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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立基公馆。
闻曦刚走出单元门，放在手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是方淮，她的心理医生。
“小曦？”
“嗯？”
“已经过去整整半月了。”方淮说的是她复诊的时间，他给闻曦制定的诊疗方案是一周一次，可距离上次治疗已经超过半月。
“是吗？”闻曦不以为然。
“小曦！”方淮最不喜她破罐破摔，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模样。
尤其是对她自己的身体。
他会害怕，怕自己有一天会抓不住她。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闻曦垂眸，冷白指尖掐断通话，在手包里翻找车钥匙。
猛的听见“砰”的一声，像是从高空中坠下重重物体的声音一般。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躺在血泊中。
“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有目击者喊道，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涌来，有交头接耳议论的，有拨打急救电话的，有看见这幅景象一时之间没忍住跑去旁边吐的……
闻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面前躺在血泊中的女人，心脏剧烈跳动着，像是要从胸腔直蹿出来般，可胸腔又像被飞絮紧紧堵住，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将自己团团包围着。
掩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生根，发芽，开出花来，此情此景与十二年前的记忆重叠，交汇。
她看见，躺在血泊中的吴漫正在对自己笑。
闻曦想喊出口，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一般，她越是拼命想喊出声来，那无形的东西就越是扼的她紧，明明四周嘈杂的紧，可她却什么都听不见，除了刺耳尖锐的耳鸣声，耳膜被震的发痛。
她就站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尸体早已被救护车拉走，只留下一滩红的发黑的血浆。
她强迫自己缓过神来，张口拼命呼吸，许是太过急切，呛的她直咳嗽。
她摸索出钥匙，把车解锁，迈着腿走过去，开门坐进去，再关门，和机器人一般，动作十分僵硬。
手包被她翻倒过来，里面的东西齐刷刷掉下来，手就跟不听使唤似的，哆嗦着，眼看着包里没有她要找的东西，她又在车上翻找着，中控台，抽屉……被她翻的乱七八糟。
没有她要找的东西。
无力靠躺在驾驶座上，她双眸紧闭，睫毛微颤，眉间扭成一团。
等稍许平复下来后，她把车开出公馆。
银色GTR平缓驶向街道，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如潮水般，霓虹灯闪烁，璀璨夺目，让人眼花缭乱。
她好像分不清什么是虚什么是实。
闻曦将车开进别院，远远就看见门口站着个人，身形修长，定睛一看是方淮，而他也正看向她来的方向。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闻曦关好车门问。
方淮除了是闻曦的心理医生还是她的未婚夫。
方家和林家是世交，林家也就是闻曦母亲的娘家，闻曦比方淮小五岁，七岁那年闻曦的父母离婚，她跟着母亲回到林家，但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十年后，那时方淮放假从国外回来，闻曦拿着火腿肠蹲在角落里逗着只流浪猫。
猫被她逼得“喵呜喵呜”叫个不停，小爪子扑在她腿边挠来挠去，可她就是不喂它，故意吊着它，等小猫真的被气走时，她又跑过去追，晃着手里的火腿肠，跟眼巴巴求着它吃似的。
彼时，西山殷红，霞光晕染，残阳透过枝叶缝隙洒在她身上，给她染上一层淡雅的温煦。
“等你一起。”方淮回她，漆黑明亮的眸子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满含宠溺。
门锁刚被打开，两人连家门都还没来的及进，门口就传来警车鸣笛的声音，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从车里走下来。
“您好，闻曦小姐是吗？”为首的那个警察从怀里掏出证件展开在她面前，“接到举报通知，劳烦您和我们走一趟。”
方淮见状侧了侧身子，下意识将闻曦挡在自己右侧后方，“有什么事吗？”
警方没说太多，毕竟现在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只说让闻曦作为目击者去警局做个笔录。
可等真到了警局闻曦才发现，哪里只是做个笔录这么简单，分明是把自己当作嫌疑人来看。
昏暗的审讯室里，闻曦坐在椅子上，侧脸映着光，脸部半暗半明，神色冷淡。
明明站在光里却像是身处在阴影里。
“姓名？”
“闻曦。”
“性别？”
“女。”
……
在经过一番例行询问后，警方直入主题，拿出几张现场照片平铺在桌上推到席烟面前，问：“这个人认识吗？”
闻曦掀起眼睑，半垂着视线，点了头。
“我们查过监控，死者在死前最后见的人是你。”
闻曦没说话，脑海里却一遍遍重复着“死者”二字，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断收紧。
想想也是，从那么高的楼坠下来哪里还有生存的可能性。
“经过了解，我们发现在一个月之前，你与死者在一场晚宴上有过争吵，坠楼当晚同层住户也听见你与死者……”
“所以呢？”席烟突然开口反问，抬眸直视对面审讯她的两个警察，“你们就认定是我，杀了她！”
话音刚落，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是方淮，他身后还站一个穿着灰色职业装的中年女人，是方淮的母亲章玫，南城顶尖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
凡是由她出面的官司，可以说是从无败绩。
闻曦不知道他们在门口谈了些什么，但后来的审讯室里只剩她一人，空荡荡，静悄悄的，不知不觉间竟感到有丝丝寒意渗入体内。
等门再次被打开时，闻曦被方淮牵着走出审讯室，外面的灯光稍许刺眼，她下意识别过脸垂眸回避，睫毛轻颤。
“冷吗？”方淮的神色看似有些担忧，见她鬓边头发凌乱，伸手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
席烟摇头。
章玫同警方那边交涉好，又寒暄几句后朝他们走过来，“阿淮。”
她叫住方淮的同时，视线却落在闻曦身上，闻曦也不避讳，四目相对，闻曦看出章玫厌恶嫌弃她的眼神，这也难怪，毕竟当年……
闻曦知道章玫有话要单独对方淮说，今晚这事的确也承了她的情，再加上自己现在心思乱的很，她懒得在这给她添不快，想着去外面等方淮顺便透透气来的，没想到方淮却加重了握她手的力道。
方淮的小动作自然也落在章玫的眼里，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只叮嘱他让他抽空回家吃个饭，方淮也应下了。
等送走章玫，两人也坐进车里，方淮把她的手合于两掌之间，可怎么都搓不热，闻曦的手就像是刚从湖面捞起的冰块似的，寒气逼人。
“方淮。”
“嗯？”
“你不该因为我和她闹矛盾。”
这个“她”无需多言，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是因为你，你不用多想。”方淮解释。
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人比闻曦更清楚，她知道方淮是怕自己有负担，她也从来没想过方淮能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那就好。”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既然他不想让自己为难，那自己就继续装傻好了，省的他也不自在。
“嗯。”方淮应她，见闻曦手间温度有回升迹象，他发动车子，车缓慢驶出警局。
车内昏暗阴沉，隔着玻璃，席烟瞧向车外，不远处有个男人穿着黑背心倚着细长的路灯，指尖的烟忽明忽暗。
昏暗暖黄的灯光下，白色的烟圈在空气中打转，萦绕，车从男人身侧滑过，隔着烟雾，席烟垂下眼睑却意外撞入他眼。
车速很快，透过后视镜，闻曦看见那个黑影逐渐缩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江既白盯着消失在街角的车，轻嗤一声。
揣在裤口袋的手机发出震动，他接通。
“既哥，你在哪儿？爸妈说都弄好了，准备要回去了。”
打电话的人是吴漫的弟弟吴濉，在警方联系到他们通知吴漫去世后，他就和父母一起来到南城，但他从来没出过藏北，好在江既白轮休又听闻他们要来南城，就陪着他们一起过来。
“你们在那等我，二十分钟后到。”
听见那边“嗯”了一声，江既白按下挂断键，他盯着手机，一段录音和一条信息，那是吴漫生前发给他的。
烟被抽完，最后一口烟被他压在肺里过了好几番后吐出，指尖微光被他用手生生捻灭，“滋啦”一声，像是有皮肉被烤焦的糊味一般。
闻曦把车窗降下，迎面撞上夏日晚风，凉爽的微风夹杂着暖意灌进来。
放在中控台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闻曦抱臂睨着手机，不去接也不懒得挂断，她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打得电话。
等红灯的间隙，席烟把手机扔出窗外，红灯闪烁绿灯亮起，手机被轮胎碾碎。
“这下安静了。”闻曦感叹，方淮正欲开口时，发现她歪着脑袋闭着眼靠在座椅上。
车速被逐渐放缓，闻曦脑海里逐渐浮现起吴漫的身影。
那天，对于闻曦来说可能是很平常的一天，可对于吴漫来说，或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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