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试读
2005年4月1日
最先恢复的是触觉。
潮湿阴冷的水汽透过薄薄的衬衣，陡然降低的温度在通过神经传达到大脑之前，先条件反射的激起了你一阵鸡皮疙瘩。
你混沌的大脑就像年久失修布满铁锈的齿轮，在外部刺激下艰难的开始运转，你仿佛能听见齿轮交错发出的声音。
——咔、咔咔
哦。
你迟钝的想到。
这是你骨头归位的声音。
黑暗的视野里慢慢透出红光，几乎是同一时间，温度唤醒了你的面部神经，你被迫闻到了树叶被真菌侵蚀腐烂的气味，带着与泥土混合的血腥味，充斥了你的鼻腔。
一束温和的阳光落在眼皮上，血液经过整晚的风干在眼睫间凝固，你的眼珠子在底下僵硬的转了一圈，又放弃似的，不动了。
——好累。
——好舒服。
——再睡会吧。
四月的阳光并不灼热，但对于在地上躺着的你而言，这点温度足够让身体里见底的咒力重新生成，缓慢沿着血管在全身流转。
罢工了一晚上的知觉恢复，肌肉透支与整晚的骨头错位带来的痛感骤然爆发，猛烈的席卷了你的神经，你下意识蜷起身体，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气音。
“痛……”
像是被无形的压力碾成一团血肉模糊再强行装进人形模具里，每一个细胞都在暴动着造反。你大幅度的动作牵动了腰部的伤口，原本已经凝结的血小板再次撕裂，你以为已经流干了的血液沿着伤口淌出，在被染成暗红的衬衣上又覆上一层。
大量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让你本来就近乎死机的大脑更加混沌，感知错乱，世界颠倒，连上下左右都没办法分清，像在梦中突然一脚踩空，轻飘飘又带着坠落感裹挟着你堕入深渊。
唯有越来越清晰的寒冷提醒着你现在的处境，最先失去血液供给的手指开始僵硬，勉强转动的思维也在这低温下被冻的失去判断力，又痛又冷，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你这辈子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你真的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去。
于是你错过了树叶被碾进泥土的声音，就连逐渐靠近的热气也被你认为是临死前渴望的错觉。
“哇哦——找到了”
脑子嗡嗡作响的你无法用耳朵听见其他声音，但血被止住了，脸部皮肤被柔软的布料胡乱擦了几下，你感觉不到痛，只更清楚的察觉到有热量拂过你的脸，求生本能顿时爆发，你以为自己使出了足以将人手腕握断的力气，而在对方看来，你只是软绵绵的把手搭在了他手上。
你嘴巴动了几下，模糊的气音飘散在空气里，对方似乎是想靠近来听，热量接近了，你用尽最后的力气捏紧了手，自以为恶狠狠的说：“……不许看，滚”
你以为自己说了完整的一句话，便放心的任由黑暗吞噬了自己。
感觉自己好像被吃了豆腐的五条悟神色有些异样，躺在地上的看不清脸的血人从嗓子里冒出声音，咕噜噜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摸了摸手腕，六眼告诉他上面在短暂的接触后被染上了暗褐色的血。
他思考了一瞬，恍然大悟又自得的点了点头。
“要谢的话，给双倍的钱就好了！”
你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真的会死，但是眼睁睁看着生命力流逝而自己无力挽回的感觉也确实不好受。
身体的反应比意识回笼更快，在察觉有东西靠近你的一瞬间，你就想竖起手刀砍过去，但刚好全的肢体还软绵绵，无法支撑你完成刀人的动作，于是在旁边的三人都看见了你手抖抖抖提起来又无力的垂下去的整个过程。
翘着小拇指捏着你的折扇戳你脸的五条悟：“噗”
夏油杰也想笑，但他忍住了，并在硝子谴责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十分坦然的回望了过去。
五条悟是没什么顾忌的，他不仅要笑你，还要凑到你耳边轻轻的说：
“你·上·学·迟·到·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之大，具体体现在你马上睁开了眼睛。
好，神智彻底清楚了。
和意识一同回归的还有痛觉神经，反转术式治得好身体却蒙蔽不了感官，你睁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惨白惨白的天花板，脑子一片虚无，所有思维都被痛感挤到了角落里，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哲学三连问都无法冒头。
五条悟狐疑盯着你看了一会，表情从探究到迷茫再到震惊，然后一脸不妙的回头对夏油杰说：“完了完了杰！她好像变成傻子了！都感觉不到痛的！”
夏油杰都不想理他，他的视线在你安详的脸上刮来刮去，思考了半晌才说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回答：“虽然看起来很像是的，但其实是痛到极点之后都做不出反应了吧。”
硝子懒得跟这群幼稚的dk犯傻，她打了个哈欠，大早上的被拽起来救人让她的黑眼圈看起来又重了一些，“行了，没我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门被轻轻的阖上了。
你的身体在这种时候倒是适应力很强，除了最开始那一波猝不及防的疼痛外，再之后的痛感逐步减轻，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五条悟和夏油杰探过来看你的脑袋从模糊变的清晰，你的吸气声卡在了喉咙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真烦人啊，差点死掉就算了，还要做噩梦。
五条悟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她的脑袋真的坏掉了是吧？？？我这么帅一张脸都凑她面前了，她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夏油杰中肯的说：“别太自恋。”
五条悟稍加思索。
五条悟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肯定是杰你吓到她了，你的眯眯眼和小丸子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夏油杰额头蹦起十字：“……想打架吗你！”
“来啊！”
再不出声这俩傻子就要在你床边上打起来了。
你生无可恋的睁开了眼睛，不得不直面噩梦的抗拒感一时之间压住了身体的不适，你拍了拍被子，棉花与空气挤压摩擦的微小声音淹没在两人的吵嘴声中。
不过他们还是停下来了，重新探过头来看你。
你说：“……离…我…远点吵。”
声带还是不舒服，嗓子也干巴巴的。旁边估计是硝子给你留了一杯水，你想坐起来喝一口——指望他们喂你喝水是不可能的——但是手撑在床上还是软绵绵没有力气。
好吧。
你又规规矩矩的缩了回去。
“喂——我说。”
五条悟把黑色墨镜拉下来，苍蓝色的眼睛直视着你，“你不会真的感觉不到痛吧？”
你也直视着他，棒读道：“其实是痛到极点之后都做不出反应了。”
五条悟不吭声了。
夏油杰：“不要学我说话——等会，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已经能听见了？”
“是吧。”你说。
好像在面对另一种性格的五条悟。
夏油杰这样想着，强迫自己放松了下意识捏紧的拳头。
总算安静了。
反转术式比你在游戏里玩过的任何一个奶妈都给力，静静的又躺了半个小时之后，在喉咙干涸的冒烟之前，你终于有了坐起来拿杯子的力气。
他俩目不转睛的盯着你小口小口的喝水，你感觉自己跟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人观赏着，这种被人盯着一举一动的压迫感实在不好受，你的手都在细微的颤抖。
颇有些艰难的喝完了一整杯水，五条悟跟个傻子一样欢呼了起来，还试图拉着夏油杰一起为你喝彩。
好在夏油杰比起他要正常一点点，忍无可忍的用手肘杵了他一下，往前走了几步替你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你的嗓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声音里只带了些不仔细听就察觉不出的哑：“谢谢。”
“为什么只谢谢杰啊！”五条悟不高兴，他开始闹了，“明明是我把你带回来的诶！”
习惯疼痛之后只剩下浑身的无力感，转头的动作都慢吞吞轻飘飘的，你非常认真的向他道谢：“谢谢你。”
“然后呢？”五条少爷环着手臂俯视你。
这俩dk的身高在你见过的人里也属于中上，不过比他们高的也有很多，加上你现在年纪还小，习惯了抬头看人，也察觉不到他的情绪有什么不对。
你想了想，又想了想
嗯，想不出来。
你跟高专的人不是很熟，对彼此的了解也仅限于名字和术式，但你知道五条悟特有钱，有钱到几亿的咒具说送就送。于是你迟缓的思维转了半天，也想不到能送他些什么。
你跟死机一样失去了表情，夏油杰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五条悟肩上，皮笑肉不笑：“别老欺负人家，你不是已经收过报偿了吗？”
五条悟反手就拍回去，“谁欺负她了！我这是合理提出要求！”
“你真的知道合理两个字怎么写吗？到底是谁之前满口答应会好好照顾她的？”
“不要说的跟你没有同意一样！”
“哈？别拿我跟你比好吗？我又没有跟你一样故意晾着她以至于让她受这么重的伤！”
“不要说的跟你没有同意一样！”
嗯……
你安静的缩回了被子里。
看来不用再思考要给人送什么谢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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