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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的流水声在浴室里响了许久，热水不断从浴缸里满溢出来，整间浴室被热气熏得白雾缭绕。
方一疏睁开眼时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神色一顿，准备好的面对记者逼问退役原因的答案哽在喉中。他茫然地观察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洗手台、马桶、镜子，所有东西都隐在蒸腾的雾气里，而他正一.丝.不.挂地躺在浴缸里，水面没过了他的胸口让他呼吸有些吃力，左手手腕缠着一圈纱布。
纱布松散开，丝丝缕缕的红色血丝逸散在水中。
他不是在开记者会么？怎么一睁眼到了浴室里。
方一疏挣扎着从浴缸里站起来把水龙头关上，解开腕上的纱布。他的腕上横亘着一条狭长的血痕，伤口应该是前些日子割的，看得出有新肉长了出来，只是被水泡了太久，出了点血。
割腕？
方一疏揉揉有些发晕的额头，然后用力捏了一把自己胳膊上的肉。
很疼，而且手感不对。
他因为先天的疾病身体一直不好，吃什么都不长肉甚至日渐消瘦，前不久为了准备决赛睡眠不足已经成了皮包骨的程度，不认识他的人见他第一面都会以为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然而他现在的身体虽然没有肌肉，却是实打实的身材匀称，胳膊上能直接捏出一小撮白嫩的肉。
会疼，就不是做梦。
方一疏脑子里乱糟糟的，愣愣地找毛巾把镜子上的水雾擦干净，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的那一刻惊得倒吸一口气。
镜子里的人面容极好，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偏薄且平，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冷峻。
当然最让方一疏吃惊的是这张脸分明就是他自己。或者说是他想象中身体健康的他该有的样子。
穿越？重生？
这几个字眼出现在方一疏脑海，虽然不可置信，但眼下的情况也没有别的可能。
在浴室里平复了好一会，方一疏穿上浴袍出来后观察一圈周围的环境。
房间是很普通的一室一厅装修，标准的一米五单人床和不大的电脑桌几乎占了屋子的三分之一，电脑桌上摆了许多东西，乱糟糟地堆放在一起摞成了一座小山。
但最让方一疏震惊的是墙上贴的画报。
上面全是同一个少年。
少年染了一头张扬的紫色头发，微抬下巴，眼角眉梢都是意气，耳朵上还戴着一个银色的耳环。
方一疏看着右下角的签名呢喃出声：“蒋相觉......”
看来原来的他是这人的迷弟，以至于整个屋子几乎被这人的画报贴满。
而后方一疏一步步沿着房间走了一圈熟悉结构，在电脑桌的键盘旁边找到了“他”的手机。
手机是面部解锁，在方一疏拿起它后就打开了。屏幕壁纸是他睁开眼后感到最熟悉的东西。
屏幕上是一位可爱的女英雄，女英雄头上长着两个鹿角微微笑着，眼眸亮晶晶的像装进了星星。
在看到壁纸后，方一疏脑中突然多出了许多陌生的记忆。
“他”以前是一位游戏主播，主玩软辅，本命英雄就是壁纸上的英雄阿灵。因为天生一副好嗓子，在天狼直播的游戏区靠夹子音一直黑火着小半边天。
至于为什么黑火，纯粹因为“他”技术菜还脾气差，明明自己没有多少意识和技术却总是责怪队友，时不时就要炮轰一下自己骑着的英雄，每局游戏都没人能幸免，
“他”的粉丝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喜欢他的声音，更多则是看不惯他所以日常蹲在直播间骂他，一来二去甚至挂上了“他”的粉丝牌子。
本来一直这样下去也算相安无事，黑火也是火，直到“他”两天前的一把排位赛上组到了另一位游戏主播。
那位主播主玩在峡谷游戏区有着不小的名气，粉丝比“他”多了不知多少，并且以打法凶猛出名，也是个想什么说什么的人。
那把游戏里“他”挂在ADC头上因为慢半拍的操作和不在一个层面的意识错误频出，导致两人几次三番双双阵亡。
然后两人便开始了唇枪舌战，“他”骂那位主播打游戏不带脑子就知道送，那位主播骂他眼瞎技能乱放没有意识。
两人一直吵到游戏结束，“他”以为就算完了，结果那位主播的粉丝纷纷涌来了他的直播间，弹幕里骂的内容好多夹杂着星号和亲戚，“他”的直播间和私信一时间彻底沦陷。
方一疏无奈地叹口气。他上辈子...应该可以说是上辈子，打野风格凶狠激进，常常让对手苦不堪言，但他脾气好心态稳，从没生气骂过队友或者和谁对喷。
他理解那些气不过的玩家，不过在他的观念里，顺风就好好打直到赢了比赛，逆风就更要认真努力寻找翻盘的机会，没有精力也没有必要骂人。
简单梳理了一下记忆，方一疏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2055年6月26日，与他原本的世界的时间相同，也是他们战队拿到KPL总决赛冠军，他宣布退役的一天。
方一疏对原来世界的一切有不小的牵挂，他的父母朋友面对的或许会是一个失去意识成为植物人的他，也有可能面对了这个世界真正的方一疏。
他的队友昨天还商量着今天给他举办个欢送会，好好吃一顿，他的粉丝现在大概也得到了他退役的消息，不知是什么反应。
但他现在能做的只是在这里过得更好。
方一疏舒口气，摇摇头不再去想过去的事，仔细感受了一下如今健康的身体，忍不住眼睛发酸。
这种普通人的身体对他来讲就像做梦一样。
正感慨着，手机响起的铃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屏幕上的来电人显示是“上分孙”。
这人总不可能姓“上”名“分孙”吧。
方一疏借着对以前的“他”的了解程度，初步判断这人姓“孙”。
“喂，方哥。”电话接起来后，对面的人声音清亮爽快，“怎么不回消息？”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人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你是不是看到那些视频了？唉你别拿那些当回事，风昼粉丝肯定没事闲的，一个个就会在屏幕后面张牙舞爪。”
风昼就是那位和“他”争吵的主播名字，这位“上分孙”口中的视频大概是昨天天狼和波站APP里突然涌出来的剪辑。
另一部分则是和风昼的那场直播回放，视频是风昼粉丝做的，所以剪辑出来的结果也偏向风昼全无错处，全过程都是方一疏不知好歹又菜又爱玩，看得整个视频弹幕全是“？”，下面的评论也有好多路人的鄙夷咒骂。
“我没在乎。”方一疏淡淡道。
“对啊风昼他们简直是欺人太……呃…方哥你说什么？”对面的人应该是没想到方一疏反应这么平淡，照例帮骂的话顿住。
“我说不在乎。”方一疏一边回答一边去床旁边的衣柜里找睡衣。
现在是晚上八点，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丝丝缕缕的凉风从床边开着的窗户吹进来。
上辈子方一疏畏寒得很，稍微吹些风就容易感冒，夏天都不例外。所以他的房间窗户从来都是紧闭的，现在只是毫无负担地吹吹风都让他身心舒适。
“不在乎就好，哈哈。”对面的人弱弱地安慰了两声继续催促道：“方哥快上号，我叫了几个波站的主播，车队稳得很。”
波站是和方一疏所在的天狼平分秋色的游戏直播软件，里面大神主播都很多，还有不少退役的职业选手。
以前的方一疏玩软辅上分较难，所以经常蹭别人的车队一起，因为这一点没少被人骂是混子，许多主播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但电话里的这位是个例外。
方一疏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他的名字，孙敦可。
孙敦可现实中是认识方一疏的，两人关系还算不错，方一疏以前蹭的车队有绝大部分来自孙敦可。
方一疏缓缓转动手腕，确认伤口不会影响他的操作，“好，我开下电脑。”
上辈子他一直在打职业，对别的领域没有太多的涉猎，如今借着这个身份继续在峡谷里直播是他最好的选择。
换好纱布和睡衣，简单整理了一下电脑桌面后，方一疏选择打开了直播间。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从现在开始好好经营这个账号。
挂断电话后孙敦可挠挠头，小声嘀咕：“方哥今天怎么怪怪的。脾气怪好的。”
他一边拆外卖一边把叫的人都拉进排位房间。
峡谷的英雄位置分为中路、上单、射手、打野和辅助，这几个人都是他按照拿手英雄特意挑选的，每人的常用英雄几乎都涉及了三条分路。
几人进来后，房间里顿时热闹起来。
“喂喂喂，能听到吗？”
“还少个人啊。”
“可子好久不见。”
这些人和孙敦可在游戏里都撞到过很多次，关系都不错。
孙敦可使劲嗦了口粉，含糊不清道：“等会，再等个人。”
孙敦可刚开直播，此时直播间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每次进来主播都在嗦粉。】
【盲猜一波那人是阿灵尖尖角。】
【吃什么呢？】
【我靠居然有晨晨，双厨狂喜！】
孙敦可瞥了一眼弹幕，往有点坨的粉里加了点热水，“对，是尖尖角，他可是我方哥。在吃肠粉。喜欢晨晨也喜欢我，有眼光啊宇宙无敌天才丫丫。”
主打法师走中路的晨晨是波站的主播，听到孙敦可的话立马笑道：“丫丫？我说今天怎么没看到你，去可子直播间了啊。”
【笑死，爬墙当场被正主发现。】
【串门嘛嘿嘿嘿。】
【能不能不带那个混子？想像风昼那样被坑吗？】
【那个夹子？】
【我也在吃肠粉。】
孙敦可没理会弹幕上的阴阳怪气，直接把上号的方一疏拉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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