安排的不满，我会好好转达给邱总，保证是你最后一次演出。”
一长串的嘟声将威胁渲染到极致，姜柠咬牙按灭手机屏，呼吸都堵得慌。
好气喔！
底层艺人真难，一纸合约像是将整个人卖给公司，都年了，革命胜利几十年，为什么她还能强烈感受到资本家万恶的压迫和薄削？
这社会，这行业，有病，得治！
姜柠面无表情擦干脸上涔涔汗水，推开舞蹈室灰色木门，新来的助理小圆曲起手肘，正犹豫要不要敲门。
“姜，姜老师，霞姐安排我今晚跟你。”
紧张、羞怯在涨红的小圆脸堆砌，是个内向实诚的小姑娘。
姜柠轻嗯一声，靠坐折叠椅，弯身准备换鞋。
小圆比她快一步，瞧着很是有福气的小肉手扒在白色舞蹈鞋鞋跟，大有要帮忙换鞋的架势。
姜柠是听说过蛮多艺人要求助理换鞋，真发生她身上时，差点吓折寿。
她迅速挪开脚，在小圆惶恐的目光下拒绝：“不，不用，我自己来。”
小圆目露无措，姜柠怕吓着她，褪去闷气中的冷脸，绽开笑容：“你之前是跟的谁？”
“楚媛老师。”
啧，真倒霉，那货就爱摆大小姐派头。
“你别紧张哈。”姜柠安慰她，轻柔的声音恰如春风拂过。
小圆都快感动哭了，姜柠果真人美心又善，跟那位营销咖完全不一样，不一样！
姜柠怕到晚宴碰上牛鬼蛇神，索性先弄好妆造再出发。
文澜影业抠抠搜搜，会场的化妆师肯定不够用。
小圆盯着自家偶像看呆，美人入眼，涤荡这份工作带来的怨气，一切都变得值得。
姜柠是真的人间水蜜桃，奶白色的肌肤水嫩有弹性，看得人都想咬一口，且那乌亮的杏眼清亮深邃，看上眼，仿佛被磁石吸引再挪不开。
前年的选秀，姜柠镜头极少，但镜头转换率非常高，小圆第一时间便pick姜柠，一路打投，成团夜姜柠在出道位，她简直不敢相信，和伙伴们抱头痛哭，那段经历太励志，是民选打败资本的典范。
可惜选秀大都出道即巅峰，两年后组合解散，姜柠宣布退役，转型做演员，之后一年不到时间，她的资源差到可怜，几乎没有在公众露脸的机会，只因公司不作为，资源向新人楚媛倾斜。
粉丝们都心疼死了，论美貌楚媛哪里比得过姜柠，文澜放着摇钱树不好好栽培，过于眼瞎好嘛！
雨滴模糊车窗，虚化光点，小圆放下衣物，姜柠递去杯杨枝甘露。
温热的。
“给，给我的？”小圆受宠若惊，她要发粉丝群，炫耀幸福。
姜柠撑着脑袋点头，浓密睫毛敛下低落情绪，小圆手捂奶茶，小心翼翼关怀：“姜老师，心情不好吗？”
小小抱怨的声，似猫儿咕喃：“打工人的悲伤，你懂的。”
小圆可太懂了，打工人等于没钱，配上姜柠遭遇，她震惊讶异：“姜老师，之前没攒到钱吗？”
那又是另外个扎心的故事，总之，她目前很穷。
姜柠用力咬紧吸管，鼓起腮帮子，泄愤。
她像只高贵的波斯猫瞠圆琉璃般的瞳眸，抿嘴、咬唇、眼波流转无不有韵味，果然美人连无奈忧伤都令人赏心悦目。
一旁的小圆光顾着看脸，在美貌面前，完全忽略姜柠的哀伤，她有罪。
姜柠有个习惯，心情不好靠小说排解烦闷，必须得纸质版，因为要远离手机。
无糖柠檬水哐哐哐喝完，她从小圆背上车的包裹中掏出本书。
俊男靓女相拥的浮夸封面，大大的烫金文字印着：沈少独宠小娇妻。
姜柠记得这本书的情节，邪魅霸总狂宠明星小娇妻的故事，一路喂资源，剧情爽翻天，但她毫无代入感，特别是男主姓沈。
小圆眼睛刷地亮起，姜柠口味好大众，好接地气！
瞥见小助理好奇的目光，她意识到在小迷妹面前暴露某些没营养的爱好，好像不太好，轻咳一声找补：“咳，我拿错书了。”
这本书绝对不能在她书架活到明天，姜柠顺手塞进大挎包中，计划丢掉。
慈善晚宴规模不小，会场外豪车遍地，不少一线明星受邀参加。
姜柠这类选秀出身，后续缺乏热度加持的艺人，只有热场演出的份。
文澜旗下的艺人在后台化妆候场，林珊见姜柠走进化妆室，瞟向她，状似友善问好：“咱顶流来啦。”
怪里怪气的音调，明捧暗讽，林珊还在介怀选秀落败的事，当年她是公司主推选手之一，结果姜柠逆袭，最终公司只能弃了她。
姜柠懒得计较，心平气和商量：“等会一起再合一遍舞？”
无人应和。
尴尬。
姜柠在公司处境不好，公司多的是踩低捧高的人，更何况还是眼红过她的前前队友们。
小圆愤愤不平，姜柠现在没资源而已，但是，这些人真当姜柠没粉丝没市场吗？多大脸，组合不挂姜柠名，还靠姜柠奶她们。
不是说文澜的女子组合没颜值，若是和姜柠比，就是两个画风，差得不是一两个档次。
再说业务能力，两年前姜柠唱跳算不上成熟，可她为了兑现不辜负粉丝打投的承诺，这两年都在提升业务能力，唱跳水平可以用脱胎换骨形容，文澜旗下的谁比得过？
脸大如盆，骂累了。
姜柠接过小圆递上的化妆盒，准备补个妆，林珊刷着手机突然幸灾乐祸，“姜柠，你看热搜了吗？”
黄鼠狼给鸡拜年呢，姜柠也不是个没脾气的人，她没理，手机丢给小圆，“演出后给我。”
林珊讨个没趣。
唱跳曲目安排她们组合小火过的国风舞曲，差别在，以往姜柠镶边，现在站C位。
晚宴直播间在姜柠登台前后，人数飙增百万，小圆与有荣焉，加入粉丝夸夸群。
【眼里只有姜柠和她那双又白又匀称的漫画腿】
【谁懂！反复舔颜中，怎么会有长这么好看的人！】
【我柠要流量有流量，要颜值有颜值，资本是瞎眼了吗？狗公司地上捡钱都不要】
也不是没人看到，至少今晚入了某些人的眼。
聚光灯打在舞台上，姜柠舞步灵动，唱功稳，一颦一笑像山林精灵，江逸之看直眼。
娱乐圈什么时候有这号璞玉，他孤陋寡闻？
江逸之摸着下巴，不经意侧过脸，正巧捕捉到身旁清贵骄矜的沈少眯起眼盯着舞台，视线方向与他如出一辙。
好家伙，就没见过这位对哪个女人多看一眼的，新奇。
江逸之挑眉，笑容暧昧，“哥，有兴趣？”
男人嘛，他可太懂，清心寡欲不过是因为没碰到合心意的尤物。
沈淮予深沉冷淡的眼眸转向他，复杂的眸光里只有困惑能让人看懂。
江逸之以为get到内涵，风风火火起身，“等着，我去问问，把人带回来。”
沈淮予修长洁净手指捻着高脚杯，稍稍偏过头，用惯来高深莫测的语调问： “温秘书，不觉得眼熟吗？”
“……”温秘书理解一秒老板稍微近视的事实，推了推眼镜肯定，“是太太。”
舞台上又蹦又跳，身段柔软的太太，过于活泼，温秘书深藏的宅男DNA动了，有点想粉太太。
正当这时，他收到关于姜柠的消息，立马报告：“沈总，太太好像遇到点麻烦。”
男人放下酒杯，撩起眼，“嗯？”
“太太和林家日化小少爷有点，绯闻误会。”
姜柠走下舞台，悠悠哉哉换掉衣服，卸完妆，才拿出手机了解这段登顶娱乐榜的绯闻黑热搜。
营销号称拍到她和林家小开深夜回家的照片，时事评论都在骂她偶像失格。
微博热度还在攀升，文澜那边压根不管，经纪人连个声响都没，姜柠有点忧桑，这是要彻底冷藏她的节奏？
狗公司，忘恩负义，冷血无情。
小圆照她安排，坐保姆车回公司，帮忙吸引狗仔，姜柠戴好口罩和帽子，独自溜出晚宴会场。
刚走到停车场，察觉身后有小尾巴跟随，姜柠从包里拿出防狼辣椒水，加快步伐，在后头人快追上时，刹住脚步，转身。
打一照眼，是林淅，林家那位小少爷。
姜柠没手软，辣椒水狂喷，拉开防狼警报引来保安。
林淅捂着眼睛，倒吸凉气，姜柠甩包狂揍他，狂喊：“保安大叔，有坏人！”
林淅：“……别打”
姜柠仿佛没听见：“去死吧，大色狼！”
保安赶来制服林淅，姜柠趁乱补上两脚，捂住心口，奋力跑开。
林淅能有什么好心思，怕是找了狗仔拍照，故意做实恋情，呸，狗屁恋情，这货追的文澜家另一个女艺人，祸水东引而已。
姜柠狂奔一会后，慢下速度歇气。
黑色迈巴赫打着双闪停在脚边，车窗降下，幽暗光线描摹男人棱角挺括的侧颜，依稀能辨出清隽意味。
沈淮予？
姜柠微愣，好在反应快，立即拉开车门，坐上车，整个人瘫在宽大舒适的座椅上大喘气。
身累，心累。
沈淮予将她的愁苦收尽眼底，平静的眼波出现波澜，问：“不开心？”
男人低哑嗓音传来，姜柠感动一秒，以为沈少终于想起被丢在大明湖畔的妻子，下一瞬便听到正经中夹轻快的声音说：
“说出来，开心开心？”
姜柠：“……”
硬了。
她拳头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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