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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帝都，这个中原王朝最繁华的地方，却也是最肮脏的地方。叶锦姝胆颤地走着，这道路虽然只是胭脂巷的后街，且是在白天，但她仍然害怕极了，颤抖着肩，哆嗦着腿。
来这里厮混的男子，大多昼夜颠倒，酗酒成瘾。叶锦姝怕极了，她刚从那充斥着打骂与荒淫的百花楼里出来。她满身伤痕，站都站不稳，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可是没跑多远，她的肩膀被一个壮汉钳住了，肩上的伤疼得她龇牙咧嘴。
叶锦姝睁着大眼睛，一脸惶恐地看了过去，没想到自己终究是功亏一篑，还是没能逃出虎口。那些打手的目光阴毒，像被蛇咬过的毒芯子一样。
被抓回去，少不得一餐毒打了。
百花楼内，小厮慌慌张张地报告：“老妈子，不好了！后院那丫头逃跑了！”
“这小贱蹄子，就是不省心！”那鸨母甩了甩自己沾着呛人的脂粉香味的帕子，嗔怒道，“那你们还不快去追！”
“自然是喊人追的。”小厮自信地笑了笑，“这可是蓟州知府前几天出了大价钱买了的小妮子啊！”
“急什么，咱百花楼里貌美姑娘这么多，个个如花似玉的，还顶不了她呀？再说了，这野丫头当了京城里牛老板的填房有什么不好？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小姐，进了咱百花楼当了婊子，她还要什么贞节牌坊？”老鸨一脸鄙夷地说道，“咱们这里貌美姑娘不少，但还真是头一回见着跟红牡丹长得有八分像的人。”
“她身上有伤，跑不远的。再说了，妈妈你雇佣的那些打手也不是吃素的。”那白净小厮轻轻抚弄着这年龄都可以做他娘的女人的脸，在她耳边轻呢，“跑就跑吧，看这小妮子回来以后怎么交代！”
“诶呀！你可真是个狠心贼！”见惯了风骚场面的鸨母见到这么年轻的小厮，也再也耐不住春闺寂寞，和他嬉戏起来。
这小厮奸滑一笑，将旁人的痛苦当玩笑一般脱口而出：“都怪她性子烈，妈妈你喊打手打她的时候，都棒下留情了，不然能让她撑到现在？”
正当这二人开玩笑的时候，几个壮汉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子拖了进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叶锦姝。她浑身带血，身上夹杂着或深或浅的鞭痕，一副半昏不醒的样子。可是叶锦姝都这么可怜了，那几个打手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抡起了他那肉粑粑的手掌在也锦姝的脸上呼来呼去的。
“长本事了啊！谁叫你跑的？”
“小贱货，你也不看看你多大本事！”
叶锦姝的嘴角边淌着汩汩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地上，她都这样了，当然说不出什么话，只是一下一下地忍耐着。
临了，她昏迷过去。
随后，“嘭”的一声，她整个人被一个壮汉扔进了房间里。
“哎呀，这可怜的小美人啊！”带着一脸厚重脂粉的鸨母刚刚装模作样地哭嚎一声，又和小厮嬉戏起来，“大不了，我老妈子给你多烧点纸钱！我老妈子真是菩萨心肠！”
二人如何颠暖倒凤，且不细说。只是可怜这叶姑娘……
门外，一个红衣女子叹了口气。许是看着叶姑娘和她相似的长相，她也于心不忍。
“哎！红牡丹可是咱们这儿的招牌，听说她上头有位皇子爷罩着，平日里也只见三品以上的官员，好在这叶姑娘是抓了回来，不然，若是那红牡丹有半点闪失，上头那位爷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红衣女子轻轻地把门推开，缓缓地走了进去。她的身上带着些许膏药，看样子，是要给那个叶姑娘擦药的。
“这红牡丹，人这么美，还这么善良啊！”老鸨笑了笑。
叶锦姝睡得迷糊，只是恍惚间看见一双又白又嫩的手，给她温柔地上药。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只是一边哭，一边喃喃：“姐姐！是你吗？姐姐，我错了！你快救我回去吧！我今后一定听你的话！”
那位被老鸨唤做“红牡丹”的女子，已然泪流满面。她同情锦姝是真，可是她不想暴露身份也是真。她一言不发，只是安安静静地给她上药。
“姐姐，你别走！”这几天里，锦姝她头一次被人关怀过，她在混沌间拉了拉红牡丹的绯色衣袖。虽然，锦姝不知道那人是出于什么理由救她，也许是同为女性让她产生的恻隐之心，也许只是因为她二人这般相似，是种缘分吧。
红牡丹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那个昏迷之中的叶锦姝的手，温柔地笑了笑。至始至终，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那人是谁？是姐姐吗？姐姐，你在哪？叶锦姝倒在地上哭了起来，泪水顺着眼角没入发鬓。这一觉，她睡得有些沉，她的眼前一片模糊，一时间竟分不清方才的情境是真实还是梦境。
叶锦姝捂着肩膀，感受到了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忍着疼痛，挣扎了老半天，发现了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她伸手去取，在昏暗的房子里，她也只能通过触觉去感受，那好像是一本四四方方的书，顺着页脚翻过去，还能听见“哗啦哗啦”翻书页的声响。可是，这里面是什么呢？锦姝不知道。房子里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
“吱呀——”一声，房门大开，趁着那妓院小厮开门的间隙，叶锦姝飞快地将那册子藏在她裙摆之中。
阳光从房门内照了进来，在黑暗之中关久了的叶锦姝很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那个可怕的笑面虎小厮。
那小厮嗤笑一声，看着倒在地上只起了上半身的叶锦姝。她狼狈极了，泛白的脸上挂着几丝红色带着血丝的巴掌痕，这脸肿得跟猪头似的，一头像枯草一般乱糟糟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身上白色绣藕花的衣衫也被撕的破破烂烂的，她的身形消瘦了些，那衣服像是随意挂在她身上，只是遮体而已。啧！她哪有什么小家碧玉的样子！想当初她刚被掳来时，这泛着秋水的杏仁大眼，这扑闪的睫毛，还有她的红润小嘴，更可贵的是，她竟和那红牡丹有八分像！红牡丹不接客，倒可以换她来。
小厮斜乜了一眼叶锦姝：“怎么样，叶姑娘考虑好了吗？”他的话语带着一丝威胁，若是不同意，大不了再打一顿就是了！
叶锦姝垂着眼睛，她不敢看小厮的阴森森的脸，只好胆怯地点了点头。若是不答应他们，自己真的要死在这了吧？
“算你识相！”小厮勾了勾嘴角，抬腿欲走。
可这时，锦姝却不顾身上的疼痛挣扎着起身，她忽然觉得自己很饿，求生的本能让她抓了抓小厮的裤脚：“你……”
小厮站住了。
“你能不能……”锦姝胆怯地看着他，“你能不能，送些吃的给我？我好饿……”说着，她揉了揉她那咕咕乱叫，并且有着痉挛痛感的肚子。
“你都几天没吃东西了，能不饿吗？”小厮笑笑，“饿你几天加上打你几顿，你终究是听话了。”
小厮走后，叶锦姝哆哆嗦嗦地翻开了那本书，这是什么东西？上面记录了许许多多的账目，还有各种各样的开销，这难道是个账本吗？
怀着好奇心，她翻了翻，账本之中调出一张字条，娟秀的字迹写着：你相信姐姐吗？把这账本交给该交的人。
该交的人？谁是该交的人？带着这份疑惑，锦姝一边在百花楼里养伤，一边和她们周旋着。
几日后，一个灯红酒绿的夜晚，百花楼内歌舞升平。墙外，两个男子褪去了武将官服，并肩地走着。
“宁大哥，这就是你的好主意？”云若琛还没进门，听着这里头莺莺燕燕的笑声，他心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将军，又是云家的小少爷，他怎么能去这种地方，这样岂不是给他死去的父兄蒙羞？再说了，那些卖笑卖唱的女人，哪里会爱他，顶多是爱他的钱。
若琛转身就想走：“我对这些庸脂俗粉不感兴趣。”
“贤弟，算大哥求你！”说着，宁祉轻轻拍了拍若琛的肩膀，“你这般俊秀，用这美男计最合适了！你姑且牺牲一下。”
“哎！”若琛叹了口气，调侃宁祉道，“若是那些姑娘家家的，见过宁元帅你在战场上的英姿，她们指不定更缠你。”
“我是有妇之夫，也是当朝驸马，要是我去了，让兰珚知道多不好。”说着，宁祉推攘着云若琛。
“哎，知道了，知道了！”云若琛背过身去，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京城的天气，早已入秋。可是百花楼的少女们仍穿着露骨的薄纱，轻摇团扇，一举一止，仿若一道旖旎的仕女图。
门外，客人依然是络绎不绝。
大厅内，歌舞升平，歌女们白净的指尖拨弄着着琵琶，弹出一首首动人的曲子。白净的手，划过琵琶的弦，在琵琶上面，抡，弹，拨，划。歌姬们面上贴着面纱，颇有欲拒还迎的劲头。所谓“犹抱琵琶半遮面”正是如此吧。歌声绵绵，笑声婉转。
大厅的中央，一个女子身着浅色素衣，蹁跹起舞，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叶锦姝。她舞姿曼妙，一颦一笑勾人心魂。还有她那张和红牡丹八分相像的脸蛋，看得往来的纨绔子弟都直了眼睛。
“这不是红牡丹吗？她怎么亲自来跳舞了？”
“是，又不是。”那位公子笑了笑，“不过这《蝶恋花》跳得还真好。”
叶锦姝的伤才养好了几天，又在大厅里跳起了舞。虽然动作柔和，可是手脚一张一合，却硬生生把前几天养好的伤口撕裂了，素色的衣裳染着殷红的血，很是渗人。
只是那些纨绔子弟未曾关注过这些，他们也不想关注这个。他们花钱来这儿，这些婊子给他们取乐，是应该的。
云若琛镇定地走了进来。
“哟！是云公子来了呢！”其中一位歌姬眼尖得很，她停下了在琵琶弦上流转的手指，抬着头向前看，来者白衣墨发，衣冠楚楚，仪表堂堂，有些稚气的脸上依稀带着一丝清雅的笑容，姑娘莲步生尘，含笑地小步跑了过来，“云公子！”
云若琛只是第一次来，却没想到这儿这么居然还有姑娘认识他。
想来，是跟着朝廷的大军办事回朝的时候，被她撞见了吧？
“诶哟！”另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调笑出声，娇嗔道，“前儿我还听那些来消遣的朝中大臣说起，云公子年少有为，平定战事而归，被皇上封了都统。这平步青云的，只怕是瞧不上我们姐妹吧？”
云若琛的脸色涨红，也不知如何辩驳，那些话说得他直犯恶心！要不是为了查清太子一党的事情早做打算，谁想进来理你们这些不害臊的丫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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