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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这个问题写在纸上平平无奇，一旦问出口落进耳朵里只会显得矫情和装逼，所以裴松恩在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就学会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那是十年前太阳明媚的一个夏季午后，他趴在桌子上，汗水在鬓角的头发和桌子角摊出了一块热量源，头顶的风扇转来转去也无济于事。
老师在讲台上讲公式，教室里时不时有人窃窃私语，和窗外的蝉鸣一样聒噪，裴松恩一个字也没进到脑子里，直到有人喊“报告”。
不够准确，应该是“报告！”
整个教室瞬间嘈杂起来，都在对站在门口的人议论纷纷。
裴松恩抬起眼瞥向门口——高个子，线条轮廓都像画一样无懈可击，头发剃得很短。他瞪大眼睛，脸上带着张扬的笑容：“咦？老师你谁啊？”
周围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快要炸开锅，老师也被弄得啼笑皆非：“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好像是哦。”男生装傻似的挠头道。
他杵在那里仍然没有走开，老师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了。”
少年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身走了。
老师看下面闹成一片，拍了拍桌子，故意逗乐道：“所以大家得好点睡午觉，别像这个同……”她话未说完，对方去而复返，突然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少年站在门口探进半个身子，咧开嘴朝教室后头摆手：“高彦生日快乐！”
这会儿真炸锅了，所有人都扭头看向名叫高彦的男生，张口祝他生日快乐，惹得那人脸都臊红了，朝着门口张牙舞爪。
“周束，你他……”他骂到一半，瞄了眼台上的老师，把最后那个“妈”字咽回了肚子里，“谢谢……谢谢大家。”
“走了。”少年扭过头同老师对视，又笑了笑，这会儿才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
他的校服被动作带得扬起来，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裴松恩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好像漏跳了几拍。
周束，念的时候要嘟起嘴唇。
裴松恩默念着，空气中的一切都像是被放大了，汗珠、光线、微风，都变得清晰，他身在其中，突兀地产生了一些难言的情愫。
——
“喂！”
背上重重挨了一下，裴松恩差点咬舌自尽，他这才发现自己靠在楼梯间墙边睡着了，无奈站直了揉揉脖子：“不好意思，昨晚没睡好。”
“可以理解，最近做方案很辛苦吧，唉，钱难挣屎难吃啊。”对方是不太熟的同事，挤眉弄眼做出了然的神情，顺手把烟盒递给他，“要么？”
裴松恩讪笑道：“不会。”
“这都不会？”同事把烟叼嘴里点燃，“刚刚我听王姐说，老板过两天就过来了，你得带他去看房是不？”
“嗯。”裴松恩应道，他们老板之前来这边都是住酒店，一次十来天，想来还是得租个房。部门老大想邀功刷刷存在，把活揽过来扔给了他。
前段时间除了做方案就是跟着中介看房，选了三套不错的，等着老板回来一锤定音，来来回回差点扒了他一层皮。
“这回跟老板一起回来的还有总公司那边一青年才俊，估计也要租房，你看着有没有合适的，也带他看看。”同事马上补充道，“这王姐点你的，跟我可没关系，我给你学啊。”同事故意捏着嗓子，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气道，“‘小裴这种热心肠，肯定不介意再多帮帮其他同事’。”
部门老大抢活这事还是膈应到了行政几位活佛，这段时间没少阴阳怪气，裴松恩此时却顾不上苦笑，他顿了顿，而后用一种莫名拙劣的口吻道：“和老板一起回来的是不是叫周、周束？”
他念这个名字的时候甚至有些卡壳。
“我怎么知道，得问她们行政。”同事笑道，“你还认识那边的人呢？”
这是个不好解释的，阴暗又潮湿的背景故事，自己偷偷关注这个名字主人的一切，仿佛是福尔摩斯附体一般推导出他要念的大学、去的公司，只是还多一些阴差阳错，比如他在总公司，而自己向分公司投了简历。
而就在几天前，他在朋友圈说自己要调回老家了。
“他是我高中同学，不过不联系了。”
如果不同班也能算同学的话。
“哦，诶！还真可能是你同学，王姐说人父母就在这边，但是在城东，离咱们这太远了才准备租套房，你是本地人吧？”
“对。”裴松恩吐出一口气，强装镇定道。他的感官有些失灵，好像都闻不到二手烟的味道了，“我是本地人。”
——
老板次日便带着那位“青年才俊”风尘仆仆而来，还没到他们楼层，部门里的小姑娘就一脸窃笑回来分享八卦。
“真的帅，大帅哥！”
小姑娘很会营造氛围，部门老大这会儿又刚好外出，无法无天，办公室里马上一堆人扔下手上的事凑过来扎堆。
“真的假的？到底多帅才能叫‘大帅哥’啊？”
“比松恩这种小帅哥还要帅的帅哥！”
小姑娘一个眼色使过来，裴松恩被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点了名，不知道该怎么接招，只好跟着笑。
他昨晚躺下后仍然精神亢奋，情不自禁把周束的几个账号翻来覆去地看，一夜没合眼，这会儿疲惫扯散了兴奋，倒显得正常。
凌晨三点的时候在微博刷出了周束拍的夜空，裴松恩点开，屏幕变成了一片静谧的黑，只有月亮高高挂着。
你又是为什么睡不着呢，是因为要回来了吗？
可是他如同每一次，都只是把这样的疑问咽回心里，它们在血液里水涨船高，长此以往，这颗心迟早会盛不下。
办理手续，而后是人事领着人上每个办公室介绍。裴松恩这会儿有些沉不住气，他开始听不见其他人说话的声音，摁着鼠标翻来覆去切换ppt的版式。
好像等了快一辈子，办公室兀的安静下来，装作都在认真工作的样子，脚步声进了他们的隔间。
“给大家介绍一下——”
人事开腔到，众人终于名正言顺地投去目光。裴松恩咬着舌头，深呼吸了一口，提起有些僵硬的脸颊向后看去。
“这是市场部新来的同事，高彦。”
旁边的人露出笑容：“大家好。”
裴松恩大脑有些短路。
人事带着高彦在办公室一一介绍过去，总算到了裴松恩面前站定。
“这是裴松恩，跟着陈哥做项目设计的。”
“好久不见。”
高彦望着面前的人，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他伸出手，裴松恩愣了愣，将发麻的手递上去同他握了握。
“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人事问。
高彦挑眉道：“我们是高中同学。”
“这么有缘？”人事也乐了，“王姐还说呢，之前小裴替张总在附近看了几套房，也顺道带你去看看，说不定有合适的。”
“这么好？那先提前谢谢小恩了。”
裴松恩被他叫得浑身不自在，却没法发作，陪笑道：“应该的。”
“你们老同学之后再叙旧，我先带高彦去走完这圈哈？”
“好。”
高彦将手机抬起来晃了晃：“晚点联系你。”
裴松恩点了点头。
俩人终于走到下一个工位去，裴松恩泄了气似的瘫回座位上，吐出长长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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