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之一糖（书名待改）

糕糕不要冷酷杀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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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港澳高速——

连接京州和港澳地区的高速凌晨时分依然车水马龙，繁华的城市仿佛永远都不会沉睡。高架上面霓虹的灯带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模糊在地平线上，几乎同天空上碎裂成不规则的云块相连。

红蓝警灯在车水马龙的间隙中飞驰而过，警车在高架上各种凌晨运货的卡车间穿梭着，防护带上漆黑的树如同破碎的黑影急速向后面退去。

蒋为霜把着方向盘沿着高架急速前行，挡风玻璃迎着趋近于南方城市的潮湿夜风，闷热的风翻滚着涌进车厢中。车厢里不断灌进来的风和高速飞驰的车厢发出细微而刺耳的摩擦声。蒋为霜隽逸的面孔上长眉紧缩，眼里满是血丝，眼皮下是连熬几个大夜没睡的黑眼圈。

她任由夜风将她汗湿的额发吹得乱七八糟，一手压着方向盘变道开向下一个高速出口，另一手扶着耳朵上挂着的蓝牙， “梁局，局里的工作我暂时交接给小林了，我得隔几天才能回去，这边的事暂时脱不开身……那边刚安排的尸检，尸检结果没有那么快出来…没什么，是我自己的事儿，梁局您甭操心了…”

梁颂也算是带她入行的老人了，蒋为霜从刚入警那会，干刑侦口就是跟着梁颂，那会老梁还满头黑发飘逸得很，现在只有秃头了。从意气风发的刑侦支队长到白发削鬓的刑侦副局，他也算是看着蒋为霜长大的，听她说“自己的事儿”心里就已经猜测了十之**了，他不再多过问只说了一句“自己开车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

她把住方向盘，警车沿着高架灯带从高速出口下去，过收费站，开向凌晨时分阒寂的市郊。

蒋为霜到郴州市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南方的树入秋没多久落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北湖区公安局门口满地黄叶，浸满着天光微亮时分潮湿的露水。晨间雾气重的很，压的行人喘不过气来。

局里会客室里头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女孩，她塌着肩颓靠坐在会客室陈旧的沙发上，齐肩的黑发细碎落在沙发背上，会客室的门刚好斜对着公安局门口，见蒋为霜从大门进来，她从呆滞和恍惚中抬起头来，暗红的血丝遍布着她的双眼，显然因为被安置在公安局的会客室，谢然已经整晚没睡了。

瞥见蒋为霜进来，谢然原本靠在沙发背上慵懒的脊背立刻僵了一下，缓缓在沙发上坐直，她飞速地扫了她一眼，上眼皮就立刻垂下来，像是找不到自己目光的着陆点一般，她怔怔地盯着地上从蒋为霜脚下带进来的水渍。

蒋为霜看见谢然，在她意料之中，这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在公安局里她倒是显得很乖巧。

郴州市公安局局长许岁安排了北湖分局的警员李陆接待蒋为霜，同她对接谢然的领养手续。蒋为霜从自己包里掏出几叠被压得发皱的身份证明材料和户口本，径直穿过会客室，沿着门廊到分局办公厅去找李陆。

“这是谢然的身份材料、领养协议和申请书，因为谢临州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这些材料在局里多留一份备案调查，另一份在取得被收养人同意后到北湖区人民政府民政部登记办理就行。”李陆打开办公室内的台式机，在公安内网上的信息变更栏处操作了一会，然后在最上面那张领养协议上盖上鲜红的公章，将要签字的材料递给蒋为霜。

“好。”蒋为霜一手按着盖着红章的材料，另一手用手肘撑着俯身在桌面上签名，乌黑的睫羽下，一双半阖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鲜红的戳子下面摁着谢然的过去、未来或许还有前程，一个17岁孩子的前程。她隽秀的字迹抵在夺目的鲜红戳印下面，力透纸背。

谢然僵直地坐在沙发上，听着蒋为霜提笔落在纸上签名时不远不近的“刷刷”声，被悬吊空中的心脏好像有一瞬间重重落下，一整夜的等待和恍惚仿佛有了归处。

她想，她还是期待她来的。

谢然默默坐着，直到眼前映入蒋为霜微皱的西裤和西裤下面的制式皮鞋，她终于抬头直视她的眼睛。两个月不见，她还是隽挺如劲竹般地立在那里，从肩背到后腰流畅的线条被白色的衬衣勾勒得更加硬挺。眼睛和往常一样，仍是泛不起什么波澜的样子，只是同平常相比透着一丝疲惫，灰蓝的瞳仁看着她的时候好像可以隐约倒影出她的影子。

谢然看着她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哑口无言地等着蒋为霜开口。

蒋为霜直直地立着，仿佛也在斟酌着什么。这一刻她们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刻都透露着一股疏离，不是否名为胶着的空气在她们之间莫名的凝固着，让谢然透不过气来。

直到在她还没有意识过来的时候，蒋为霜一条腿向前迈开一小步，单膝蹲了下来。她逆着光，有晨间的阳光从大门处漏进来，被会客室的窗棱撕成一条条的阳光穿过会客室的地面，从谢然的角度看，蒋为霜的全身都被光影勾勒着，从光滑的额头到笔挺的鼻梁，到唇际再到下巴都泛着金色的微光。

这一秒，她忽然觉得时间在某种意义上真的可以静止。她垂眸看她——

蒋为霜真的很好看，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的惊艳，是很英气的耐看，也许是这些年职业生涯使然，看着别人的时候眉眼间总印刻着一种硬冷。

蒋为霜的瞳仁里面清晰地映出谢然的样子，这样的直视让谢然更加有些不知所措。

“谢然，你想和我回家吗？”她的声音好像复写纸给人的感觉，纤薄却有厚度，那双泛着疲惫的眼睛沸腾着不常有的温度，安静而专注地盯着她。

她不知怎么好像隐隐在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踌躇、犹豫还是自卑，仿佛在害怕什么。

是她想多了。她想，蒋为霜这么骄傲、果断的人哪来的犹豫和自卑。

谢然这一刻竟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是自己期待已久的糖终于吃到了，可是太甜了，甜得都不像是真的，一时却不知道如何下咽。

“你不说话，我数三秒钟，你不说我就当你同意了。”谢然没有回应，蒋为霜仿佛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拒绝一样， “许局是现在唯一符合条件，而且还愿意做你监护人的人，他老人家现在还在温州，怎么着你也要找个地方住吧，总不可能一直在公安局里待着，你先回我那去住吧。”

“你不说话我就数数啦，”谢然忽然有种错觉，她好像在哄着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