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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幕外，第一七战区，第八百九十二次反击行动。
墙内管制官移交权限，「送葬者」代理指挥作战。
－
“哈！这些白猪还是一样无药可救啊。把我们赶到前线，自己躲在后方捂住耳朵假装没事，还好意思说什么对不起……小队各员，就像你们听到的一样。哎，反正都得死，能在死神的引导下死去，还不算太差。”
Alpha小队队长友加这次的话格外多，明明是赴死的险境，却让他讲出舞台剧表演般的欣悦来。
大概是那白系种指挥官的软弱姿态刺激了他吧。要是能活下来，友加估计会掐着嗓子模仿指挥官故作镇静的话语，为“白猪保卫战”的故事添上滑稽一笔。西莱斯汀如是想。
啊，那恶心的混蛋，明明将他们看作送死的炮灰，却扯什么“不惜一切代价歼灭敌军”的大义，假惺惺地说对不起，真是令人作呕。
“距离遇敌还有六十秒……炮击要来了，以最大战速突破敌方炮击范围。”
没有分心太久，西莱斯汀提示道。
密密麻麻的军团黑影几乎淹没了显示屏，这次的敌人未免太多了。
她们这几十个人，该思考一下怎么招待这群远道而来的钢铁家伙呢。
“好啦，混帐们，要上了！”
友加吼了一句，情绪高涨。紧接着是冰冷的智能女声，向全队播报敌军数据。
「战斗反制动作——开启。」
「检测到敌机：设定为B1」「设定为B2」「B3」「B4」「B5」「B6」「B7」「B8」「B9」「B10」「B11」「B12」「B13」「B14」「B15」「B16」「B17」「B18」「B19」「B20」「B21」「B22」「B23」「B24」……
「统计至」
呼呼——
西莱斯汀深呼吸一口气。
四倍差距，还不计我方机体损伤。该死的，那群白猪甚至不批准他们补给武器和作战机体。等铁幕被攻破那一天看他们怎么哭喊挣扎，虽然她大概率见证不了那群家伙的丑陋姿态，不过她会为着将来的盛景献上礼炮的。
首先——
在不长眼的军团上练练手吧。
“轰——”
一发炮弹轰击而出，一只斥候型应声而倒。西莱斯汀驾驶破坏神跳上断壁，辅助队友攻击重战车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知觉同步装置传达共同战斗的别队队员声音，「送葬者」辛耶·诺赞和各队队长有条不紊地分配反击任务。
尽管如此，战况依旧焦灼，我方人数逐渐减少。
“呼叫Delta小队！不要迂回，在这里歼灭敌人！”
高周波刀的斩击声、背部主炮的轰鸣充斥耳边，钢铁猛兽如潮涌入，四足蜘蛛拼死挣扎。
生或死，只在瞬息之间。
“Charlie three！十点钟方向有敌机！进行回避——该死！”
“Echo one呼叫小队各员已经阵亡。接下来由Echo one负责指挥。”
“Bravo two呼叫各员……抱歉啦，各位。看来我就到此为止了。”
同伴相继阵亡，他们所驾驶的机甲被黑潮淹没。友机的标志在分秒间熄灭了大半，以此为代价的，是他们换取的惨烈胜利——军团数量相对地有所减少，至少不再遮天蔽日。
“呼叫Alpha three！再撑一分钟！我马上过去救援！由Alpha one接手指挥！”
同队队友艾丽卡被困，友加立即安排营救。在他的操作下，那只银色蜘蛛轻巧地跳起来，用破损的高周波刀接连砍碎两只无人机，直奔向三十米开外被一小股军团围住的同伴。
“——收到祝好运。”
她该说些什么，她说不出来。啊，果然鼓舞士气这种事情，她并不擅长。
所以，一定要回来啊，友加。
“交给你了……喂，辛。送葬者。”
委托完指挥职责后，友加忍不住呼唤辛，甚至带着颤音地喊了一遍他的个人代号。
“什么事？”
“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喔。”
同步装置出现短暂的安静，所有人轻敛呼吸。
西莱斯汀在心里补充道：不要，忘记我们。要记得，带我们到这场战争的终点。
这是所有被共和国放逐到战场的八六的约定：无论是生是死，「送葬者」都会记得他们，会带领他们到达他所能去的最终点。
无论是友加，艾丽卡，之前死去的上万同胞，还是，西莱斯汀自己。
“……嗯。”辛耶如此回道。
那是身为Alpha one最后的记忆。
下一秒，一只钢铁机甲高高跳起，冲破剩余队友勉强维持的防线，切断了西莱斯汀所在的机体的后肢。与此同时，一发高速炮弹飞旋而来，击中了她。
——警告声滴滴响起，受损率达80%，行动力封锁。
彻底没办法了。
不能在死后变成「黑羊」给他们添麻烦。
奄奄一息的西莱斯汀掏出腰间的手｜枪，直对太阳穴，扣下扳机。
“嘣——”
视野被血污覆盖。
光标黯淡小队全部阵亡。
－
842年，王都，地下街。
“喏，只有这个，喝吧。”
杨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端着一个茶杯，摸起来还是温热的，大概被热水烫过消毒。茶杯里只有普普通通的水，与一块硬面包一同搁在盘子上。
西莱斯汀费力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啜饮那杯水。背上火辣辣的痛感暂退了些，她不再呲牙咧嘴。
“我说，你不会是哪家贵族大人家里跑出来的，额……女仆吧？”杨觉得自己是昏了头才会把晕倒在外的她捡了回来。难道就因为她的脸和自己早夭的妹妹该死地很像？
少见的银发，更为健康的脸色，黑色和浅绿色混调的奇怪材质的衣服，却也不是柔软布料。少女与不见天日的、沉闷无趣的地下街格格不入。
也许是被骗过来的，杨想。
地下街作为外界人眼中的藏污纳垢之处，是天然的灰色地带，和走｜私贩卖中转站。
“……不。”
西莱斯汀没回过神，只是下意识地否定着。
“随便你喽。”杨也没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回答。把她带回来，给她一顿饭，这就是他凭着对死去妹妹的愧疚与移情能做出的，最大的帮助。
不能再多了。
“啧。”杨掀起窗帘的一角，瞥了眼窗外暗沉沉的天色，又道，“你今晚可以睡在边上第二个房间，明天就走吧。我不会管你了，你也别缠上我。”
被骗过来的女孩子，估计身上的钱已经被搜光了，也交不起楼梯过路费，想回去伺候人也不被允许吧。
随便，关他什么事。
杨本人腿脚不便，也帮不了她什么，没将她反手卖给地下商人已是仁慈。他只是在利威尔手下帮忙的一个小混混。
杨又瞟了一眼皱着眉啃面包的少女，她头顶小小的发旋一低一抬，乖巧如孩童。这动作诡异地和妹妹有几分相似。
……
利威尔那里，应该有人知道哪里有空房间吧。
杨想，只是给她找个落脚地而已，以后绝不会和她有什么瓜葛。
杨迈进房间，临进门时听到了一句小声的“谢谢”。
西莱斯汀缩在一张小木床上，旁边堆着空纸箱和砍成小块的柴火。这里曾经是一个人的卧室，现在成了杂物间，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更无刀具，唯二可以说得上有价值的只是墙角落了灰的发梳和衣裙。
杨一面发善心救了她，一面也提防着她偷窃抢劫。这反可以看出杨是真心想帮她一把，而非心怀不轨。西莱斯汀稍微放了心。
夜色已深。
西莱斯汀开始思考发生了什么。
她应当是死了的。
黑潮漫过机体，军团收割生命的记忆是如此真实。子弹准确无误地穿过她的头颅，炸出血花后，身体无力瘫倒，成为铝制棺材里的又一具尸体。
一睁一闭，西莱斯汀出现在了完全陌生的世界：黯淡无光的地下街，年代久远的石制建筑，和面露警惕的、患有疾病的人们。
而她穿着陆战队迷彩服，揣着西格绍尔手｜枪，身上未见伤口。
莱登那家伙说得不对啊，这哪里有点天堂的影子。西莱斯汀皱着眉望向这阴暗低沉的夜和被夜色笼罩的地下街。
话说回来，要是上天堂还能看见白系种，她大概会选择对自己开一枪。她苦笑。
对了！
西莱斯汀检查弹夹，一、二、三、四……还剩十四枚子弹，刚好缺少一枚自尽时消耗的。
奇遇呢……死后到别的世界什么的。
不过，这有什么意义吗？
她在圣玛格诺利亚受了九年的苦，见证了无数亲如家人的同伴的死亡，然后来到另一个世界，从新开始？
西莱斯汀先是茫然，那是丧失了外敌、丧失了战友后的无所适从。
一个人能做什么，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继续活下去？
同时，她又不自觉地生出一些小小的希冀：会不会，她的同伴们也在这里？她能够与他们重逢吗？
西莱斯汀紧紧攥着被褥，手部被磨出一片红色。
她已被这个猜想所意味着的明媚未来蛊惑，轻声道：“玛奇、米娅、斯库尔德、艾丽卡，还有友加……”
以及上万的八六同胞。
“我会找到你们的。”生还的喜悦姗姗来迟，冲击心脏。
能够跨越阻碍与距离，无论多么微渺的灯火，我都愿给它希望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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