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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一座破败大厦艰难扎根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看上去摇摇欲坠。
锈迹斑斑的铁丝网连绵不绝，将游荡在废土死地的怪物与人类最后的幸存者基地——“蜂巢”大厦隔绝开来。
荀芳被拦在铁网外，她面黄肌瘦，孤身一人，看上去十分可疑。
网内的巡逻队员是个新人，他手忙脚乱地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厉声喝道：“站住，你的安全灯怎么不亮？！”
荀芳没精打采地撩了撩眼皮，她摘下左边耳垂上的袖珍耳钉，沉默看向晶体表面的裂痕。
“坏了。”
自数年前末日降临，人类千万年的光辉历史被顷刻抹平，只留下寸草不生的废土死地和不断猎食幸存者的可怖怪物。
人类的生产生活几乎停滞，与之相反，科技树却空前发达。
“蜂巢”大厦，自称是这片土地上最后的幸存者基地，以其500层的惊人高度接纳上万幸存者。
每一位进入“蜂巢”的幸存者都被要求佩戴这枚耳钉形式的安全晶体，绿光代表绝对安全，颜色越接近红色则代表感染风险越大。
众所周知，彻底感染的人将会不可逆地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也就是所有幸存者谈之色变的“失心种”。
“我是基地外派小队的队长，荀芳。”
眼看巡逻队员想一枪崩了她，她举起破损晶体解释，“安全晶体在任务中损坏，我没被感染。”
巡逻队员皱眉，这女人简直是胡扯！
谁不知道废土上全是失心种，哪有外派小队独自外出做任务的？还说自己是队长，怕不是个神经病。
“你说是就是啊？我问你，你的队长胸章呢？”
巡逻队员十分不耐烦，这个女人看起来精神还算稳定，不像失心种，估计是想混进基地的流浪汉。
啧，安全晶体也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身上抢过来的，安保培训上讲过，冒充别人想要混进来的案例可不少。
他们蜂巢基地身为人类最后的幸存者基地，肩负着存续文明火种的伟大使命，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放进来的！
尤其是劣迹斑斑的流浪汉，听说他们为了生存甚至同类相食，真是让人多看一眼都恶心。
“丢了。”荀芳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沉声道。
“滚滚滚！！”巡逻队员简直想骂娘，真啥也不是，全凭一张嘴。
荀芳看了一眼他胸前的队章——曙光小队编号543队员，成建。
曙光小队的队长，算是和她有点交情。
“你们的队长，周正楷是吧？麻烦你喊他过来认人。”荀芳一副和对方队长很熟的语气，自信满满。
有点熟，但不多。
也就是一起执行过几次外派任务，彼此没拖后腿，合作还算愉快的关系。
果然，巡逻队员迟疑了一下，还是对耳钉点了几下，低声询问通讯那边的人。
是的，安全晶体可不止检测感染程度一个功能，它还兼备通讯、储蓄、门卡等等功能。
失去安全晶体，荀芳连基地大门都进不去。
安全晶体是基地为每一位获得居留资格的幸存者发放的，别想太多，这玩意儿当然不可能免费。
事实上，荀芳拼死拼活做了无数任务才还清了赊欠安全晶体的分期债务。
安全晶体损坏对她而言就等于末日前辛苦还房贷的房奴碰到烂尾楼。
“荀队长？”
网内一道熟悉的男声打破她的出神，荀芳抬眼，就看到曙光小队的队长周正楷看着她，一脸诧异。
荀芳又解释了一遍她坏了晶体，丢了胸章的事，她注意到周正楷的眉头不自然地挑动了一下。
他看到自己的出现似乎很惊讶，为什么？
“你登记一下，然后按流程去安保部门进行全面体检消杀。”周正楷迅速恢复了正常，公事公办道，“小成，放她进来。”
巡逻队员成建应了一声，打开门让荀芳进来。
“多谢了。”
荀芳道谢后，朝着蜂巢大厦走去。
在她身后，成建疑惑不解地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对自家队长三连问：“周哥，她真是队长啊？怎么一个人出任务？她队友呢？”
周正楷的神情讳莫如深，“不该打听的事别瞎打听。”
成建讪讪地止住这个话题，心头却更加好奇起来。
铁丝网只是基地的第一道防线，荀芳沿着笔直的柏油马路又步行了十分钟，一道高耸的钢铁城墙挡在她的前方。
守城队员已经通过晶体接收到她的通行登记，随口提醒道：“今天安保部门可忙疯了，你去体检得排队。”
“基地出事了？”荀芳敏锐地问道。
这事也不是机密，基地大部分人都知道，守城队员也就没瞒着，“嗐，不就是又排查出几个疑似失心种，所以基地又来了一次全民体检。”
“最近基地内部出现失心种的频率也太高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一边放行，一边嘴里嘟嘟囔囔道。
荀芳离开基地前也经历过这种事，不过她没多说什么，沉默着向安保部门走去。
进入钢铁城墙，就算正式进入到幸存者基地的内部了，基地的核心当然是直冲云霄的蜂巢大厦，而环绕着大厦的各色建筑则是各职能部门的执勤点。
安保部的执勤点是一座三层小楼，此刻外面正排着长队，荀芳走过去排在了队尾。
可她没排多久，就有一个穿着制服的人走过来，“火辣小队队长，荀芳？”
荀芳嘴角抽了抽，不管听过多少次，她都习惯不了自己的队名从别人口中说出来。
“我是。”
“你不用排队了，直接去任务中心交接吧。”制服男人摆了摆手，传完话就转身离开了。
荀芳皱了皱眉头，她出了无数次任务，每次都是按照流程办事，这还是第一次基地专门给她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行方便。
事出反常，必有妖。
荀芳离开安保部，朝蜂巢大厦走去，没了安全晶体，她只能爬楼梯。
大厦内部，底部10层是空置不住人的，任务中心设置在第11层。
她这次出任务可算得上是险象环生，说起来她已经两天滴水未进，身体处于透支边缘。
蜂巢大厦的前身是一栋本地知名的商业大厦，末日后商厦所有者将其内部改建成密密麻麻的格子间，状似蜂巢。
同时不断向上扩建，目的是容纳更多人居住。
人们的共识是楼层越低，居住条件越糟糕，幸存者通常将200层以下称为“贫民窟”，环境那叫一个脏乱差。
据说450到500层住着基地的精英人士，那里和末日前也没什么两样，是所有幸存者向往的圣地。
而最为神秘的顶楼，整层都独属于这个基地的主人，末日前他也是这栋商厦的拥有者，他更喜欢别人用过去的头衔称呼他——董事长。
这些对荀芳来说都太过遥远，因为她的住处只是大厦98层的其中一间狭窄的单人间。
爬是不可能爬上去的，等会得想办法联系上她的队友，先借点基地里流通的信用点救救急。
第11层空旷而开阔，因为大家都挤去安保部门了，所以这会儿任务中心就显得特别冷清。
节能灯惨白的灯光折射在还算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窗口里的接待小姐正饥肠辘辘地打着哈欠，再过一会儿，等人来交接班后她就能回去吃饭了。
荀芳快步走到窗口前，将破损的安全晶体放置到台面上，说明自己的需求。
“是你啊。”接待小姐对荀芳比较眼熟，毕竟荀芳带领的火辣小队在底层队伍里有一定知名度。
更何况同为女性，接待小姐对这位实力强悍的队长有种天然的亲近好感。
她将坏掉的安全晶体放在专业仪器下扫描，“损毁程度超过70％，无法修复，只能回收处理，真可惜。”
荀芳来时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会儿倒也没表现出多么痛心疾首，“那就回收吧，能折返多少信用点？”
“稍等，我帮你申请新的安全晶体。荀芳、编号006，有了……咦？”
接待小姐熟练地打开了荀芳的个人界面，准备替她向管理系统发出申请，可面前的光屏上赫然跳出一个处罚通告。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岑芳，目光在鲜红的通告上来回确认。
“怎么了吗？”荀芳察觉到不对劲，问她。
接待小姐面色有些阴沉，她的嗓音也变得生硬，不复刚才的热情，“由于你未完成此次外派任务，系统将你的身份等级降为五等流民，处罚结果已确认。”
荀芳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五等公民是什么概念？
基地内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一等公民人上人，二等公民是精英，三等公民是普通人，四等公民处于考察期，至于五等……
五等流民已经是基地食物链的最底层，几乎等同于没有人权，一般只有犯了重大过错的人才会获得这个处分。
荀芳和她的队员之前就是基地内最普通常见的三等公民。
“可是我……”她还想申辩几句，然而接待小姐的态度已经变得严厉起来。
她的声音几乎有点尖锐，刻薄地刺进荀芳的耳膜，“没有可是！这是c级管理员下发的处罚通告，你已经失去了上诉的权力！”
荀芳愣了一下，为她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c级管理员正是三等公民的管理者。
对于这个猝不及防的处罚，她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些头绪。
“作为处罚，你位于98层的所有资产已经全部没收，现在去地下44层报到，等后续分配吧。”接待小姐的声音闷闷的，好似彻底失去了和她交谈的兴致。
地下44层……荀芳从未听说过大厦地下还能住人，从基地空置了底部10层来看，地下未必安全。
她看了一眼接待小姐，最后请求道：“可以帮我通知我的队友吗？”
接待小姐迟疑了一瞬，她没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点点头，动作轻到仿佛没有发生过。
荀芳见状也没有继续纠缠，左侧一个电梯不知何时张开了洞口，等待她踏进去。
电梯内部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很明显鲜少有人使用。没有楼层按键，没有语音提示，她一进去，电梯门就悄无声息地合拢了，伴随着轻微的失重感，电梯缓慢下行。
她以前怎么没注意过，这个位置还有一部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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