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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书生，素有才名，有恶邻平日鱼肉乡里，却与你无冤无仇。忽然敌军攻城，恶邻血战，力竭而死，临死前求你为他作诗美言几句，你答应否？”
“善恶皆有其行，唯不偏不倚。”
“你初入仙途，路边有一凡人男子，欲杀其父，你救是不救？”
“该男多少岁？”
“四十。”
“有姊妹否？”
“有二姊。”
“我不救。十岁就能看出性情，其父容忍至今，无非是不在乎。父不教，子不孝，因果循环。”
“城中有一善人，某日因涉嫌杀人而下狱。你是衙中小吏，知他并非祸首，只是知而未报，然三月以后入秋，善人便会问斩，你是否劝说上官？”
“死者什么身份？”
“世家大族的小姐。”
“那善人可知道凶手是谁？”
“知道，是他儿子。”
“父为子隐，还是该杀，我等他死了，再告他儿子。”
“你年少失怙，寄住舅家，舅舅家资不丰，生活困窘，舅母于是出言讽刺你，你愤然离去。后，舅舅因此事殴打舅母。时隔多年，你飞黄腾达，舅舅言及此事，颇为得意，你作何反应？”
“离舅舅远点，给舅母补偿费。”
……
今天是天缘宗三年一度招收新人的日子，来自八荒的求学者在排队整整两天以后，终于全部进了第一关“问心境”。
天缘宗并非一等一的宗门，其上还有十多个宗派势力更盛，但它也有奇妙之处。
旁的宗门都是先测年龄、天资，天缘宗却允许任何年龄任何身份的人进入第一关。
而刚刚给予了问心境境灵些许震撼的试炼者，名叫周一。
她是个穿越者。
“你是油盐不进啊。”境灵忍不住叹了一句。
“前辈，我这样，不好吗？”
“是个修仙的好材料。”言罢它打出一道流光，印在周一身上，“试炼者请入第二桥。”
问心境有四座桥，分别名“理、情、智、欲”。
第一桥的考题方向是固定的，而从第二桥开始，每个人都会随机碰到幻境考验。
考核方向也许是“情”，也许是“欲”，也许是“智”，只有屡次破境之人才能有资格进入第二关。
一阵眩晕后，周一摸了摸后脑勺，懵逼地打量周围。
哎，这是哪里？她为什么在这里？
忽然，一个男声响起：“阿娴，回家吃饭啦。”
是了，周一想，她就是阿娴，今年十岁，在屋外的泉眼边捡石头玩。
刚刚那人是她大哥。
她本该出声回应，却不知原因，下意识将“大哥”两字憋在喉咙里，只喊了声“就来”，便往那极为显眼的杏花树旁的房屋走去。
只见那屋有个前院，院门口挂有两盏纸灯笼。院中心摆放着石磨，磨上有一网豆子。右边是食槽，系着一头驴。隔壁又有一围栏，里面困着几声鸡鸣。
院子往后是花布门帘，门帘此时正挽着，露出帘后的过道。
过道后有三扇门，一扇正开着，流出肉香，碗筷声也出自那里。周一踮着脚走过去，忽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吓得她差点叫出来。
“发什么呆呢，盛饭去。”
发话的是阿娴的爹。
周一：“这就去。”说着就去掀开二号锅，“怎的只有这么点？”
锅里是米饭，但不见得雪白柔软，看着黏黏的，闻起来还有股怪味儿。
“你个小娃子，拳头大小的饭也够吃了，还要多少？”
“就我们三个人？”周一装了半碗饭，兴致缺缺地捧着碗来到小木桌边，却发现家里人的构成不对。
怎么家里就她一个女的？
“说什么胡话，家里还能蹦出第四个不成？你以为水缸里能有个田螺精来报恩啊？”
大哥：“爹，姑父家的侄子棠哥儿好像说近日要来玩耍，兴许是这妮子想念玩伴了。”
“棠哥儿？栾棠是吧，说起来也就比咱家娴儿小半岁，若是有缘分，或许还能亲上加亲。”
周一听到这里，连筷子也不拿了，吃惊地问：“栾棠不是身体比我还弱吗？听说连跑都不能哩。”
“你晓得什么，”阿娴的爹，也就是许正青呵斥道，“他母也亡了，又是独子，你若能嫁过去，上无婆母，中无妯娌，下无拖累，只要不改嫁，等他病过去，日子怎么过不还是你来定？”
周一瞪大了眼睛。
这也可以？
许正青又道：“棠哥儿的母亲留下好几间铺子，等他成婚了族里就交给他。他父亲是个兵，正戍边，指不定还能不能回来。你要是能讨好你姑父，未必不能攀上棠哥儿。”
“栾棠是个纯善的，性子闷，这些年也就你能让他主动多说两句，多笑两声。”
许正青：“光华说的是，阿娴，学学你大兄，你要观察细致，要体贴入微，才能抓住眼前的机会。”
周一：“是姑姑先提的？还是你们先提的？”
“你姑姑啊……她可还惦记着丈夫侄子的产业，怎么会让给我们？”
许光华：“妹啊，你信我，栾家是个好去处。”
周一正要再问，忽然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已经有冰人上门了。
她往镜中一瞧，镜中人约十五六岁，穿着打扮比过去好看了不少，俨然一个俏佳人，就是脸极为眼熟，仿佛是她选了很久的面孔。
她躲在门后偷听，许正青在前屋和冰人寒暄，两个胖子眉飞色舞，连连点头的模样看着倒像一对老来知己。
正当时，一个玄妙的声音出现在周一耳边——
“栾棠今年身体越发不好，他的祖父母希望他早些成婚。你和他相识多年，知道他确实人品不错。你若嫁了，便可接手他的铺子，从此衣食无忧。栾家承诺，你一日是他家妇，便一日受栾家庇护，生死无悔。若是有朝一日需要嗣子，也可以从栾家及栾家近亲里过继。”
顿了顿，这道声音接着说：“你的选择是？”
“我不是阿娴，我也不要男人。谁爱当寡妇谁就去当。钱可以来得辛苦，却不能来得糊涂。”
“那么，你是谁？”
“我是……我是周一。你是境灵！”
境灵赞道：“很好。这一局演绎到后来会非常复杂，只是你破局破得早，不必经历那么多两难抉择。且休息一刻，我将送你至下个幻境。”
“且慢！前辈，敢问这个幻境里，是否还有其他人？譬如，本该出现的栾棠？”周一忍不住好奇。
“你所料不错，”境灵说，“栾棠的扮演者本应和你共处五天，但他不愿意，说什么‘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然后硬生生背了五天书。所以你破镜之时，他也算过关了。”
“五天？”
“嘘，你该走了。”
﹍
接下来几天周一接连破了爱、恨、贪欲，忙得只能吃辟谷丹，整个人都恹恹的。
境灵：“你小小年纪，竟然看得这般透彻，据我所知，同届比你更快的，便只有天生缺了一魄的魏家小娘子，以及一个三十岁的男人。”
“我有这么厉害？我可记得报名的人有好几万。”周一不敢置信。
“他们有大半都倒在了第一桥。”
周一不理解：“第一桥甚至都不是幻境！”
“但第一桥只能说真话。一百二十八道题，简单也简单，难也难。”境灵说。
“那最后能过关的可有百人？”
“今年进了九万七千四百一十四人，”境灵飘着说，“我猜有两千人能进入第二关。”
“你是只和我说话吗？除了招生，其余时间你在干什么呢？”周一追问。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味道。”
“？”
面对小姑娘迷惑的眼神，境灵绕着她转了一圈，才解释道：“问心境是开山始祖的遗留仙器所化，最初它叫问心镜，是镜子的镜。招生结束后，我会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顺便为下一次的考题内容做准备。”
一人一灵体皆不再提“同类”，默契地换了个话题。
“我不懂什么是修真，大道的尽头是什么？真的有仙人吗？问心境这么神奇，居然没有被抢走吗？”
“哈哈，”境灵大笑，“你这娃娃，好生胆大。且去渡那最后一个幻境，我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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