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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司国最繁华的地段,青石砖路上,穿着喜气棉衣的小孩奔跑着,他们牙牙学语,手拿一只竹蜻蜓。
在通往华雅楼的小路上,妇女们成群结队地慢步游走,她们掩面微笑,贝齿轻启低头絮语。
青石路两旁店铺林立排列,商户们大声招呼着过路的人群。
深夜时分,店铺两边点亮橙黄光晕的油纸灯笼。
这条路上,有酒楼、盐铺、胭脂铺……
“让一让!让一让!”
挑夫们发出呦呵的声音,他们肩上坎着沉重的扁担,从人群中走过。
人群里,盘着头发,穿着长衫的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
他们手执折扇,说说笑笑。
“你不知道?”
同行人惊讶地张开嘴。
书生思考了一会儿,遗憾地摇摇头:“初来京城,鄙人不知。”
同行人轻笑一声,“哗”地一下他利索地打开折扇,放在胸口。
“喏,你看那里。”
书生闻言远眺。
远处,一座通天而立的高楼吸引住了书生的目光。
高楼名为“华雅楼”,是司国最著名的歌舞圣地,每年,华雅楼的舞姬们会定时为司国王公贵族跳上一曲西域舞。
华雅楼舞姬所跳出的舞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最是人间第一舞。
“今天可是当朝六公主的生辰。”
听完同行书生这句话,那位刚来京城的书生瞬间明白了今天有何特殊之处。
书生发出郎笑声:“哈哈哈!怪不得,原来是司国小公主的生辰,难怪如此盛大。”
两位书生说笑了几句,很快注意力被路边的说书人吸走。
两人停下脚步,靠近正在人堆里绘声绘色发言的说书人。
说书人语言激扬慷慨,他手脚并用,只为诠释一段故事:
“却说现在最热闹的话题就是当朝六公主了!”
“对对对!”听众们热情的回应说书人。
说书人清清嗓子,继续道:“相传当朝六公主,在出生当日被司国国师占卜拥有旺国之相,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紫微星,她的诞生意味着司国定将繁荣百年千年。”
“哦——”听众们发出大彻大悟的声音。
突然,在离听书人最近的地方竹编板凳上,一只粉嫩的小手从蓝色的斗篷里伸出来。
“我来补充……六公主上周才回到皇宫。”
女孩声音又甜又软,听得让人心里只发酥。
女孩看起来不到十岁,她的斗篷遮住了外貌,只露出优美的下颚线和唇珠饱满的唇。
女孩身披着绣着白莲花的斗篷,斗篷上的白莲花绣得相当精美,珍珠作为纽扣,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女孩身边跟着一位身着藕粉色襦裙的侍女,侍女紧紧地贴在女孩旁边,她眉目清澈,眼神一直留意着身边的变化。
“咳!我正要说呢。”说书人轻咳一声,接下女孩的话。
“十年前,若不是小人作祟,让司帝和六公主分开了整整八年,这位司国的紫微星在外面受了将近八年的煎熬。公主殿下如此娇小,如此可怜,一个人在荒郊野外,吃不饱穿不暖……”
说书人接下来的话越来越奇葩,他发挥自己说彩虹屁的优势,愣是把把流浪在外的六公主吹捧成了天上神仙。
“噗!”女孩忍不住笑出声。
女孩默默地心想:“原来我在别人口中这般万能吗?”
小女孩悄咪咪地抬眸。
黑色的眼珠逡巡围在说书人周围的听众,他们目光炯炯有神,神情专注,俨然是把说书人的话放在了心里。
女孩从竹编板凳上站起来,用手掸去斗篷上沾着的一点尘土。
她扭头对身边的侍女说:
“西柚,我们走吧。”
西柚挽着发髻,一条粉色的丝带缠绕在发丝之间,在西柚起身的瞬间,她头上那根木簪晃动了一下。
西柚垂首含笑:“是,小姐。”
说书人就立马朝女孩挥挥手:
“诶呀,姑娘不听了?”
“我正讲到最精彩的部分呢。”
女孩抿唇,发出清脆的笑声:
“不听了。”
说完,女孩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子,丢进说书人跟前的小木箱里。
说书人看见银子登时乐开了花。
他点头哈腰送别小女孩:“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女孩嘴角噙着微笑,她和西柚挤出听书的人群,走在京城宽绰的青石板道上。
女孩口中哼着小曲,她悠哉悠哉地走着,视线不断在路边的小摊小贩上徘徊。
女孩和西柚一路走着走着,两人慢慢地离开了那块最繁华的地段,喧嚣声渐渐远离。
曲塘江边,暖风袭来,江水荡漾起阵阵涟漪。
江边比街市安静了不少,知了的鸣叫浮现出来。
今天是司国六公主——司玥玥殿下的生辰。
无论是皇宫还是宫外,大家都忙里忙外,不知西东。
江边,
暖黄色油纸灯照亮青石甬道,河边垂柳依依,花灯漂浮在河水之上,花灯随着水流飘向远处。
今夜,曲塘江沿岸立起一排锦旗,锦旗上印着一个字“玥”,这是为了司玥玥殿下准备的。
斗篷女孩牵住西柚的手,两人一起登上一个私人画舫。
两人一上画舫,画舫就随着荡漾的水流向前开动,画舫驶离曲塘江沿岸。
女孩和西柚站在画舫最前方,画舫后面,船夫卖力的翻动船桨,驱使画舫缓慢前进。
画舫破开江水,分开船脚连成一大片的花灯。
“呼——”
女孩呼出一口气,抬手取下盖在头上的斗篷。
斗篷落下的那一刻,女孩羊角辫上的两颗铃铛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大家都辛苦了。”
女孩对着空气说,露出脸颊上的小酒窝。
西柚听见女孩的话,她轻笑一声:“今天是公主您的生辰,不仅是陛下,大家都很开心。”
西柚伸出手指比划了几下:“您是不知道这几天陛下给文武大臣了放了多少天的假。”
“哈哈哈”司玥玥笑起来。
西柚瞬间看入迷了。
司玥玥有一双天生带笑的桃花眼,和司帝一模一样的眼睛,司玥玥继承了司帝外貌上的优点。
司玥玥笑起来的时候,丹唇轻启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她的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因为司玥玥真的很美,即使她现在五官还没有张开,但是这无法遮盖她是个天生美人胚子是事实。
蓬松的齐眉刘海,羊角辫上系着两个金色的小铃铛,如黛绣眉,眼角微微上翘,鼻梁高挺,朱唇红润。
她不笑的时候是清冷美人,笑起来时可爱无比。
司玥玥的母亲——云皇贵妃来自遥远的西域,所以,司玥玥的脸上还带着独属西域那边的深邃。
司玥玥动动红唇,忽地说道:“今晚我就不去司武殿了。”
西柚脸上表情一僵:“诶,殿下您确定吗?陛下这次请了很多人,只为庆祝您的生辰,同时也告诉其他国家的皇族,司国的六公主回来了。”
司玥玥执意点点头:“嗯,我不去了。初来皇宫,我不太习惯人多的场面。”
司玥玥微微蹙眉:“而且……万一做出了有失父皇脸面的事情该怎么办?”
司玥玥闭上双眸,任由迎面吹来的江风抚摸自己的面庞。
她缓缓睁开双眼,修长的睫毛搭在眼上:
“再说……其他国家的使臣此次前来应该也不仅仅是为了我的生辰吧。”
听完,西柚明显一愣。
她微眯起柳叶眼,抬起粉色的袖子遮住下颚,西柚一言不发,只是目光深沉的打量司玥玥。
半晌。
西柚勾起唇角:“公主所言及是。”
西柚扯住司玥玥的斗篷,让它重新遮住司玥玥的脸,西柚特意让它罩严实一点。
西柚柔和道:“江上风大,公主莫要着凉了。”
这个画舫是司帝给司玥玥准备的。
画舫走着江上的海路,很快就到达了皇宫正门处。
西柚搀扶着司玥玥下了画舫。
皇宫城门外。
来了很多他国的使臣,众多马车整齐地停在皇宫外面,将士笔直地守在马车边,他们手握长刀,目光坚决。他们身后的马车上插着象征不同国家的锦旗。
司玥玥淡淡地瞥了一眼,转而快步跟着西柚从后门走入司国皇宫。
司玥玥的寝宫名曰“凤栖殿”,前段时间才打理修筑起来,这寄予了司帝对司玥玥明目张胆的宠爱和期盼。
凤栖殿就位于司武殿不远处,两者共同坐落于司国皇宫的中心。
司玥玥和西柚走在金砖甬道上,两人的步子很慢。
远处传来一道悠扬婉转的西域歌曲。
司玥玥闻声抬头,她侧目看向司武殿所在的方向。
褐色的飞檐上,脊兽和司玥玥对视。
那是西域的歌曲,胡姬的舞蹈表演开始了。
“哈——”
司玥玥突然打了一个又长又大的哈欠。
其实今早司玥玥差不多已经趴在床上睡了一个上午,但是此刻还是困得不行。
刚入被带到皇宫的时候,司玥玥可以睡上一天。那时,宫里的人一致以为司玥玥是因为在地里耕种而累坏了,所以才会一天花这么多时间在睡觉上。
然而,只有司玥玥一个人知道,她就是一个执着于睡觉的“咸鱼”。
西柚和司玥玥走到凤栖殿,西柚恭敬地推开红木槅扇门,司玥玥踏过门槛走进去。
“我乏了,先休息吧。”
司玥玥扭头对西柚笑笑。
西柚垂首:“是。”
西柚帮司玥玥清洗完身体,司玥玥穿着松垮垮地蚕丝睡袍整个人直接滚上床,闭眼不到十秒,一道沉稳的呼吸声便从司玥玥鼻腔里发出。
西柚看着司玥玥的睡颜,她宠溺地勾唇,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司玥玥的房间。
西柚站在门外,从司武殿里传出来的歌声还没有消减下去。
天空中。
一轮明亮的圆月悬挂在黑色的夜空中,它是那样的圆润,那样的皎洁。
天还没有亮,司玥玥就“倏地”从床上睁开双眼。
“唔。”司玥玥蹙起弧度优美的墨眉。
司玥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抱着蚕丝被从床上艰难地坐起来。
“西柚。”司玥玥唤了一声自己贴身侍女的名字。
无人回复。
“西柚……”司玥玥声音变小。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
司玥玥嘟嘟嘴,掀开被子从床上翻身滚下来。
把脚塞进床榻底红绣鞋里,红绣鞋里面是羽绒料的,司玥玥脚底很温暖。
司玥玥随手抓起床边的一件长长的羽绒红大氅,大氅上是两只独立在雪里的白鹤。
披上大氅,司玥玥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槛窗前。
司玥玥推开窗户,清醒的空气涌入室内,吹走了漂浮在脑中大梦初醒的混沌。
司玥玥做了一个深呼吸,她眨眨明亮的桃花眼。
窗外的皇宫,没有一丝光亮。
天色还很黑,甚至连日出的迹象都没有。
司玥玥扣紧大氅最上方的扣子,没有任何理由,司玥玥突然想去外面走一走。
司玥玥关上槛窗,利索地走出凤栖殿。
凤栖殿位于皇宫正中心的位置,是除了司帝的寝宫之外,离皇宫主殿司武殿最近的寝宫。
这是只有司国唯一的公主——司玥玥才有的待遇。
司玥玥走下象牙垂带踏跺,她一直朝西边走,走向御花亭。
御花亭
是司帝最喜欢的地方,也是司玥玥入宫一个多星期以来涉足最多的地方。
御花亭就在凤栖殿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司帝很喜欢携后宫众妃,以及大臣们一起在御花亭附近闲逛。
司玥玥有好几次被司帝强行带在身边,司玥玥不懂大人的交谈,他们不是聊风花雪月就是国家大事。
御花亭里繁花锦簇,每年,司帝都会从国库里拨很多钱在御花亭的保养上。
司帝喜欢花,这点人尽皆知,每年万国朝贡期间,其他国家的使臣就会源源不断地供上奇花异草。
通往御花亭的小道上很黑,四周是郁郁葱葱的灌木。
但是,司玥玥对这条路相当地熟悉,所以闭着眼睛都可以顺利到达。
司玥玥“扑哧扑哧”地往前走,口中哈着白气。
视野里渐渐出现了御花亭的影子,那是一个小凉亭,遁入黑暗只有隐约可现的轮廓。
“咔嚓!”
辗转间,一道金属碰撞声划破御花亭的寂静。
司玥玥条件发射屏住呼吸,倏地刹住奔跑的脚步。
“砰!砰!”
这次是敲打树桩的声音。
御花亭里有人!
司玥玥下意识地蹙起眉宇,心中随之警惕起来。
御花亭是司帝最爱的地方,可没有人敢随意在这里制造噪音。
就算司帝向来是一个仁慈清明的君主,也不代表着不会冒犯他
司玥玥慢慢蹲下,她抱着膝盖,保持着这种姿势慢吞吞地向前挪。
停在灌木小道的尽头,司玥玥蹲在灌木后面,慢慢探出头。
御花亭前方,刀刃反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那是一个少年,他身着藏黑水纹绸圆领短袍,额前几缕碎发自然垂在脸颊两侧,及腰的黑发用银丝镂空玉冠拢成高马尾,马尾随风飘荡,放荡不羁。
少年腰间系着金色的蹀躞带,蹀躞上挂着一个小小的蓝色云纹荷包。
顷刻间,司玥玥脸上的紧绷褪去,她下意识地瞪大双眼,注视着站在御花亭前的少年。
“这谁?”
司玥玥小声嘟囔。
少年看起来比司玥玥大不了多少,然而,他身上的气质不是同龄人可以轻易比较的。
少年轻呵一声,举起手中的宝剑。
紧接着,他整个人腾空跃起,挥舞手中的宝剑。少年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他藏黑色的短袍卷起风。在脚尖落地的那一刹那,他猛地向着空气一斩,宝剑劈开气流,拍打起地上的尘土,产生一种不可轻易接近的空气场。
感觉周围的树掉下了好几片叶子,盘旋在耳旁的风更加猛烈的呼啸。
司玥玥打了一个寒噤。
御花亭前昏黑一片,唯独少年手中的剑发出亮眼的光芒,给人一种可怕的肃杀感。
司玥玥见过这种剑法,而且很熟悉。
因为,三皇兄司沐枫和四皇兄司雨曾在后花园里练过很多次。
司玥玥印象相当深刻,两位皇兄被这个看似简单剑法折磨了整整四天,最后,只有三皇兄司沐枫勉强过关。
眼前的少年和两位皇兄不同,在司玥玥眼里,少年比两位皇兄还小,他不到一分钟时间轻轻松松地挥舞出这个剑法,完成时也不喘一口气。
“好厉害……”
司玥玥情不自禁道,玉指攥紧大氅。
话音一落,少年猛地抬头看向通往御花亭的灌木小道。
他眉心一蹙,抬手“嗡”地一下把宝剑收入剑鞘中。
司玥玥赶紧缩缩身体,朝后挪了几步。
远处光线昏暗,司玥玥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心中的陌生的直觉让司玥玥意识到,少年身上带着某种和司国违和的气场。
少年和后面的黑暗阴影混为一体,他的额头和鼻梁连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正当司玥玥走神时,前方刮起一阵风。
少年的黑影变得模糊,出现重重叠叠的虚影,最后他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司玥玥微微张开红唇,桃花眼里闪过局促。
下一秒,冰凉的金属触感划过颈间,司玥玥缓缓垂眸。
一把被打磨得光滑锐利的剑架在司玥玥的脖子旁,剑刃正对着动脉。
“你是谁?”
司玥玥身后,一道纯正低哑的少年音响彻在寂静的御花亭。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司玥玥动弹不得,唇瓣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去。
颈脖间是一股逼人的寒意。
“我、我……”司玥玥嘴唇哆嗦。
司玥玥蹲在灌木小路上,额间流下冷汗。
司玥玥话没有说完,颈脖间的寒意褪去,少年收走架在司玥玥脖子上的剑。
“嗡”
是收剑入鞘的声音。
司玥玥松了一口气,她畏畏缩缩地往后一瞥。
少年站在司玥玥身后,他低头打量着的司玥玥。
四目相对,司玥玥对着他的脸发呆。
夜风吹拂少年散落在脸颊旁的发丝,他的瞳孔很黑,比深渊还深沉,仿佛立刻要把司玥玥撕碎。
少年长相英气,锋利浓郁的剑眉,细长的眼眸,他的鼻梁高挺,眼窝深邃。
司玥玥知道,这不是司国人的长相。
少年睥睨着司玥玥,眼底尽是谨慎戒备。
半晌,他幽幽地开口:“你是皇族吧。”
这不是疑问句。
司玥玥东倒西歪地从地上站起来,蹲了很久,她的双腿直发麻。
司玥玥欲开口承认。
少年直接移开目光,他淡淡地看向路边低矮的灌木丛:
“我知道了。”
司玥玥保持着张嘴的姿势:“……”
这人是谁啊,真没礼貌!
身旁刮起一阵风,不带任何犹豫,少年飞速绕开司玥玥,走向御花亭。
司玥玥耳边留下少年略带轻蔑的声音:
“身为皇族在这个时间点孤身外出,年纪轻轻还是惜命一点比较好,别到时候自己怎么亡命得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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