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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风携带着一股燥热，席卷了整条街道。可当它真正吹到脸上，苏慕白却无故生出了些许寒意，他下意识扯了下衣袖，却发现扯不下来。
心中的那丝烦躁感瞬间攀升。苏慕白低头瞥了眼他身上的衣服，目光却意外触及到手臂上的皮肤......他穿的是短袖。
失神的眼眸重新聚焦起来，苏慕白抬头看了看周围过往的行人:白色的衬衣，过膝的长裙，牛仔短裤下修长的双腿，小孩手中正舔着的冰淇淋......此刻，盛夏已至。
可天上的太阳貌似只有光，没有热，阳光直射在身上也无法让人感受到温暖。苏慕白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真冷。
渐渐地，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上午从医院出来的那个时刻。
上午，某中心附属医院——
医生盯着手上的抗原检测结果单，面露复杂。苏慕白站在一旁，察觉到了医生脸上意味不明的神色：“医生，检测结果如何？”
一周前——
苏慕白端着各式各样的菜品，来回游走于后厨和客人的餐桌之间。晚间的客流量大，加之卡在饭点这个黄金时刻，客人源源不断地出入餐厅，走了一桌，新的一桌又会补上。外面排队等号的人神色焦灼地望向餐厅里面，餐厅里忙碌着的苏慕白也看向外面，双方都心照不宣地叹了口气。
又招待完一桌后，苏慕白准备去后厨拿菜，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突然从他的太阳穴传来，瞬间蔓延整个头部。被迫停下脚步后，苏慕白用手扶着墙壁暂时休息了一会儿，呼吸之间，冷汗已出，顺着他的额头直往下滴。
苏慕白看着餐厅里来回走动的其他服务员，目光有些发愣，他忽然生出了一股如隔世般的恍惚感。然而，头部传来的剧痛迫使苏慕白回过神来，他的目光呆滞地停在餐厅的某处：这是......第几次了？
自从找到这份工作以来，苏慕白每天从早上忙到晚上。虽然说累了点，但薪水还行，况且这份工作来之不易......这家餐厅一般不招临时工，只不过这次有一位员工因个人原因刚好离职，他才有了这个机会。
苏慕白想着，趁暑假这段时间努力工作两个月，说不定他就能够赚够学费，甚至更多......包括未来的生活费。一番打算后，苏慕白开始了卖力的干活。
然而，在餐厅工作的这段时间段里，苏慕白生病的频率却越来越高，不是反复的高烧，就是突发性的腹痛腹泻。他本以为是这段时间太累了，或者饮食不规律，又或是不小心吃了什么脏东西的缘故，身体才出现了这些不良反应。
可这些症状并没有因苏慕白的忽视而消失，反而变得愈发严重和频繁。为了不耽误日常工作，他去了趟药店，储备了一些退烧药和止痛药，不舒服就吃几粒。药品虽然让他的疼痛有所缓解，却免不了反反复复的发作，甚至无故多了一些新的症状。
面对曾经美味可口的食物，苏慕白也只剩下了恶心的抵触感，难以下咽。
难受。苏慕白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的沉重，眼前的景色也隐约有些模糊起来。
他也不是没想过去医院，可细想之后还是放弃了。医院看一次病的花销是他难以想象的，他没钱。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其他服务员看到了站在墙边的苏慕白，似乎看出了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向店长请假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刚刚走得有点急，导致现在有些喘不上气，站一会儿就行。”苏慕白朝店员摇了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他并不打算请假，因为“请假”这个词代表着今天的工资，泡汤。
今晚的状况在他意料之外，他本打算下个月工资到手后再去医院一趟，却未曾想，今晚的头痛会来得如此突然且剧烈。全身的力气都似乎被掏空，现在的他，连抽出精力离开那堵墙都觉得困难。
“喂，站在墙边的那个服务员，我的菜好了吗？怎么还没端上来！？”餐厅里某一桌的客人朝着苏慕白喊道，语气中带着点不耐烦。
“马上来。”苏慕白深深呼了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将嘴角往上扯了点，微微弯着的腰也重新挺直，随后朝后厨走去。
几个小时后，餐厅里的客人渐渐稀少起来，直到最后一桌的客人也离开了餐厅。苏慕白将餐桌收拾完毕后，就近趴在了一张空餐桌上。
“终于下班了，早点儿回去。”一个店员对其他店员说道，脸上尽是下班后的欣喜笑容。
“嗯，明天见。”
餐厅里的店员们见可以收工，纷纷脱下员工服后互相道别。由于苏慕白是新来的，其他店员们对他不太熟悉，因此他们之间也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所有的员工都离开了餐厅，除了苏慕白。见员工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店长简单做了下收尾工作后也打算关上店门。餐厅里的灯光逐渐熄灭，准备关灯的店长看到了趴在角落里的苏慕白。
“醒醒，别在这里睡，容易着凉。”店长轻轻拍了拍苏慕白的手臂，意图叫醒这位已经睡着的员工。毕竟她时常见到有些店员在完工后会趴在桌子休息，但一不小心就容易睡过头。
可当苏慕白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店长吃了一惊，“你......不舒服吗？”那人的脸色惨白，肉眼可见的血色尽褪。
妇人的脸映入眼帘，“店长，我明天想请一天假......”苏慕白的唇色苍白，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店长看了下他目前的状态，也迅速反应过来：“好。”
“店长......其实我还有件事想求您。”
“你说。”
“我这一周上班的工资......能提前先给我结一下吗？”眼前的人问得十分的小心翼翼，店长突然有些心疼，她每天都能看到苏慕白在她店里拼命工作的样子。现在正值暑假，出来兼职的人也不少，她见过很多人，要么半途而废，要么工作中十分懈怠，能偷懒绝不工作。
可眼前这个人却不一样。起初，她是不太愿意把他招进来的，但看着他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模样，以及那股认真的神情，她下意识就选择了相信。她本想看看这位少年能坚持几天，在工作中是否会有在自己面前的那股干劲，却不曾想，他的表现出乎她的意外，甚至连有些老员工都不一定比得上他。
“可以。”店长笑着点了点头。虽说她一般是按月来结工资，但看这个少年目前的状态，恐怕也是有什么急事，所以才那么急着要。
“我现在就给你结一下。”店长重新回到了前台，拿起计算器开始计算起来。
苏慕白愣了片刻，他没想到店长竟然会那么轻易地答应了，毕竟之前的工资说好了月结。他本以为会遇到点儿麻烦，却没想到店长不仅答应了，还专门留下来给他结工资......不出一会儿，他的微信就收到了一笔转账。
“店长......似乎没有这么多。”苏慕白看着那笔数字，有些不敢相信，似乎和之前说的不太一样。
“是这么多。这几天客人比较多，餐厅的收入也比较可观，每位员工都有绩效提成。”店长看着苏慕白那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笑了笑：“这是加了绩效提成后的钱。”
“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店长看着苏慕白，心里也是想了许多。别人都是巴不得多的一些钱，他倒好，多了反而害怕起来。
“谢谢店长。”向店长道谢后，苏慕白收下了那笔转账。
从座位上起身的那一刻，一股无力感从膝盖处传来，苏慕白险些没站稳。随着餐厅里最后一丝灯光的熄灭，苏慕白从餐厅来到了大商场外，短短的一段距离，冷汗却已将他的整个上衣浸透。
店长主动提议送他回家，却被苏慕白扯其他理由拒绝了。见这位少年执意自己回去，她也没办法，就此作罢。看着店长的车逐渐远去，苏慕白松了口气。他曾经有几次见过店长开车来上班，那个方向明显与他的家大相径庭......他不想麻烦别人。
每多走一步，头痛都貌似加剧了一分。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街道很久也才驶过一辆车。苏慕白靠着电线杆等了一会儿，终于打到了一辆出租车。
回到家后，苏慕白马上洗了个澡。他将淋浴对着额头冲了一会儿，试图用热水的温度来缓解一点那股剧痛。将身上的那股粘腻感驱散后，他穿上睡衣，却瞥见了许多细小的暗红色斑点位于大腿内侧......第二天一早，苏慕白就去了医院。
在医生的询问之下，苏慕白简单描述了一下近期的症状，“除此之外，这个位置还有一些小红点，似乎也是这段时间出现的。”对于昨晚的发现，苏慕白在心底将其归为了病症的连锁反应。
医生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答苏慕白的话，他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位19岁的少年，好半天才问出了那句话：“你......有没有女朋友？”
苏慕白愣了一下，不知道医生为什么会问他这个，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没有。”
医生没再说什么，就在苏慕白以为即将结束这个话题时，医生又问了一句令他意想不到的话。
“你最近有没有过性生活？”医生纠结了一会儿才说出了“性生活”这个词。这些年他不是没见过来医院比较年轻的少年和少女，或许因为年轻人青春期比较躁动，冲动之下总是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情。
医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十九岁的人虽然已经成年，但按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大学吧，做这些还是太早了些。虽说生理上已经基本成熟，但心理方面的成熟度还有所欠缺，加之本身还比较羞涩，冲动之后做出的事情总会难以启齿，因而来医院的年轻人总会在他面前撒谎。于是，医生决定不再迂回，直切主题。
苏慕白彻底愣住了，吞吞吐吐之下，齿缝间才微微蹦出一个字：“.....有。”这个字回答得很轻，轻到不易察觉，如果不是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就连医生也难以听清他的回答。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呐，这个年纪就该是好好学习的时候，而不是搞这些......”医生一时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少年，竟然会如此胡来。他有些失望，却又习以为常，毕竟来这里的人，行为与外表不相符的情况，他见多了。
苏慕白感到有些尴尬，他不知道医生竟然会这么敏锐，连这种事情都可以察觉出来。他本以为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的。
“去疾控中心做个抗原检测吧。”苏慕白听到医生的话后有几十秒钟说不出话来，他学过HIV这个词。
又名人类免疫缺陷病毒，也是导致艾滋病的病原体。
“医生，您怀疑我......得了艾滋病？”苏慕白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他曾在课堂上知道，艾滋病会逐渐使细胞免疫功能部分或完全丧失，继而发生条件致病性感染和肿瘤。一旦染上这种病，他的免疫力会逐渐降低，当身体的免疫系统虚弱到抵抗不了外界侵入的病毒时，那就意味着离死亡不远了。
这种病毒恰好有三种传播方式，血液传播、母婴传播，以及......性传播，而他......恰恰有过一次性经历。
看到来人一下子变得苍白的脸色，医生有些不忍，又多说了几句：“不过这个建议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也不一定就是艾滋病，你之前所说的那些病症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引起的。”医生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你腿上的小红点也不一定就是艾滋病的表现，也有可能是因为过敏或者其他什么因素。”
医生的话让苏慕白微微回过了神，他点了点头：“谢谢医生，我现在就去做那个检测。”
......
而现在，苏慕白看着医生手上的检测结果报告以及医生沉默的表现，他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你的抗原结果为阳性。”
医生低头看了一眼检测报告，又确认了一次，“你得了艾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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