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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时期。
传言太阳下山后会有恶鬼出没吃人，但是也有猎鬼人斩杀恶鬼，保护人们。
他们属于同一个组织：鬼杀队。
临近年关，大街小巷都开始点缀上了新年装饰物，和也抬头看了眼天空，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下雪。
又是新的一年啊。
和也哈出一口白雾，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雾气消散在空中。
不时有过路人的视线投射在和也身上，作为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和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和服在大街上晃荡。那件和服有些发白，一看就是已经有好些年头的老古董，怎么看都没法跟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扯上关系。
有几个小孩嬉笑着从和也身边跑过，不知道是其中哪一个过分调皮扯到了她及腰的长发，一阵轻微的刺痛后，有几根深青色的头发飘落在石板路上，和也微微眯起那双好看的琉璃色眼睛，撇撇嘴有些不满的嘟囔着：“真是……没有礼貌的人类小孩……”
张灯结彩的新年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和也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她已经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虽然并没有什么饥饿感，但她就是想吃点什么。
这下好了，被几个人类小孩搞得食欲全无，看来今天没有幸运路人被她敲一顿晚饭钱了。
“人真多啊……”
和也慢慢悠悠沿着来时的路离开。她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看来这段时间都只能先待在山上等着新年过去。
这片山林人烟稀少，倒是个难得的清净地方。
不远处依稀还能闻到饭菜的香气，随着最后一抹夕阳的消失，空气中开始浮动着一丝令人不悦的气息。
夜晚，没有了太阳光天然的阻拦，“那些家伙”们开始蠢蠢欲动了。
和也本来没想插手多管闲事，可风的流动开始变得急促，那家伙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没有脑子的东西。
和也在心底冷笑了一声，食指与中指并起轻轻敲了敲身旁的树干，那双好看的琉璃色眼睛中瞳孔竖起，像是野兽般闪着凛冽的寒光。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一个类似人形的生物宛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和也身后，他已经很久都没吃过人了，身体的本能驱动着他要赶紧把眼前散发着香甜气味的人类整个吃掉才行。
就在食人鬼以为自己即将得手的时候，几道深青色的光芒在他眼前一闪而逝，眼前的景象被一下子定格住了，血花四溅，食人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被锁链完全贯穿的身体。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食人鬼妄图挣脱掉这些缠人的玩意儿，只要不是日轮刀和太阳光，无论受到什么伤害他都能很快的恢复过来。可这次他惊恐的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都摆脱不掉这些锁链，而且越挣扎锁链造成的伤害就越重，他引以为豪的恢复能力在这些玩意儿的伤害下完全不起作用。
“……嗬……嗬……”
他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一条锁链贯穿了他的喉咙，在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过后，食人鬼睁大眼睛看着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他的“人类”。
不，那绝不会是人类，那绝对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
“你想吃掉我，是吗？”和也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像是笑一样的表情，“看来你不光是胃口不太好，连眼神都不太好使。”
那种东西，怎么会是人类呢？
“遇到我算你走运，别人可没我这么善良。”和也歪歪头，表情看上去天真又无辜，“可是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只能死得痛苦一点了。”
不给食人鬼挣扎的机会，火焰附着着锁链迅速升腾燃烧，在他张嘴想要喊叫之前，将他整个包裹在内，跃动的火光之中隐隐有道影子在做最后的挣扎。
山林内部依旧像往日一样宁静，一阵风吹来，带走了所有的污垢与罪恶。
“血鬼术·青魇。”
“反正你早晚要下地狱，就当是给你提前体验了一下吧。”和也挥挥手，透明质地的锁链化作碎片，同样没留下任何痕迹，“哦——我忘了，你已经听不到了，下次应该早点说的。”
“不过没关系，反正你听不听得到也不是多么重要。”
入夜后的山中总是格外寂寥。鬼魅一般的风声呼啸而过后，天空开始飘起了点点雪白，一点一点，宛如软刀子般割得皮肤生疼。
这可不太妙。
和也微微皱了皱眉。
她得在雪下得更大之前找个地方先躲一下才行。
在远离城镇的深山之中，藏着一户人家？
和也深吸了口气，凛冽的寒风裹挟着人类和饭菜的香气，一齐闯进她的鼻腔中。
为什么要生活在这种地方呢？
远离城镇，交通不便，人烟稀少。
人类还真是……脆弱又顽强的生物啊。
在向着光源不断靠近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和也的脑海中飞速地闪过了一下，过往与现实交叠在一起，和也有一瞬间的茫然。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和也正站在那座木屋门前，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抚上了门板，饱经风霜的木板摸上去有些粗糙，隐约从中流露出一丝余温。
“笃笃——”
屋内的人声戛然而止，沉默片刻过后，听着屋内人有些紧张的呼吸声，和也一边敲门一边说道：“晚上好，请问有人在吗？今晚或许会有暴雪，可以收留我一晚吗？”
比起再去寻找一个可以遮挡风雪的洞穴，眼前的木屋显然是个更合适的去处。
有年轻女孩的声音从门后响起：“请稍等一下。”
和也听到屋内的人在小声交流，在她内心快要数到一百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来开门的是个看上去跟和也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明眸皓齿，肤如凝雪，柔顺的黑色长发编成麻花辫垂在脑后，在她的身后，一个年纪更小一点的男孩正警惕地打量着和也。
“咦？是个小孩子？”
这么晚了，这种深山老林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小孩子呢？穿得这么单薄，她都不觉得冷吗？不会是传说中的妖怪什么的吧？
一阵寒风吹过，女孩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像是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短暂的犹豫过后，她还是侧了侧身子，给和也留出了进门的空间。
“……请，请进吧。”
看出女孩的犹豫和疑惑，和也搬出那套事先就已经想好的说辞：“非常抱歉这么晚还过来打扰。我本来是想上山采点草药拿去换钱，没想到中途出了点意外，不仅冬衣和背篓都掉下了山崖，连人也找不到下山的路。幸好这里还有人家，不然明天早上我就是一具尸体了。”
稚嫩的外表加上并没有什么漏洞的说辞，至少那对姐弟看上去已经信了七八分了。
也只有这个时候，和也才觉得这具长不大的身体还算有点用处。
“如果是这样的话……请跟我来吧。”女孩带着和也向木屋内走去。
“那你叫什么名字？”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孩突然开口，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横冲直撞。
“义勇！不可以这样讲话。”女孩轻声呵斥道：“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富冈茑子，这是我弟弟，富冈义勇。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和也就好。”整了整被打湿的和服，和也四处环顾了下木屋，“这里只有你们两个吗？”
木屋内的陈设看上去不多，但每一件看上去都干干净净的，很有……“家”的感觉。
“除了我和弟弟，还有千代婆婆。”提到这个，富冈茑子的神情看上去有些难过，“她腿脚一直不太好，没办法长时间下地走路，只能先在房间里修养，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千万不要在意。”
“如果和也小姐认识草药的话……”富冈茑子的眼睛亮了一下，“那和也小姐知道哪些草药对治疗腿伤有帮助吗？”
和也犹豫了一下：“嗯……我想，也许吧……”
反正明天一早她就离开这里，编个谎言安慰安慰她们又不会怎么样。
鬼都是很擅长撒谎的不是吗？
“那太好了！婆婆的腿病终于能好一点了！”
莫名的，和也有点心虚。
“茑子，是谁来了啊？”房间内，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
富冈茑子有些激动地拉着和也的手向屋内走去：“婆婆，是上山采草药迷路的小孩子，她知道能让你快点好起来草药，真是太好了！”
“小孩子？”千代婆婆的视线转移到和也身上，“孩子，你这么小就上山采药，还穿得这么单薄，你家里人呢？住得远吗？得想个办法通知他们不让他们担心才是。”
见千代婆婆向她招手，和也顺势过去坐下，将对富冈茑子的说辞又搬出来对着千代婆婆说了一遍，末了，她补充道：“……至于我家里人……我没见过他们，他们不会担心的。”
这句话是真的。
记忆的起点是花街某个她已经记不起名字的门店，从会走路开始她就是任何人都能使唤干活的仆人，没人给她名字，没人给她食物，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要说跟流浪有什么区别，那大概就是多了一个固定的，能睡觉的地方。
毕竟没人给她撑腰，把她当成出气筒又不会怎样。
“抱歉……”富冈茑子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和也看她的反应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要道歉？这是事实啊，反正都没办法改变了，说说又能怎么样？”
这句话也是真的。
本来还抱有疑虑的一家人似乎因为这个小插曲，彻底打破了对和也突然出现而产生的隔阂，哪怕是已经吃过了晚饭，千代婆婆还是坚持让富冈茑子去给和也烤两个红薯吃。
那种突如其来的慈爱和关心，和也有些备感压力。
“啊……谢谢。”和也接过红薯，撕开外面的一层皮，金黄的果肉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香气，也不管烫不烫，和也嗷呜吃下一大口，“很豪七，靴靴。（很好吃，谢谢）”
富冈茑子笑笑：“你喜欢就好。”
见富冈义勇眼神不住地往这边瞥，和也看看另一个红薯，从中间掰开吹了吹，差不多凉了一点之后，她将那一半举起对着富冈义勇：“你也要来一点吗？”
被点到名字的富冈义勇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猫，一下子跑到了别的房间。
什么嘛……
和也撇撇嘴，对上富冈茑子有些抱歉的眼神：“不好意思呀……那孩子有些怕生，自从父亲去世之后……”
富冈茑子不再说话了。
感受到气氛的怪异，和也擦了擦手：“多谢款待，剩下的明天再说好了。请问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些不太熟练地铺好床铺之后，和也坐在房间外面，侧耳听着屋外渐大的风雪声。
夜晚是鬼的主场，她本来就不需要睡眠，但等下还是需要在人类面前装装样子。
“和也小姐？”已经将富冈义勇哄睡着的富冈茑子轻轻打开房门，叫住了正在走神的和也，“已经很晚了，和也小姐也请过来早点休息吧？”
床铺是许久未曾体验过的柔软，和也陷入其中，竟也滋生出几分睡意。
“那个……茑子小姐，”在互道晚安之前，和也突然开口：“你也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刚刚她在外面听到了，富冈茑子哄富冈义勇睡觉的睡前故事。
是鹤的报恩。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睡前故事了。上一个会讲出好听故事的人早已不在，能够驱散夜晚恐惧的烛火和温柔绵长的声音，都遥远的好像上辈子发生的事一样。
“当然。”只是一瞬间的怔愣，富冈茑子转向和也一侧，“和也小姐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呢？我想想哦……辉夜姬的故事怎么样呢？”
和也对于故事的内容没什么要求，富冈茑子这么问起，她也顺势回答道：“当然可以。”
来自月亮的天女因未知的罪名而被贬入凡间，降生于一片竹林之中，一位善良的伐竹翁发现了她并把她带回家养育成人。
是很古老的故事了。
辉夜诞生的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富冈茑子声音渐低，在发出几个不明意义的音节之后，彻底睡熟了过去。
“晚安，茑子小姐，”和也学着富冈茑子的样子，“请……做个好梦。”
听着富冈姐弟平稳且规律的呼吸声，和也眼中多了几分真实的笑意，她躺在床铺内向斜上方的窗户看去，只能看见一片快速闪过的白茫茫。
今晚没有月亮。
有点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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