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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刚过十分，正值下班高峰期，临城某处高耸的写字楼前，各色行人进进出出。
晏宁刷卡通过安检，跟同事杨真真一起从公司的大门走出来。
晏宁摸了摸包里的充电器，长吁了一口气，“我以为又忘带了。”
杨真真挽起她的手臂，点开了工作群的消息，“啊？晏宁，你居然接了青山桥那个自建别墅的单子？”
晏宁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等会吃点什么好，他们公司一个月难得有几天准时下班，平时都来不及好好吃晚饭，这次她可得吃顿好的。
杨真真瞪大了眼睛，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单子可是我们公司的烫手山芋，一直没人敢接，有事儿你是真上啊。”
晏宁从业建筑设计四年，也参加过几个大大小小的比赛，作品里唯独少了个自建别墅的类型，她挺想试试。
加上青山桥离她住的地方也不远，没多想就接了。
“我们公司前几年包了个类似的自建别墅工程，不仅没赚到钱，反而赔了，因为整个工期特别长，大概花了五六年的时间才搞完，拖泥带水的……”杨真真找出图片给她看。
晏宁偏过头看了一眼，是一个老房改建的小别墅，她好像听公司里的人提过一嘴，建了一半，说是政府审批出了什么问题，停工了有一年多的时间。
“这我知道啊。”晏宁点着自己的下巴说，“工期拖太久了肯定麻烦。”
“这事真的看运气，你自求多福吧。”杨真真拍了拍她的肩膀，冲她点点头。
晏宁第二天到公司，主管Mia姐叫她过去确认。
她到办公室的时候姐正在举着手机自拍，晏宁这才注意到她新做了个美甲。
“Mia姐你这美甲哪儿做的？真好看。”晏宁走过去，自然而然地靠在了办公桌前。
Mia家庭幸福，事业有成，老公也很宠她，她性格很随和，平时跟下属关系处得贼好，自然而然大家都很喜欢她。
“就在大学城那边做的，下次我带你一起去。”Mia冲她笑笑，“哎小晏，我看你接了青山桥那个单子，想问问你什么想法。”
之前Mia也找别的设计师沟通过，都说跟不来这种单，嫌麻烦给推了，只有晏宁自告奋勇接下来了，搞得她有点好奇。
“其实我的想法挺简单的。”晏宁说，“有钱赚就行。”
看她脸上一副“活好事儿少不黏人”的表情不忍心打击她，只好说，“好，我知道了，这个单子我们公司一直不想接来着，怕又像之前那个一样……”
“放心吧领导，我金牛座，一分钱扣成八瓣花，预算卡得死死的。”晏宁就只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行。”Mia知道晏宁很稳当，目前来看，交给她来干这个活儿是最合适的人选。
晏宁从Mia办公室里出来，刚好碰到来交报告的章蓓蓓，彼此点头致意了一下。
章蓓蓓看着她的背影，在小群里问:“晏宁是不是没活儿可以接了，怎么那种烂摊子也要恰？”
“兴许是吧，听说她外面欠了一笔债。”
章蓓蓓:“什么债啊？”
“不清楚。”
章蓓蓓意味深长地啧啧两声，摇摇头走掉了。
晏宁在的这个建筑设计公司，叫做天宇，是临城最大的设计公司之一。
众多优秀的设计师云集，她同事毕业的院校大多来自于央美、清华、港大，或是海外留学，但晏宁的履历一般，能被公司录取全凭她之前上过一档改造房子的节目。
那期节目播出以后特别火，加上晏宁外貌比较讨喜，有观众缘，因此收获了一波关注度。
设计师的销售能力和沟通能力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点，天宇就是看重了她这点。
晏宁刚接完水回到办公位上，打开了订单详情查看。
客户留得名字是“陈秋雁”，这名字年龄感扑面而来，想必是一位事业有成的女士。
她顺着客户留下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笑着跟对方问候，“哎，陈女士，您好。”
电话那头的人迟疑了一下，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我不是。”
手机传来的声音绝了，晏宁愣了一下，她很迷那种带点磁性的少年感声线。
晏宁以为自己打错了，又看了一眼excl表上留的客户号码，不太确定地问:“那陈秋雁，您认识吗？”
“她是我妈。”
“哦哦，是这样的，我是这次负责……”
晏宁还没自我介绍完，就被他淡淡打断了。
他说:“你加我微信，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那你微信号……”晏宁还没说完就听到被挂断的声音，继续小声嘀咕了一句，“是这个电话号码吗？”
她撇了撇嘴，怎么不让人把话讲完的呀。
果然甲方爸爸就是比较拽，电话说挂就挂。
他微信头像是电影《辛德勒名单》里面的截图，名字很简单就一个Y，晏宁摸不准他年龄，毕竟有些人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现实都油腻大叔。
这个Y高冷得一批，加了之后一直没动静。
晏宁放下手机，嘶地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看来又是个难搞的甲方爸爸。”
这时候，刚好杨真真给她发来消息吐槽。
“救命我快被葛朗台折磨哭了。”
葛朗台是她们给一个抠逼甲方取得外号，对方姓葛，曾经要出三万块钱叫杨真真给他在院子里弄个空中瀑布。
杨真真当场吐血，敲字回复:“亲，我是设计师，不是魔法师。”
晏宁一抬头就看到对面桌子的杨真真裹着空调毯子，冲她露出一张丧了吧唧的哭脸。
晏宁:“怎么了？”
杨真真把截图甩过来，看得晏宁快笑飞了。
几十条未读语音轰炸，每条都是五十多秒，太窒息了。
杨真真:“最关键的是，他最后还给我来了一句，你觉得这是我想要的吗？”
杨真真:“天呐，这种反问句真的太恶心了，他到底想要什么？”
平面图改了十多遍对方还是不满意，杨真真快患上反问句恐惧症了，她觉得再多几个问号，自己就直接上呼吸机了。
作为一个社畜，晏宁太能理解杨真真这种窒息的心态了。
奇葩的甲方各有各的奇葩，而他们作为卑微打工仔，顶多是找自己关系好点的同事私底下吐槽两句，平复一下情绪，继续修改稿子。
晏宁偷偷给她塞过去一个果冻，冲她笑了笑，“放宽心态。”
晏宁下班坐地铁回家，最后一站是青山桥。
青山桥是老城区了，这边有个城中村，所以还挺多自建房的。
晏宁打算趁着今天没事儿，先去实地考察考察。
周边环境倒是挺好的，依山傍水，适合建别墅。
她走在城中村的街上，在脑海里大致想象了一下房子的立体平面图，然后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那个“Y”还没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这么忙啊？晏宁开始好奇他的职业到底是什么。
杨真真:“我认识的人里，忙到没有手回消息的，就只有干工地的，因为需要搬砖。”
晏宁:“感觉气质不像。”
杨真真:“没见本人你就知道他啥气质了？”
晏宁:“声音略微有点点耳熟。”
至于是像谁她也有点想不起了。
杨真真:“这东西具有欺骗性，我经常看网络上那些声音好听的男生，长什么样的都有。”
晏宁:“也是，毕竟包工头一般都喜欢自建别墅。”
给杨真真刚发完消息，“包工头”就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
晏宁坐上地铁，发了一个哈喽的动图过去，对方冷淡地回复她两个字——你好。
晏宁这才点开他朋友圈看了看，半年可见里面只有一条内容，是两张小女孩的照片。
看年龄也就三岁左右，估计是他的女儿吧。圆圆的脸蛋圆圆的大眼睛，留着一个齐刘海**头，但是拍照却没有同龄人的天真可爱，甚至微微有一点不耐烦，脸上写着一副“你到底还要拍多久”的表情。
晏宁立马去留言猛夸:“哇，真可爱啊！”
刷好感度，是拉近彼此关系的第一步。
偏偏包工头不吃这套，愣是没回。
“您可以把对房子的核心需求先发我看看，到时候我给到您这边一个设计方案。”晏宁说，“什么想法都OK。”
Y:“哦。”
日哦。
晏宁盯着这个哦，看了几秒，缓慢地挠了挠头。
出于对客户的跪舔原则，晏宁一向不会让话头断在自己这里，她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包过去。
当晏宁收到包工头发来的需求时，恨不得当场把头割下来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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