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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朗星稀,乌云微蔽,隐约能看到点儿月亮的影子,延城大学男生宿舍最靠边的寝室外树叶婆娑作响,似被轻风轻拂。
凌晨三点正是学生们睡得最沉的时刻。
306寝室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若不仔细听,定以为是哪来的小猫不经意路过阳台,一溜影跑了。
白疏星轻手轻脚爬下床,还不忘留意几个室友是否被惊醒。
得到否定答案后,他摸黑轻车熟路来到阳台。
靠近阳台那颗大树的分枝上整整齐齐坐着三只猫,分别是黑猫、橘猫、狸花猫……
它们正襟危坐。
活像是要跟领导汇报工作。
橘猫开始喵喵喵:“老大老大!你摊上事儿了!”
狸花猫附和:“今天在校门口买了你平安符的男人一回到家就被他老婆骂了,说他封建迷信,这种东西也信!”
黑猫舔爪:“还说你是个骗子,要报警抓你。”
橘猫:“老大你赶紧跑吧。”
狸花猫:“是啊是啊。”
黑猫:“我们帮你垫后。”
白疏星:“……”
他略有些无奈,转身回到宿舍把今日份准备的猫粮拿出来,放在阳台沿上招呼几小只过来用晚饭:“先吃吧。”
几只猫显然被投喂习惯了,也不客气,从树枝上纵身跳跃过来,稳稳当当落下。
白疏星想了想,问:“法相扔了吗?”
说起来有点羞耻,那法相是他以自己原形为模板专门定制的迷你版瓷器小白猫。
乖巧盘腿,双掌合十,十分虔诚,妥妥的一只修佛小神猫。
小巧玲珑,托在掌心或挂在书包上做吊坠刚好。
这当然不是普通玩具,其中有他加持的法印。
若有人向法相祈祷,他便能在心里听见,帮人达成心愿之后得到供奉人虔诚的信仰就能积攒功德。
橘猫埋头干饭:“喵喵!”
得到肯定答案,白疏星在意料之中,并不失落。
他原本是半山腰一座野庙外避雨的小白猫,后来不知是吸食了太多香火气还是得了上苍庇佑,某日竟开了神智,甚至修炼成人。
建国之后不能成精是天道对妖界的禁制,谁曾想就出了他这么个漏网之猫。
要知道现在是科技社会,妖界早已荡然无存,全世界更是找不出一只妖来,白疏星的存在注定要引起天道的注意!
寺庙老方丈怕他被天道劈死,就收养了他。
最后没办法又把他赶下山。
“天道不会绝人之路,凡事总有一线生机。”老方丈语重心长:“融入凡世也许才能保你性命,日行一善,积攒功德,唯有大功德之人……之猫才能得天道厚爱,让人类心悦诚服信仰于你!”
小白猫慎重点点头。
从回忆中回过神,眼前的三只小猫已经用完晚餐,开始舔爪子舔毛。
白疏星把餐具收拾好:“你们要一直当流浪猫吗?”
现在的人类很喜欢猫,喜欢把猫咪奉为主子,若是能找到一个脾气好人品也不错的人当猫奴也不错。
然而三小只都很排斥。
橘猫态度不屑:“愚蠢的人类休想圈养本喵!”
黑猫也说:“人类身上散发着恶臭的味道,本大爷闻到就想吐。”
它之前过马路时被汽车碾压过一只后腿,现在哪怕好了,也有点跛。
对那个四四方方散发着臭气的大盒子它生理性厌恶。
狸花猫犹豫:“喵!”
人类高高大大很可怕的。
白疏星:“好吧。”
橘猫偷瞅老大手上那只碗:“是不是我们三个吃太多,老大你养不起我们了……我们可以少吃一点。”
白疏星失笑:“那倒不是。”
被老方丈赶下山之前,他在野庙内修行,老方丈时常专研一些术法符法,并不避着他。
当时的小奶猫十分好学,不到三日便把老方丈需要看一年的书学完了,还学以致用用在香客身上……
直到被老方丈抓个正着!
老方丈震惊于他在道法上面的天赋,自愧不如,喃喃自语天意如此。
后面便赶他下山招摇撞骗……啊不是,造福人类去了。
也正是有这么一门傍身的技术在,白疏星才不至于饿死。
甚至靠看风水有了笔存款。
养几只小野猫完全绰绰有余。
他初次幻化成的模样大约如同人类小孩三岁,白白胖胖,软萌可爱,活像个糯米团子、
后面长成七八岁模样时下山,在人类社会混迹两三个月后便主动走进福利院,成功走上了人类幼崽之路。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白疏星这一路走得十分稳当,甚至完全没引起天道的注意。
哦,好像引起过一次注意,几年前他情急施法使一辆货车刹停,救了个横穿马路捡皮球的小男孩,那是他第一次使用妖术。
下一秒阵阵天雷从远方传来。
带着无声警告。
白疏星把阳台门轻轻关上,转过头的一瞬,月光落进他漆黑的瞳孔里,原地人影倏然消失。
阳台多了一只白色的小奶猫。
小奶猫极小,托在掌心中刚好的那种。
白疏星也很无奈,他化形时太小,后面无论怎么吃,人类的身体怎么长,原形都只有这么点大。
还没橘猫一半大呢。
它十分威严地喵了一声。
声音奶乎乎的。
橘猫听懂了。
立马听话地蹲下。
小白猫慢吞吞爬到橘猫身上,坐稳后,三只猫纵身跃进树冠中!
哗啦哗啦作响。
没一会儿又恢复了安静。
破旧的筒子楼看起来有点年代,墙壁东一块西一块脱漆,露出里面黑灰的水泥,绿油油的爬山虎稀稀落落,都没继续往上蔓延的兴致,底下路面凹凸不平,木头竹篾乱扔作一团堆在路边,一直没人打理。
白天还好,烟火气息十足,炒菜声、电视机声、夫妻吵架声不绝于耳。
一群孩童跑着玩闹时踩在竹篾上会发出吱嘎吱嘎的脆声。
到了晚上,尤其是凌晨接近三四点的时刻,万籁俱静。
“小辉出事儿了?!”楼道里传来男人慌乱的声音,他边穿衣服边疾步下楼,耳边贴着电话:“你们学校怎么回事,孩子现在不是在休息吗?怎么会从天台摔下去!”
楼道里的脚步不止一个人。
好似下一秒便要晕过去。
那边好像在解释什么,无非就是说白天还好好的,晚上也不知道怎么的孩子就掉下去了。
他们那边会把事情调查清楚。
男人已经没耐心听:“我现在马上过去,如果我家孩子出了问题,你们学校脱不了责任!”
女人吓得哆嗦:“小…小辉咋了?”
其实哪里还需要男人转述,刚才的电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小辉从天台摔了下去。
她心存侥幸。
觉得是自己听岔了。
小辉下午回家还好好的,还嚷着要买游戏机。
她当时训斥了两句。
女人双腿抖得不像话。
跟在男人身后跑着差点摔一跤。
她嘴里喃喃:“怎么会……”
黑漆漆的巷子里只剩下这对夫妻俩的疾跑声和喘气声,平日里很短的一段路不知为何变得很长,跑到巷口,男人去路边拦车。
女人浑身冰凉,脑中一片空白。
她出门太急,身上只披了件薄外套,此时被夜风一吹,也没感觉到冷意,要是儿子出了事……
不,不会的!
女人身体在原地晃了晃。
她甩了甩脑袋。
简直不敢想这种后果。
巷口的黑色垃圾桶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应该是老鼠。
女人扭头盯了半响,倏然想起今天下午的事,犹如醍醐灌顶。
“都是你干的好事。”
“要不是乱买什么平安符,小辉怎么可能出事!”
“平安符怎么了?”
男人声音陡然拔高。
“人小孩勤工俭学摆地摊,我看着可怜买了件东西而已。”儿子现在生死未卜,他略微烦躁,没了耐心:“再说了,平安符是保平安的。你别神神叨叨怪在人家身上,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吵。”
今天中午男人去延城大学给儿子送东西,在校门口看到一个男生在摆地摊,人长得清秀乖巧,在卖一些平安符。
他当时以为小孩在勤工俭学。
想到自己的儿子,便心软买了个。
男生笑眯眯送了个猫瓷器。
男人也没拒绝,就当讨个吉利。
回到家刚洗完澡,他老婆就翻到了他换洗衣服里的白猫瓷器和平安符,念叨了半响,说他尽浪费钱买这些破玩意,最后把东西扔了。男人说不过她,就没当回事,扔了就扔了吧,谁知晚上就出事了。
男人不知道两者有没有联系。
没有证据。
他也不好乱猜。
女人一直不依不饶。
“是我神神叨叨?”
“那瓷器一看就不正常,别人家都供菩萨供佛祖,谁家供猫妖?”
“普通的招财猫还好,看着讨喜又招财。你今天买的那破东西一看就有邪气,竟然还敢带到家里来?!”
“现在好了,儿子出事了。”
“要是儿子有事我跟你没完!”
男人不想跟她吵架。
其实他也隐约感觉不对劲,那猫瓷器起初还觉得可爱,现在越想越渗人。
难道真是个邪物?
凌晨三四点的冷风从大街上吹过,周围温度陡然下降好几度。
夜幕里,四只猫安安静静蹲在围墙上注视着这一切,小奶猫稳稳蹲在大橘猫身上,能以最佳的视角看清巷口发生的一切。
听到女人把一切怪罪在它身上。
它微恼。
你才是邪物!
你全家都是邪物!
然而此时它做不了什么,倒是可以扑下去把女人脸挠花。
但它这么小,跳下去先不说能不能扑到女人脸上,要是摔在地上,在小弟面前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女人刚得知噩耗。
情绪失控也属于正常。
小奶猫十分善解人意。
前爪把橘猫脑袋薅成鸡窝。
橘猫:“???”
“不行,我得把那晦气的平安符和邪物烧了!”女人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往垃圾桶方向走去:“我听老人说邪物都怕火。”
“小辉还等着咱们!翠梅,你能不能清醒点。”
女人没找到符。
最后被男人拉上了车。
小奶猫气鼓鼓的。
任谁被当成邪物也会生气。
招财猫哪有它可爱!
小奶猫瞅了眼那臭气轰天的垃圾桶,嫌弃地用前爪捂住鼻子。
它今晚是来捡自己的法相的,虽然是批发的,但其中的法印却是耗费了他的精力,若是就这么丢了未免可惜,不如捡回来……
现在它很是纠结。
到底要不要钻垃圾桶?
“咳咳。”巷子里传来男人的咳嗽声,三只大猫齐齐转头看了眼,顿时炸毛,瞬间跑得没了影儿。
小白猫正想得出神。
一时不察竟被甩了下来!
小脸满是惊恐。
臭橘猫,给我等着!
还好反应快,一只软软萌萌的前爪露出锋芒顺利搭上围墙!小奶猫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往上爬,三只小爪在空中乱划!
它明儿个就是把猫粮扔了,扔下宿舍楼,也绝不给橘猫吃一口!
小奶猫急得喵喵叫。
在空中摇摇欲坠。
来阵风估计都能刮走它。
巷子里除了男人低沉的咳嗽声,还有轮椅滚在路面发出的轱辘声,在安静的夜晚里尤其突兀。
很快,声音停在小白猫所在的围墙下,不走了。
小白猫警惕地往下看。
与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对上。
“要帮忙吗?”
男人眸中蕴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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