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试读
大梁西北边陲，黄沙飞扬。
日已西沉，一座巍然矗立，高大宏伟的庞然巨物盘踞了大半个白川城，漫天黄沙中，像一颗腐朽的牙齿突兀的屹立在广袤无际的地平线上，正是赫赫威名的北凉王府。
白川城的早春犹有些寒凉，城门两边排种的沙柳枝头鹅黄初绽。
一驾马车迅速绕过白川城青石铺道的正街，转了两条小巷，最后停在城西的涯后街，一家叫茂蘭医馆的店铺门口。北凉民风彪悍，男女善骑，这样的马车并不常见，一只修长的手指掀开车帘，两个身姿卓立的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褚祈临端整锦衣袖口，撇了一眼自己的兄长褚祈堇问道:“就是这家医馆吗？”
褚祈堇抬眼望了一眼牌匾上几个毛糙大字，点点头：“信上所说的位置正是此处，名字也对得上，是不是进去就知道了。”
两人正欲抬步进门，突然从医馆里急急忙忙出来一个男子，一身广袖青衫，身姿萧条，急冲冲的跑出来，身上挎着的大木箱子撞了还在门边避让不急的褚祈临一下，后者痛得半弯下腰，痛呼一声。
褚祈堇连忙扶住他，连声追问:“有没有事？”
褚祈临摇摇头。
那撞了人的青衣男子语气焦急的连说几声对不住，脚步慌乱的跑了，连头都没有回。
褚祈临捂着侧腰气急，暗骂北凉人真是好没有礼貌，拔腿就要追他，想要教训一顿，却被自家兄长拉了一把，低声提醒：“......正事要紧。”
天色擦黑，杜若挎着他的黄花梨药箱，紧跑慢跑，终于赶在最后一抹暮色闭合前踏进了北凉王府。
今日的北凉王府格外冷寂，杜若先是看见了站在门前平时不常见到的四个黑色劲装带刀副将，心下狠狠一抽，暗叫一声糟糕。又屏气慑息的往屋子里探了探脑袋，果然听见偏厅传来一阵繁杂的脚步声。
一扇木门‘吱呀’一声，从偏厅里众星拱月般的出来一个人，一袭广袖玄衫，气度华贵，正是大名鼎鼎的小北凉王李静寒。
远远望去，见他身姿修长，墨发高束；他渡步出厅，行云流水，那些人只讨好又敬畏的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不敢言语。离得近些，又见他发线一弯美人尖，宽额高鼻，棱角锋利，修眉如剑，薄唇染霞，明明是一张浩气的脸，偏生那一双上挑狭长的丹凤眼里又太过于冷淡，让人品出了不一样的颜色。
李静寒显然发现门口畏畏缩缩的杜若，本身就不太好的脸色此刻更加低沉，他嗤笑一声，大手一挥，众人纷纷告退，出大厅的时候还颇有礼节的朝杜若拱手见礼称一声杜大夫。
杜若此时已经是寒毛卓竖，汗不敢出，他居然忘了今日十五。
每月中旬十五，是北凉王府门下各个关守将领进府禀报军情的日子，李静寒必然是要回来的，今日义诊的地方偏远，病人又多，一时误了归程，李静寒回来的时候没看见他，肯定又是一番生气。
杜若心里忐忑，众位将领离去半响，他仍背着医箱站在屋前，大气不敢喘。
饭厅菜饭布好，老管家过来请示，李静寒看着杜若徘徊屋外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烦，恼火道：“怎么，还要本王请你进来吗？”
杜若抬脚踏进屋，老管家已经提前为他卸下医箱，又差侍奴端来温水，给杜若擦脸净手，最后才领着他入了饭厅坐下。
李静寒已经入座主位，杜若默默在他身侧坐下，按杜若来说，自然是坐的离李静寒越远越好，但是李静寒总是不喜欢杜若在离他太远的地方。
李静寒心情回暖两分，夹了一筷子菜递进杜若碗中，口气还是凉凉的，问到：“今日杜大夫又去哪里做好人了？”
杜若闻言搁下筷子，一眼一板老老实实回道：“去了西郊施药。”他又解释一下：“近来倒春寒病了好些人，很多穷苦百姓看不起诊吃不起药，一直忙…所以耽搁回来的时辰……”
他一边解释一边偷偷留意李静寒的脸色，只盼李静寒知晓缘由，大发慈悲，今晚能在床上少折腾他一些。
“呵…一天天的闲得慌，人家知道你是谁吗？承你的恩吗？”
杜若不敢说话。
“…心疼别人一套一套的，怎么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李静寒嘴巴不饶人，但是面上已经好看了不少，杜若悬起的心终于落地，知道李静寒这是不追究他回来太晚的问题了。
饭后两人入了书房，杜若坐在桌案前写药方，李静寒坐在旁边看各地方将领送上来的账本，老管家悄声推门而入，在杜若桌边搁上一盏参茶，在李静寒桌前放下一盏君山银针，又悄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杜若写得口干舌燥，端茶正欲润口，随意瞟了李静寒手中账册一眼，看见几个细碎的字眼，目光一滞，茶也顾不上饮了，咻地一下站起了身，不可置信的质问：“你居然纵容手下到倒卖黑虎膏？”
李静寒挑眉看他。
杜若怒道：“李静寒！你明明知道黑虎膏已经被列为大梁禁药，此药损身堕性，简直是天下万毒之首，食之如中瘾毒，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李静寒‘啪’的账本一合，笑了，笑里夹杂碎冰，刮得人生疼，杜若刚趁口舌之快，话出了口立马就后悔，果然听见李静寒开口了。
“如此危害，你当年不也使在本王身上了吗。”
杜若仿佛被隔空扇了个大巴掌，脸上青白一片，竟不知该如何辩驳，恨不得猛吞一口茶把自己这张破嘴噎死。
好在李静寒未在此话题上过多纠缠，但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持续到沐身回了卧房，特别是李静寒，脸臭得都要拖在地上了，杜若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三顿，李静寒落坐床悬边，杜若还在卧房门口欲进未进，李静寒最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一脸不耐烦的皱着眉喝到：“你今天是要当门神吗，赶紧过来！”
杜若心想如果让他在那张床和门神之间选的话，他还是愿意当门神的，但是他不敢说。他一步一挪的往床边走去，在离李静寒两步之余，李静寒一个倾身，伸手撰住杜若的手腕，一把将人拉近自己身前。
杜若沐浴完只套了一件月牙色薄丝轻衫，宽袍广袖，发散一身，愈加衬得他清瘦，李静寒将他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拇指轻轻揉着杜若仿如无肉的手腕骨，有些不高兴：“…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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