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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晨。光线明亮视野开阔的偌大办公室却仿佛陷在周一综合征里,咖啡香气里漂浮着莫名的忧愁。
商愿咬着杯沿,视线正正落在曲面的电脑屏幕上。
招聘网页。
芯通国际,市场经理。
她的目光像被黏在了任职要求上。
本科学历,计算机、电子、通信等相关专业。
相关专业……
她抿了抿嘴唇,嘴角从拉直到下撇,眼里渐渐泛起自嘲的光。
艺术史,算不算相关专业呢?
“愿姐!那个……”
商愿双脚一点地板,椅子划过去时撞到正在她背后工位的陈强。
“啊!”陈强夸张地叫一声,揉着肚子靠过来,凑近时自然地看到商愿的电脑屏幕:“咦,愿姐,有异心啊?”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够引起周围人的关注。
商愿不满地瞪他一眼,回头拿鼠标按掉网页:“普通员工不能关心公司的情况吗?”
陈强撇撇嘴:“愿姐,听我一句劝,我们品牌部就是最好的。尤其是你,对接外包搞搞图,什么压力都没有。”
“你找我问什么?”
被突然打断,陈强不满地咽下后面的话,说:“Alice不在,你把新的宣传材料写一下呗?”
“你不是说我只需要搞搞图吗?”
陈强语塞:“呃……”
“商愿。”
她闻声朝旁边的工位看去:“怎么了,升哥?”
“有点事,我们找个会议室聊聊。”
说完,齐升已经站起来。商愿只得一把薅过本子和笔跟上前去。
就在茶水间旁边的小会议室。齐升推门见没人,走进去:“没什么大事,我们速战速决。”
商愿在他对面坐下,摊开本子。目光下垂时扫过齐升腰间有个H标志的皮带。再配上他永远不变的白衬衣黑西裤,商务得总让人怀疑他想骗人。
常钦直接问:“真是想转岗?”
商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齐升是品牌部的老大,她的直接上司。如果说想转,是不是把有异心表现得太明显?可是,她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做宣传图的。
“我专业不对口,也不可能转,只是随便看看。”
齐升显然不相信她说的。假咳了一声,语重心长:“我是从市场部转过来的。我为什么转?因为不适合个人发展。市场部是个夹心岗位,在客户和研发之间,既不能了解技术,又不能……”
这话怎么听着让人那么不相信呢?
商愿正告诫自己不要露出嘲讽的表情,不想齐升自己停下了话头。
她抬起头,见齐升正注视着玻璃墙外的办公室。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去。
公司从没同时出现过这么多高管还有人力老大众星捧月帮,簇拥着一个穿西装,高而挺拔的人正往里走。
她脱口而出:“空降的新今天入职?
“看样子是。”齐升说着点开手机,像在自言自语:“怎么没通知我……”话音刚落,就看见对话框里coo十分钟前给他发消息让他一起出去迎接。
他立刻站起来,像尾巴着火了一般:“今天先到这儿。”
开门的一刹那,一群人已经走近。
疑似新CEO侧头,不知跟人力老大说了句什么。
隔着门缝,在错落的人群间,商愿清晰地看见他的侧脸。鼻梁挺翘地勾出一道扇形,下颌线清晰得普通刀刻斧凿。
等那张脸转过来,商愿的心跳差点停止。
不可能吧?!
怎么才能看得更清楚点?!
眼看他们就要拐弯绕走。商愿灵光乍现,拿出手机,调大焦距。
咔嚓。
再细看照片,浓眉,眼型略狭长,眼皮薄,只在眼尾处露出双眼皮的折痕。尽管隔着照片,那双眼睛仍犀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商愿仓惶地放下手机。
怎么那么像……某个她认识的人?
他比自己也就高了两届,怎么可能当上这家芯片大厂的CEO?!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工位,开了电脑,掏出手机接着充电。
齐升不在,大家都聚在一起说八卦。
自然是关于这么大阵仗进公司的新任CEO了。
商愿悄悄竖起耳朵。
“领导们都在开会?”
“新官上任呗。”
“张彻,你来,你和人力那边那么熟,有什么资料,共享一下。”
张彻放下手里的咖啡,笑得谦虚:“就听说了一点点。”
“快说!”
“是个人才!高考状元,清华毕业,斯坦福硕士毕业之后进入英伟特,据说花了大钱挖过来的。”
“好像年纪不大?”
“三十出头吧。”
“那在英伟特能做多久?”
张彻瘪嘴:“六年”,又与有荣焉地补充:“六年就做到高管了。”
商愿在心里默默地算。
高考状元,对上了。
清华,对上了。
三十出头,也对上了。
其他信息她不了解了,因为高中毕业后再没见过。
但是对上这么多条,不是常钦还能是谁?!
她想了想,把早上偷拍到的照片拖到电脑,放到谷歌识图。
倒真有几篇英文报道跳出来。
是他在英伟特时接受的采访。
商愿叹口气,趴在桌上。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瞳仁里映着挫败。
高中毕业到现在十三年,怎么会天差地别,悬殊如此巨大呢?
她在品牌部,属于支持性部门,边缘到不能再边缘。
作为一个基层员工,最大的梦想就是挣扎着从品牌部转岗到市场部。
而他,竟然已经是这个国内最大芯片代工厂的CEO!
她蓦地坐直,脑中灵光突闪。他会不会看在自己是他校友的份上走个后门,让她转岗?
商愿又不太确定了。
他认识自己么?!
————
一上午迷迷糊糊地过去。
两点多时,商愿和陈强对下一版宣传册的需求。根据公司产品更新,宣传册的文案、配图全都要优化。
她设计了新的排版,画出原型图,却在电脑里没找到文件。
“稍等哈,我明明记得上传了的。”她又在手机相册里翻看。
一旁等着的陈强可没那么多耐心,急躁地走过来:“印刷制作还得要工期呢……”他也低头看商愿的手机。
商愿反感,往旁边挪了挪。
“陈强,你注意点**。”
商愿抬头,看见部门老大齐升走了过来。
大约上午迎接新老板比较顺利,他春风得意地问商愿:“后天协会来参观,你的宣讲PPT准备好了吧?”
商愿点头:“我马上发到您的邮箱。”
“好,不过也要约个会,三点吧,大家一起看一下。”齐升一顿,像是有什么事要说,想了想却欲言又止,只说:“好好准备一下。”
商愿觉得奇怪。
以前不是没准备过协会接待,接待的宣传材料只需要齐升过目一遍即可,从没拉会一起讨论过。
而且,好好准备?到底是准备宣传接待,还是准备一会儿的会?
——————
商愿抱着电脑提前到会议室。开屏幕,试电脑,万无一失了才坐在椅子上等其他人。
也没见部门外的人参会。
等人到齐,关好门之后,她点开如往常般一一介绍。
讲完后,她等最后一页的谢谢两个字在屏幕上留了一会儿才点击关闭。
鼠标轻微的咔哒声刚落下,她就听见自己旁边两个人发出不自觉的偷笑。
她不明所以地望向他们。
一个陈强,一个张彻。
陈强只顾笑,看向她的眼神憋着让人不舒服的猥琐。
她又看向张彻。
张彻也在憋笑,却向她指了指屏幕。
她忙低头一看。
屏幕上不知为何出现了她早上偷拍的那张常钦。
照片拍得真的很好。
周围的人都被虚化,唯有常钦的侧脸,像希腊神像般立体。头发全部抓起梳往后面,利落又干净。几缕不安分的发丝垂落眼旁,像招摇的引诱。
商愿忍住自己像个花痴的尴尬,故作大方地指了指画面:“没见过拍得这么好看的偷拍是么?”
陈强朝商愿比了个六。
“说正事,有问题的尽快提。”齐升阻止他们闲聊。
陈强立刻跳出来:“我有问题。”
商愿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万万没想到摸鱼之王也有认真提问的一天。
陈强没憋住,先嘿嘿一笑,继而忍住,望向商愿:“我的问题是,愿姐,几时给我拍一张这么帅的?”
有完没完了?
商愿扁扁嘴:“等你像常总一样……”
大家都没说话,专心致志等商愿形容老板。也许过去专心,谁也没注意到会议室的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商愿垂下眼睛,再扫一眼上自己亲手拍的老板偷拍照,大言不惭:“艳冠群芳……”
门开了。
商愿的瞳仁中骤然映出男人挺拔的身形。她双手捂嘴,戛然而止。
所有人随之侧头。
常钦停下,没再往里走。靠在门框上凝视大屏幕上再熟悉不过的脸。
就在气氛凝固之时,响起一阵慌乱的椅子移动声,。齐升最先站起来,迎上前去:“常总,我们正好在讨论公司的宣传材料。”
常钦收回放在照片上的目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走到最中间的位置坐下。
隔着三米长桌,跟商愿面对面。
商愿立刻低下头,却忍不住觉得这间不算小的会议室全被他的气息占领。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
急促杂乱。
在她低垂的视线中,刚好看见正对面的人抬了抬右手手腕,镶绿边的衬衣袖口略微后褪,露出一点点黑色表盘的边缘。
接着,低沉却冷峻的声音响起:“抱歉,我晚到了二十六分钟。”
精确的时间让压力油然而生。会议室里的黑色的一排头顶像麦穗一样齐齐低下去。
常钦:“但是材料我已经看过。视觉表现……”
像是应激反应般,一听到事关自己的工作,商愿立刻抬起头。
常钦:“需要更工业化。另外,我希望……”
所有人伸长耳朵。
常钦:“会议更高效。”
商愿脸上一红。
这是在内涵她偷拍一事?
她目光往下,发现屏幕上仍然是硕大的常钦的侧面偷拍。
吓得赶紧关闭。
常钦又扫了一眼手表,才问齐升::“你安排来对接我个人履历更新的也是这位……”,说着,转头面向商愿:“同事吗?”
商愿头一低。
他果然不记得。
得到齐升的肯定回答之后,常钦半晌没说话。
异样的沉默让人心惶惶。
商愿疑惑,且担忧。不由得抬头望向常钦。
两个人的目光正正撞上。
常钦面沉如水,打量着她,似乎若有所思。
她挺直脊背,打开肩膀,竭力摆出最为严肃商务的表情,以证明自己端庄正经。
熟料常钦的目光突然落在她的脖颈之中,打量得竟然有几分认真。
商愿下意识伸手按住她项链上的坠子。
接着就听见齐升试探着问:“要换一个人对接吗?”
商愿顿时失色,那不就是直接打脸她工作没做好?!
“不用。”常钦干脆道,然后垂下眼睫,说了一句和他气质极不符合的点评:“照片拍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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