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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该起来去给太后请安了。”小路子在床帐外轻唤。
一个奶团子闻声动弹了几下，翻了个身，就听见床帐内传来含糊地一声“就起了”，随后又没什么动静了。
小路子照例候了一刻钟，听见里面的人坐起来，印在床帐上的影子显然是在揉眼睛。
他朝身后一伸手，几个太监丫鬟上前，挂起床帘，给小太子穿上衣赏，梳洗一番。
小太子收拾妥当，铜镜里映着他的模样。
虽是不到六尺的个子，但已有皇家仪态了。
他检查了自己的领袖，确认齐整后，迈出宫门唤小路子：“走吧，去陪皇祖母用早膳。”
小路子躬着身子跟在他身后，丫鬟太监们，谁跟着走谁留在宫里，早就各有秩序。
到了皇太后的寝宫朝阳宫，这时的晨阳照着海棠花的颜色正好看。
皇太后方才是卧在美人靠上歇息，这会儿皇太子来了，就让她身边最亲近的宣姑姑扶着她走出来。
皇太子见了她，先是端正地向她行了礼：“孙儿请皇祖母金安！”
一切都依着她期望的那样，做得极好，皇太后笑得温婉：“枫儿来用早膳。”
皇太后年轻时是名动天下的美人，现如今华发早衰，但依旧很美，只是多年来为国事心力交瘁，这几年的身子不大好了。
好在皇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从一个孩子长大，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皇太后便放心把政事都交给他。
只是皇上还年轻，有不少棘手的事还是会来朝阳宫同她谈一谈，也是从小敬重她的缘故。
自从皇太子出生，皇太后就极爱他，亲自教授诗书，外表一个团子似的孩子，却将皇太后的气度学了三四分。
“皇祖母多喝些羹，沈太医说对您的身子好。”皇太子小手捧起碗，端着给皇太后。
皇太后接过，温热淌过喉咙，的确喝着舒爽。
“枫儿有孝心。”皇太后伸手抚过他的发顶。
传言说皇太后年轻时，眼眸最是动人，静默时如清月柔光，动态时又似风扶桃李。二十年前先赵王逼宫，胆敢弑君。虽好在有惊无险，皇太后和皇上受苍天庇佑，有贵人相助，度过一劫。然皇太后受惊病重，从此便有了眼疾，眼中的神采也渐渐淡了。
而皇太子觉得，他虽未能见过皇祖母年轻时的眼睛，可不偏不倚地比较，这双他熟悉的皇祖母的眼睛，也并不比方才看到的海棠逊色。
“今日陪皇祖母去御苑走走可好？”
“孙儿陪您。”皇太子挺着自己的小身子扶起皇太后的手。
宣姑姑在另一侧扶着，皇太后任由皇太子牵着手，慢慢走到御苑，看见花，看见树，便要考两句，小太子皆应答如流。
祖孙俩就这样聊了一日，倒也自得其乐。
宣姑姑在一旁时不时拢拢她身上的袍子，皇太子便挪动几步，带着皇祖母远离风口，皇祖母这一日的精神倒是很好，皇太子便也高兴极了。
谁知没两日，皇太后便病得不能起了。
皇上心急如焚，太医院的太医围满了朝阳宫。
昨夜陪着病倒的皇祖母直到戌时才回东宫，今日早早便起了，太子噙着泪吩咐：“小路子，我要去朝阳宫陪皇祖母。”
连着昏睡了两日的皇太后，竟真的醒了。
她抬手：“不必叫太医……枫儿……你来……”
她一醒来就看见小团子坐在一边的小榻上，手里正拿着前几日叫他背诵的书翻阅。
小团子立即倒了一杯参茶，要给皇祖母润润喉。也不用宣姑姑帮忙，他自己扶着喂皇祖母喝下了。
“皇祖母快好起来……”奶呼呼的声音说着祈愿的话。
“枫儿长大了……皇祖母没法教你更多了……”
小团子一听，两颗墨色的眸子里又湿润了：“枫儿会一直听话的。”
宣姑姑也掩着手帕落泪了。
“宣儿……你去叫皇帝过来。”
宣姑姑忙应着：“是。”
皇帝来时面有哀色，太医还候在殿外。
皇太后这时面色竟好了许多，但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被皇太后教导得极稳重的皇帝竟颤抖着声音：“朕这就下旨找到那人，来见您！”
皇太后却轻轻摇头：“并非……我并非要见谁……我死后……”
皇上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打断她：“母后会好起来！所有的百姓都在为您祈福！”
皇太后微笑：“母后这一生活得够长了……也没有力气活得更久了……皇上……我请求你……在我死后……不要……不要把我葬进皇陵……我想……回家……”
皇上已是满脸的泪水：“好……母后为国付出一生，哪怕是有违祖训，儿臣也会全力满足母后的心愿……”
“为难皇儿了……谢谢你……四十年了……我再也没回去过……我终于……”柔软的手失去力气垂下。
“皇祖母！皇祖母！”
“太医！太医！”皇上如此失态。
沈太医细细查看，立即禀报：“太后昏睡太久，只是醒来后体力不支再次晕厥，但太后毫无生意，大约……就是这一月内了……”
皇上沉痛地点点头，也为泣不成声的小太子擦了擦眼泪：“多陪陪皇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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